羅天都在心裏冷笑,明明這鋪子裏靠窗的那一桌,還坐著幾名身著錦衣的青年男客,怎麽沒見她們讓自家丫鬟過去趕人,可見也是一群看人下菜碟的貨色。()


    那叫錦娘子的自恃是大家閨秀,輕易不肯跟庶民說話,自降格調的,隻拿一雙描得細致精美的眼瞟著顧伯一行人,倒是她身邊另一個女娘,嫌棄地看了羅天都她們一眼,有些鄙夷地道:“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鄉下人,一點規矩也不懂,有貴女在,也不知道避一避。”


    貴女?羅天都聽了,還真迴過頭去瞧了一眼所謂的貴女是長啥樣的。嗬!沒想到看到兩尊會走路的聖誕樹。


    她進鋪子的時候,沒大注意,這個時候仔細一瞧,就覺得有些別扭了。邊上那個估摸叫錦娘子的,還好些,剛剛說話的這個,穿得十分豔麗。一件衣裳,繡滿了花樣子,梅蘭竹菊都有,每種顏色還不一樣,那叫一個花團錦簇;帶下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荷苞、香囊、玉環、玉佩……叮叮當當的東西掛了七、八件,知道的明白這是她的戴的佩飾,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賣玉呢!那張臉看形狀倒是一副標準的美人相,鵝蛋臉尖下巴,隻是臉上打了一層厚厚的白粉,偏生還沒撲勻,白的白,粉的粉,暗的暗,遠遠瞧上去,怎麽看怎麽像一麵生了黴點的牆


    不光是她,羅天都發現這大街上的人大多這個裝扮,似乎越是五顏六色越覺得美,那種超現實的混搭藝術,看多了簡直傷眼睛。


    她又迴過頭來看了看邊上的羅名都,水嫩嫩的小臉,烏黑發亮的小辮子,素淨的土布棉襖,真是怎麽看怎麽順眼。


    羅名都被她盯了兩眼,有些不自在了,問她:“你看什麽呢?好好吃你的東西。”


    羅天都便笑道:“養眼睛。”剛被兩棵聖誕樹晃花了眼,現在得看得正常美感的東西,緩緩神。


    那女娘沒聽懂羅天都的意思,但看羅天都的神色,也知道必不是什麽好話,便柳眉一豎,瞪了羅天都一眼,兇巴巴地道:“看什麽看?再看我就叫巡城官來,趕了你出去。”


    那錦娘子便細聲細氣地勸她:“芸娘,慎言。”


    羅天都聽得心頭火起,真想迴過頭反問她一句:內城是你家開的?一不高興就要將人趕出去。


    方氏知道她脾氣不好,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喝道:“吃你的圓子,不許惹事。”


    羅天都便低下頭,悶悶不樂地捧著碗,用湯匙一小勺一小勺地舀酒釀圓子吃。她本就不愛吃甜食,現在愈加沒有胃口了。


    芸娘見羅天都示弱,愈發得意,“唿”了一口氣,十分誇張地拿手絹在麵前扇了扇,道:“唉,我怎麽覺得今日鋪子裏的空氣都汙濁許多。現在的巡城官也真是的,不知道怎麽巡街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敢往內城放……”


    正在這時,鋪子裏又走進來一名男子,那男子身材高大,腰懸長劍,明明是一張年輕的麵孔,卻頂著一頭灰白的長發,十分的打眼。羅天都注意到,當這人走進鋪子後,除了背對著門口坐著,毫不知情的芸娘,與她同桌的幾個女客,全都住了嘴低下了頭,坐在芸娘對麵的那個小娘子,不住地朝芸娘使眼色。


    “看來這是有人對我的職務十分不滿了?”來人冷冷地嘲諷著。


    芸娘聽到聲音迴頭,臉色立變,麵上的神情幾乎稱得上驚恐了:“衛、衛、衛大人,我、我、我不是有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羅天都覺得芸娘說話的時候,都能聽得到牙齒打顫相撞的聲音。她心裏十分好奇,不知道這剛進門的到底是個什麽人,能讓剛才還神氣活現橫得不得了的芸娘嚇成這樣。


    那衛大人便譏誚地道:“這也好辦,明日我便在內城處設道門禁,請姑娘往城門口站著,什麽人該進內城什麽不該內城,便由姑娘說了算。”


    芸娘抖得臉上的粉都快要往下掉下來了,若不是身邊還有丫鬟扶著,估計都站不住要倒在地上了。


    衛大人看她這樣,方才冷笑道:“幽羅華氏,也不過如此。”說罷,也不去管芸娘,自去尋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叫老板娘去煮酒釀圓子。


    自打這衛大人一進門,鋪子裏其他的客人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神色,這個時候,見他終於不占著門口了,紛紛掏了錢出來,放在桌上,快步離開,就連顧伯也是。


    羅天都一時越發好奇了,不知這姓衛的是個什麽來頭,能讓脾氣又臭又硬的顧伯忌憚成這樣。


    直到出了鋪子好遠,顧伯才擦了擦額上的汗,對著方氏三母女道:“在這上京,除了皇親國戚,便是這個人你們不要惹,以後哪怕是見著了,也最好繞道走。”他隻說了這一句,其他的便不肯再講了。


    晚上羅白宿迴來的時候,羅天都便將今天的事跟他講了。


    羅白宿一聽便皺起了眉,道:“你說的不會是都指揮史衛缺衛大人嗎?”


    方氏想了想,就道:“那叫芸娘的似乎的確是稱唿他為什麽衛大人。”


    羅白宿便歎道:“那就是個殺胚,以後你們遇上了他,盡量繞著走吧。”


    再問,羅白宿便跟顧伯一樣,什麽也不肯說了。


    方氏於是十分憂心,本以為羅白宿做了官,一家大小到上京能過得舒適點,哪裏知道居然這麽危險,便拉著羅天都叮囑道:“這裏不比秋水鎮,以後你性子可以收斂些,莫要脾氣衝,一不小心就惹上不得了的人了。唉,你以後還是盡量少出門吧。”


    羅天都“嗯”了一聲,對羅白宿道:“爹,你還沒說那靜娘子究竟是怎麽迴事。”


    其實也沒怎麽迴事,羅白宿初入京,身邊一個女眷都沒帶,時日久了,難免有熱心的同僚想牽個線搭個橋什麽的,給羅白宿送個把人照顧他,其中以翰林院孔目許理最為積極。按理說羅白宿和許理一個在秘書省,一個在翰林院,兩人原本沒什麽交集的,隻是之前羅白宿在外城賃的院子和許理相鄰,許夫人又是個熱心的,見羅白宿單身上任,時常送些小點心什麽的,一來二去的也便熟了。


    那靜娘子便是許夫人娘家一個表兄的女兒,從前嫁過人,夫婿是個秀才,也是個讀書人,原本日子過得也很好,隻是嫁過去才兩年,夫婿就得了熱病死了,婆家倒是並沒有苛待她,隻是一個年輕寡婦,膝下又沒有兒女,婆家兄弟又多,雖說婆母還算和善,可是日子到底難捱,許夫人憐她年紀輕輕就要守活寡,便去將她接了來,也是打算在上京給她再找個合適的嫁了。


    這年頭,官府對守寡的規矩並沒有那麽嚴,寡婦再嫁的事例並不少,尤其是經曆了“瑾元”之亂後,官府更是提倡寡婦再嫁,以此來促進人口增長。


    雖是如此,一個死了丈夫的年輕寡婦,哪怕官府和婆家都不刁難,要再找個合心意的也不容易,尤其是年輕的寡婦,就更難了。


    靜娘子跟著許夫人在上京也住了一年多,許夫人明裏暗裏也替她相了不少人,隻是挑來挑去,不是年紀太大,就是家裏實在太差,因此一直沒碰著合適的,靜娘子便一直留在許家吃閑飯。隻是許家也不富裕,許理和羅白宿一樣,也是貧民出身,一年的俸祿養自家人都嫌有些拮據,又沒有別的進項,再多養一個靜娘子,就更加捉襟見肘了,尤其今年許夫人又添了一個小兒子,日子就更加緊巴巴了,許大人雖然沒有說什麽,可是許夫人自己也實在過意不去,想早些將靜娘子嫁出去。


    許夫人挑來選去,便看中了羅白宿,羅白宿年紀並不算大,生得又很俊秀,如今已是從六品的官,比起許理這個沒品級的,那已經算得高官了,雖說家裏有妻室,可是許夫人早打聽得明白,羅家如今隻有兩個閨女,還是個鄉下婦人生的,靜娘子如果嫁過去,將來若是能生個兒子,很容易就能在羅家站穩腳。那靜娘子見了羅白宿兩迴後,也對羅白宿十分滿意,頻頻向羅白宿示好,見羅白宿院子裏除了一個廚娘,並沒有其他的女眷,便時不時地過去,送些糕點什麽的。


    許夫人見靜娘子也同意,便將這意思跟許理講了,許理覺得也甚好,一來家裏少了一個負擔,二來還能跟羅白宿搭上關係。雖然羅白宿如今官位並不高,但是他有後台啊,羅白宿在中製科之前,可是一直受左青之庇護的,若是因此能跟左青之左大人攀上關係,那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許理便尋了個機會,跟羅白宿提了這意思,羅白宿自然是推拒了,不過就算如此,那靜娘子仍時不時地過來,羅白宿被纏得有些煩了,這才急著催方氏入京,也算是打消靜娘子的念頭。


    方氏就白了羅白宿一眼,道:“這做了官就是不一樣了啊,都有年輕的小娘子主動要伺候你了。”


    羅白宿便道:“你說什麽呢?我那幾兩俸祿,養你和小都姐倆都嫌不夠,哪裏還有閑錢再養別人。我這輩子,也沒什麽別的念頭,隻想著她們姐倆平安順遂地過一輩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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