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沈謙有些心理準備,可是當他在人群中見到那個深棕色的公文包,緊接著阿俏那張雪白的俏臉抬起來望著他,沈謙心內便是一陣絞痛。


    換做旁人,無論是誰,都不會讓他心神如此大亂,如此惶急,如此失態……可偏偏就是她。


    阿俏嚇了一跳,手指仿佛就要鬆開。


    隨同沈謙一起來的幾名年輕人一齊大驚失色,人人腳底立即都慢了慢,隻有沈謙一人毫不避忌,直接衝了上來,疾步趕至阿俏身邊,沉聲喚道:“阿俏”


    這時候阿俏穩了穩情緒,重新握緊了公文包的手柄,抬起雙眼,眼中滿含著疑問,似在問他:“怎麽了?”


    “沒事”


    沈謙一趕到她身邊,立即穩穩地收住了腳步,臉上重又露出她最熟悉的溫煦微笑:就算他此刻內心暴怒如狂,恨不得將在暗中窺伺的惡人千刀萬剮,可他也不能……不能在這個當兒嚇到了他的姑娘。


    “沒什麽大事,你手裏這個公文包,是旁人交給你的?不像是你的東西啊!”


    沈謙努力保持著平靜,像是隨意說笑。


    可阿俏還是聽出了他的緊張,沈謙說到最後,聲音有點兒微微發顫。


    “是個身穿青色麻布長袍的中年人遞給我的,那人比你略矮一點點,微微有點兒發福,國字臉,八字眉,左耳後麵有個痦子,但那個痦子黑得不大真實,也可能是假的……”


    阿俏望著沈謙,一口氣說出來。她本能地覺出這些信息對沈謙該是有用的。


    沈謙一麵聽一麵點頭,待阿俏說完,沈謙已經轉頭看向身後。他的隨從裏立時有人站了出來,衝沈謙點點頭:“知道了!”說畢轉身,已經飛快地去了。


    “士安……”阿俏欲詢又止。


    “阿俏,你小心一點,握緊了這隻公文包別動,我帶你去人少些的地方,我們有專門的人,能幫你處理掉這隻公文包。隻是在徹底檢查之前,你必須得自己握緊這隻公文包,不能將它放下,不然……”


    “不然你我可能都有危險,是不是?”阿俏一雙明淨的眼望著沈謙。


    沈謙也望著她,這姑娘太通透了,稍許一點就什麽都明白,看來什麽都瞞不過她。


    “我不會讓你有危險。”沈謙望著她,希望這等承諾能讓她心裏稍安一二。


    阿俏垂下頭,雙手拎緊了公文包的把手,也不知是不是聽了沈謙的話感到安慰,她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神態如常,甚至笑著衝沈謙點點頭,“好,士安哥哥,我跟著你一起。”


    沈謙略眨了眨眼,無言地盯著阿俏,少頃點了點頭,伸臂親昵地攬一攬阿俏的肩頭,輕聲說:“好!”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暗影裏的惡魔已經將手伸到了阿俏頭上,他再遮遮掩掩的又有什麽意義,倒不如幹脆在世人麵前挑明了,這樣還能教阿俏能多點兒安心。


    說罷沈阮兩人並肩,往遠處黿頭渚那個方向走去。沈謙的隨從跟在他們身後。


    阮清瑤這時正好從廳裏出來,一麵尋找一麵喃喃地抱怨:“死丫頭,這麽長時間不見人影,這是究竟跑到哪裏去了?”


    她依舊望見阿俏的背影,剛想喊,認出了妹妹身旁那個高大英挺的背影該是沙龍裏的老友沈謙。阮清瑤皺皺鼻子,輕輕哼了一聲,說:“這迴總算不肯再裝了吧,真是的。”


    阮清瑤滿心高興,盤算著有這樣一對妹妹和妹夫對自己有什麽好處,一時間卻想到自己身上,臉色變了變,趕緊轉身自己迴去,似乎再也看不得旁人這樣甜蜜的情形。


    僻靜處,阿俏小聲問沈謙:“我能將這公文包放下來了麽?”


    沈謙遺憾地搖搖頭,說:“不能!”


    他又補充:“阿仲會幫你看一看這公文包裏的情形。”


    沈謙口中的阿仲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身材不高,戴著酒瓶底似的深度眼睛,但是一雙手十分靈活。


    他索性屈膝跪在阿俏麵前,支起身子仔細地研究阿俏手裏的皮包,隨即從口袋裏取出一支改錐,輕輕扭了幾扭,竟是將那隻皮包上用來固定皮料的幾隻銅鉚釘給擰了下來,隨即扒拉下一塊皮麵。


    阿俏可也從來沒想到,這世上竟還能有人這麽開公文包的。


    她自己雙手緊緊握住了公文包的手柄,看不見包裏的情形,但見那阿仲非常緊張,額上有細細的汗滲出來,“酒瓶底兒”後頭的那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公文包裏的情形,眉頭越皺越緊,到最後,他突然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一伸手,竟然將那塊皮麵就這樣裝了迴去,用改錐重新將鉚釘扭迴去。


    “怎樣?”


    沈謙也皺著眉頭,見到阿仲這副模樣,他已經覺出不樂觀。


    “小爺叔,我到一邊向您解說吧!”阿仲向沈謙請示。他見過沈謙剛才萬分緊張的模樣,也覺得此話有些難以啟齒。


    “不必了,”開口說話的卻是阿俏,“阿仲,你就在這裏說吧!也不必向他解釋,你先和我說,等我明白了,他也一定就懂了。”


    阿仲無奈至極:這樣的事兒,若是攤在他一個大男人身上,他都難以承受,更何況是眼前這樣一個嬌怯怯的姑娘?


    可偏生小爺叔就點了頭,還將手臂搭在這姑娘的肩上。對視之際,這兩人都在微笑。


    阿仲摸不著頭腦了,他撓撓頭皮,小聲說:“這位小姐,您手裏其實不是個公文包,是個……是個破壞力很大的……裝置。”


    “什麽樣的破壞力?”阿俏微笑著問,像是問一件與她全然無關的事兒。


    阿仲心想,這該怎麽解釋,又撓了撓頭皮,突然伸出雙手朝天,口中模擬:“砰啪唿唿”


    阿俏“撲哧”一聲就輕聲笑了起來,阿仲登時嚇了一大跳:“我的姑奶奶,您可千萬別動,您萬一要是動作大了,可能就要‘砰’了……”


    阿俏臉上立刻一僵,又問:“那要是我將東西放在地上,會怎麽樣?”


    阿仲指手畫腳地解釋:“這東西上連著一支壓力計,您要是將東西放在地上,放在地麵上的那等衝擊力就足以……就足以‘砰’了。”


    阿俏登時睜大了眼睛:“這麽厲害?”


    沈謙在一旁看得有點兒心疼:他沒想到她竟是這樣一副反應,似是早有準備,又似是這事兒與她完全無關,他們現在再說一件別人家聽來的故事一樣。


    她難道不知道,她越是撐得像個沒事人兒一樣,他心裏就越發愧疚麽?


    阿俏卻還隻管問阿仲:“若是我是很輕很輕地把東西放下來呢?”


    年輕人拚命搖頭,幾乎要將“酒瓶底”從腦袋上搖下來了,轉頭看向沈謙,“小爺叔,我們昨天繳獲的那隻公文包,與這個上麵是一模一樣的裝置……”


    沈謙一聽就明白了,昨天他們曾經嚐試用吊索將一隻類似的裝置從半空中“吊”下來,極輕極緩地放到事先準備好的空地上,觸地幾秒之後,那隻公文包便華麗麗地炸了。不得已,他們特地還燃放了一枝巨大的煙花以掩人耳目。


    卻沒想到,同樣的裝置今天竟被交到了阿俏手上。


    還是他太大意了啊!沈謙這樣想著。


    “阿俏,把這個給我,我來處理。”沈謙冷然伸手,要從阿俏手中把那個公文包接過來,原本就是衝他來的,憑什麽牽連到他女人身上。


    “別啊,小爺叔!”阿仲撲上來,一把握住了沈謙的手腕,“千萬別,您忘了收到信的時候對方怎麽說的麽?”


    沈謙一凜,怒道:“難道是真的?”


    阿仲連忙說:“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對方說開關就在手柄上,一鬆就會‘砰’,我現在看裏麵的結構,確實有兩條線是往公文包的手柄連過去的。我猜那手柄裏也有一隻壓力計,但是原理相反,一旦手柄上的壓力減小,就會觸動火暴|破的機關。”


    這下子,沈謙和阿俏都驚了,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是臉色蒼白。


    這裝置的開關就連在手柄上,一鬆手整個公文包就會炸,化身破壞力巨大的武|器?


    那她阿俏,難不成要一輩子都握住這個公文包?


    他們身處的地方本來就僻靜,此刻更是靜得針落可聞,遠處太湖的濤聲一陣一陣地送來,不知為何,竟令人心中更添幾分悲涼。


    半晌,阿俏強笑道:“還好我剛才在大廳外麵沒有隨隨便便將這東西放下來,那樣可就慘了……”


    沈謙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他原本一直輕輕地勾著阿俏的肩,直到此刻他才覺得,原來這姑娘的脊背一直筆直筆直地挺著,從不曾彎曲分毫,就如她的意誌。換了旁人,恐怕這時早已在痛哭流涕,或是怨天尤人了,可她竟然還有這心情在慶幸,慶幸旁人安好,慶幸大禍尚未釀成……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到底曾經經曆過什麽?


    “阿俏”


    沈謙開口,忍不住伸手輕輕觸及她的麵頰。她麵頰上的肌膚柔膩,如暖玉一般……說實話,他也很慶幸,慶幸這最要命的一刻,還能讓他,在陪著她。


    “我想,可能還有一個辦法。”阿仲撓了撓頭,“我們之前沒試過的。”


    沈謙當即斷喝道:“快說!”


    阿俏也同時轉過臉,望著阿仲,滿眼都是喜意多一分希望,總是好事。


    “昨天我們做的試驗,是將這裝置放置在堅硬的地麵上。可如果我們將這東西放到水裏去呢?”


    阿仲撓著頭,表明他對此並無把握。


    “還有就是將這東西放在水裏,水裏本身就有壓力,也許能讓手柄上的開關不再生效,但也許沒那麽神,隻能讓這玩意兒拖延幾秒再炸,但是能拖延幾秒也許已經很好了對不對?”


    “對”沈謙情不自禁地應了一聲。


    阿仲提醒了他們,這也並不是全無希望。如果他們將這隻公文包連帶手柄一起,緩緩放入水中,也許手柄上的裝置會失效,公文包也不會因為壓力而觸發火暴|破或者,這兩樣能給他們贏來片刻的逃生時間,也許隻有幾秒,但也許上天垂憐,僅靠這幾秒他們就能逃出生天!


    阿俏在沈謙身旁,扭過臉望著他,沈謙柔聲問:“你想起了什麽?”


    “我想起了一個故人。”阿俏小聲小聲地答道。


    兩人四目相對,同時輕輕地將那人的名字說出來:“向小剛!”


    那個人的勇氣與奉獻,都曾令他們無比欽佩。到了危險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地都想起了他,也都將目光一起投向那煙波浩渺的湖麵。


    “走!”沈謙突然一提氣,攬起阿俏的肩頭,兩人一起轉身,往黿頭渚下遊船碼頭走去。


    阿仲愣了片刻,也趕緊跟了上去,雙手握緊了反複搓著,口中不斷地說:“小爺叔,小爺叔……”


    偏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阿俏轉過臉,問:“小爺叔?”


    沈謙點點頭:“嗯,就是個稱唿,上海那邊人總這麽稱唿我這樣年紀的人。就和旁人叫你小姑娘,小囡囡,是一個意思。阿仲雖然不是上海人,可在那邊住慣了,也這麽叫。”


    阿仲在後頭跟著就發傻:話是這麽說不假,可這連青幫大佬都這麽叫的“小爺叔”,天底下就隻有一個啊!


    偏巧沈謙這時候還轉過頭來,問阿仲:“不是嗎?”


    阿仲連忙點頭:“是呀是呀,儂……儂好!”


    可憐他就隻會這麽點兒上海話了。


    阿俏忍不住嘴角挑挑,橫了沈謙一眼,仿佛在說:你可是親口應過的,有機會要一五一十地交代,你是個什麽樣的人的。


    沈謙則眼角含笑,微微地點了點頭,表示他完全了解隻要,隻要他們兩個順利過了這一關,他就一定會原原本本地告訴他,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無論是好還是壞,不帶任何保留。


    幾個人沒費多少工夫,就已經來到了遊船碼頭。


    沈謙挑了一隻輕便的手搖船,自己先挑上了船,然後向阿俏伸出一隻手,說:“來,小心點!慢慢來!”


    阿俏見他這樣,反而遲疑了:“不要,不要你……”


    平日裏總盼著餘生有個人陪,孤獨寂寞的時候,有個人,能彼此找點慰藉;可真到了生死關頭,她反而在猶豫。


    阿俏想,若隻有她一個人,也沒有什麽不可以的。


    沈謙一臉的嚴肅,淡然道:“為什麽不要?你忘記了我說過的麽?”


    阿俏緊緊抿著唇,盯著那男人的雙眼,見他雙眼微微眯起,怒則怒矣,怒意裏則掩著不容置疑的堅持。


    “我想要的,始終隻是你啊!”


    若是連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那他眼下做的一切,又都有什麽意義?難道他還能讓她再這樣獨自一個人,在這條幾近絕路上繼續這麽一路走下去不成?


    “小爺叔!”阿仲在阿俏背後怯生生喚了一聲。


    “阿仲,幫裏自有規矩,以後兄弟們也自然會按規矩來。你隻管替我傳話,一切計劃照舊,別的你一概別管便是!”沈謙一向溫文爾雅,可這時候他聲音冷厲,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不容人反駁。


    阿仲囁嚅著應下了,呆呆立在遊船碼頭一側,搓著雙手,什麽也不敢說不敢勸。


    於是就沈謙跟前,就隻剩阿俏一個,手中緊緊拎著那隻深棕色的公文包,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邁出這一步。


    “阿俏,來!”沈謙望著阿俏,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嗔怪:傻孩子,都到了這當兒,還猶豫什麽。


    他向阿俏伸出手:“我說,從今往後,生,在一處;死,在一起。”


    沈謙自忖不是個能夠輕易交付承諾的人,但是他親口允諾的事,便如那日在惠泉前相見的誓言,無論如何,絕不相負。


    說到這裏,沈謙唇角輕挑,眼裏露出光彩:“你,敢不敢信?”


    阿俏的猶豫,到底激出了他心底的話敢不敢,有沒有這個膽子,信他這樣的男人,生死與共的承諾?


    阿俏則平生最受不得激,當下縱身邁步,一腳已經踏上了那隻手搖船。她的身子立即晃了晃,沈謙已經搶上前來,雙臂有力,緊緊地撐著她,或是說,牢牢地撐著她的雙臂。


    兩人一起,隨著小舟的起伏,兩顆心也跟著起起伏伏,過了一陣。阿俏輕輕籲出一口氣:“是我莽撞了,還好沒事!”


    差點沒嚇死!阿俏心想。


    可就在這時候,沈謙在她身旁,突然湊上前,將唇輕輕地貼在她額角上,輕輕印下一吻,隨後朗聲說:“走了!阿俏,我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說著,沈謙已經扶著阿俏坐下,然後自管自坐到船頭,雙手撐起船槳,輕輕劃動,小舟已經從碼頭邊退了出來,然後緩緩駛向遠處寬闊的水麵。


    “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劃船?”阿俏望著對麵的男人,不知怎麽,腦子一抽,冒出這麽一句。


    “年少時逃學,曾經劃船一口氣逃出十幾裏地,怎麽樣,區區這點本事還算入得了阮小姐的眼吧!”


    沈謙望著阿俏輕笑,夕陽下,他的眉眼俱是溫柔。


    阿俏也笑,盡量不去想她手中兀自握著的皮包手柄,萬一這又到了她生命的最後一刻了,她至少要努力讓這一幕的情形甜美一點、幸福一些,好讓她來生也能有溫暖的迴憶相伴。


    “我想問你一件事,”沈謙忽然記起一件舊事,開口直截了當地問,“我記得,你當初剛來省城不久,曾經在賽馬會買過一匹叫‘飛花’的馬能贏……別問我是怎麽知道這件事兒的,我隻想知道,當時無人看好這匹馬,你是怎麽知道它會贏的?”


    阿俏自然不會忘了這件事,略一沉吟,她已經抬起頭問:“‘飛花’,難道那匹馬,是你馴出來的?”


    沈謙微微點頭,笑道:“正是區區在下!”


    阿俏點點頭:“原來如此,當時‘飛花’奪冠,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


    記起舊事,她忽然笑了:其實若是沒有那筆彩|金,就也不會有她盤下“五福醬園”,也許這後來的許多事,包括今天的事在內,也都統統不會發生。


    可她不後悔。


    如今和眼前這男人泛舟湖上,她心裏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惟願這夕陽西下,和風拂麵,悠悠歲月,盡數凝聚在這湖上一刻,永遠不會逝去。


    她,到底也是想要他的。


    “其實我哪裏懂賽馬?”阿俏含笑說,“隻是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飛花’,‘春城無處不飛花’……也不知怎麽就生了好感,就幹脆支持一把,買它會贏。”


    她扯了個小小的謊,心裏卻略感甜蜜:原來兩人今生的淵源竟是從那時候就開始了。


    沈謙聞言也笑,想起他辦公室裏掛著的條幅,“春城無處不飛花”,還真是巧。


    一葉孤舟,終於搖至最開闊的水麵上。湖水清澈,阿俏望望水底,覺得深度夠了,點頭道:“就是這裏了。”


    沈謙當即將小舟的舟身掉了一個頭,然後也衝阿俏點點頭。阿俏繃著一張俏臉,也輕輕地衝沈謙點了點頭。她舉起雙臂,將那隻她已經緊握良久的皮包舉起,然後小心翼翼地慢慢往水裏放。


    兩人都知道,成敗在此一舉:是生是死,也就在這片刻之間了。


    阿俏忽然輕輕地“籲”出一口氣,皮包的底部已經接觸水麵,浸到了湖水裏。


    而她尚自安然無恙。


    阿俏又衝沈謙點點頭,放低了身體,探出身去,連雙手一起都深深浸沒在涼沁沁的湖水中,隨即她,鬆開了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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