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奶奶本來還想去做飯, 林雨涼卻抓住了她, 笑道;“也沒事情做,你就跟我說說話!”


    她就不信自己的看著了,還能出什麽問題。


    俞凰吏低頭說了一句:“我去做。”他把搪瓷杯子往桌子上一放, 就飛快的跑了出去, 很快外頭就傳來了劈裏啪啦的聲音。


    “建業是個好孩子呢。”林雨涼笑眯眯的跟俞奶奶閑聊,也不管自己年紀比俞凰吏還小。


    俞奶奶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是,從小就比別人懂事, 五六歲的時候我做飯他就知道在旁邊洗菜了, 也會幫我粘火柴盒子了。”她滄桑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可惜我不爭氣, 不能讓他跟別的孩子一樣。”


    “外婆你說這些做什麽啊!”俞凰吏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俞奶奶喊;“好了好了, 我不說我不說。”


    俞凰吏把手上的一顆小南瓜切成薄薄的片,準備煎一個南瓜片。


    俞奶奶衝林雨涼靦腆一笑。


    林雨涼想, 聽說俞凰吏的媽媽俞香也是個美人, 看俞凰吏的樣子,也不知道像他爹還是他媽


    她想起俞凰吏那雙濃綠的眼睛, 在03年這種地方,隻怕也受了不少折騰, 她繼續跟俞奶奶說話。


    俞奶奶笑道;“等建業上了大學就好了,他懂事, 又爭氣,這幾年連學費都減免了,過節還知道自己擺攤攢錢, 這次五一還賺了不少呢,關老師也說他成績好,不過我一直很擔心,不知道考什麽大學什麽專業好,到時候林小……魚魚和關老師你幫忙參考一下啊。”


    林雨涼看著她臉上都是驕傲的表情,不由點了點頭,笑吟吟的答應了下來。


    看著林雨涼,俞奶奶也覺得自己放下了一顆心。


    後麵幾乎都是林雨涼在聽俞奶奶跟自己迴憶俞凰吏的事情。


    外麵卻忽然傳來了爭執的聲音。


    俞奶奶小眼睛一轉;“我去看看。”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林雨涼忙跟了出去。


    一個胳膊上有著刺青,隻穿著一條大褲衩的平頭壯漢正嬉皮笑臉的看著俞凰吏,“喲,大蒼蠅,你家裏有客人啊。”因為俞凰吏一雙綠眼,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有人給他取了大蒼蠅這個名字。


    他眼睛賊溜溜的往盤子裏的燒臘上飄;“來,讓強哥我拿去下酒。”


    “譚強你個賊娘養的,你要不要臉啊!你才是大蒼蠅,你這個陰溝裏出來的老蚊子!”俞奶奶聽著譚強叫俞凰吏大蒼蠅,肺都氣炸了。


    她這樣的小老太太,靠著就是一股不要命的彪悍,才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生存了下來,都知道俞凰吏是他的逆鱗,一戳就炸。


    林雨涼急忙往前走了一步,拉住老太太;“俞奶奶,我們……”


    譚強驚訝;“老太婆你竟然也在?”


    他有點後悔,誰不知道俞家老太婆彪悍,本來他看俞凰吏一個人在外頭做飯,以為俞奶奶出門撿垃圾去了,看著那肉挺好的,本來想開開葷,沒想到俞奶奶竟然在房間裏。


    他雖然心裏有點後悔,但是看著老太太衝了上來,立即露出滿口大黃牙笑了起來:“我吃你燒臘是給你麵子好不?你這點都舍不得,難怪女兒……”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俞凰吏瞪著自己。


    一雙綠眼好像狼一樣,讓譚強心裏都有點發咻,這小子可真跟狼似的,以前有人偷摘他家的菜,被他從手背上咬下來了一塊肉。


    聽譚強說到女兒俞香,俞奶奶臉色更難看了,提高了聲音,“關你屁事!你有本事再說一次。”


    譚強提高了聲音;“說就說!你女兒不知道被那個綠眼睛的妖怪給騙了……哼哼。”


    眼看著要吵起來了,四周都有不少人探出頭來,可不是為了勸架,而是頗有興趣的看著麵前的熱鬧。


    林雨涼正要勸,就看著俞奶奶跟個小炮彈一樣衝了上去,譚強手一掀,就把老太太推開了,他們這位置不好,正好撞在了樓梯轉彎的地方。


    一聲慘叫。


    林雨涼目瞪口呆的看著俞奶奶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俞凰吏嗷的一聲尖叫,踢了譚強一腳,立即瘋狂的竄了下去。


    譚強手勁不小,眼看這局勢,急忙叫道;“誰讓你要來的,休想裝死騙我錢!”


    到底有些心虛,看著沒人注意自己,立即跑了。


    林雨涼心裏一片空白,還沒忘記喊俞凰吏;“別搖奶奶,先打妖二零。”


    她急忙摸出小靈通打了個120.


    心裏卻比俞凰吏還緊張。


    前世的時候,雖然俞奶奶是出車禍死了,但是對麵也賠了不少錢,也是靠著這些錢,俞凰吏才咬牙拚命讀了個法學出來。


    這個是巧合還是……


    她心裏有些恍惚,覺得中午的陽光落在身上,幾乎把人的神智都焐幹了,隻剩下腦海裏空蕩蕩的一片。


    120來的還是很快。


    剛進醫院不久,就聽著聲音喊;“魚魚。”


    她茫然抬頭看了一眼,就看見林瑾瑜帶著口罩穿著白大褂站在自己麵前,額頭上還有汗,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你沒事。”林瑾瑜聽說自己女兒到了醫院,幾乎魂都嚇丟了一半。


    林雨涼看著麵前的林瑾瑜,一時半會還真不說不出來話。


    過了好一會,才忍住眼淚,簡單的把事情跟林瑾瑜說了,林瑾瑜看了一眼俞凰吏,對這孩子他也有印象,安慰/性/的看了一眼俞凰吏;“你別急。”


    不過他到底手上還有事,跟林雨涼打了個招唿,又塞了幾張錢給她;“你先給他墊著醫藥費,迴頭不夠再找我再給你。”


    他身上帶的現金也不多。


    林雨涼點了點頭,看著林瑾瑜風風火火的離開了——他給林雨涼的印象一向是溫文爾雅,沒想到在醫院裏也顯出幾分母親一樣的風火果斷了。


    看著一臉空洞坐在一旁的俞凰吏,林雨涼也覺得心裏窒息的厲害,不由下意識的安慰道;“你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俞凰吏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低頭看著上麵的血跡發呆。


    “嗯,不會有事的。”他臉色有些蒼白。


    林雨涼想起俞奶奶瘦瘦小小的身體被俞凰吏抱著的樣子,心裏一澀,眼中一熱,急忙把臉扭開了。


    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俞奶奶搶救完了總算是保下了一條命。


    這讓林雨涼鬆了一口氣,不過似乎有一些後遺症,具體還要觀察幾天等人醒過來再說。


    林雨涼:……


    她看著躺在床上的俞奶奶,又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俞凰吏,想了想,跑了出去,在門口買了幾個燒餅,拿到病房裏塞給了俞凰吏。


    她看著跟紙片人一樣躺在病床上的小老太太,心裏卻是繃得緊緊的。


    明明避開了車禍,但是……


    她心裏紛紛亂亂,天邊夕陽血紅,越發顯得病房裏昏暗紛熱,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俞凰吏坐在一旁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燒餅。


    林雨涼看了一眼俞凰吏,心裏也亂的很。


    俞凰吏吃完燒餅,“多謝了,麻煩你了!”


    林雨涼搖了搖頭,“你要不要去睡會兒。”


    俞凰吏看了一眼俞奶奶,低聲咳嗽了兩聲,“我不累。”他雖然年輕,但是一天的精神緊繃壓力還是很大的。


    他刺溜一下喝了一大口水,低頭搖了搖頭,還是林雨涼說;“奶奶還沒醒,你先累垮了怎麽行。”


    他才想了想,說;“好。”


    旁邊也有空著的床,他收拾了一下就躺下了,卻又看了一眼林雨涼;“你不迴去休息嗎?”


    “我陪會兒俞奶奶。”


    “哦。”俞凰吏躺了一會,又翻了個身,看著林雨涼;“你一個小姑娘家,天黑了危險,還是快迴去,奶奶這裏有我。”


    林雨涼想了想,把林瑾瑜給她的錢拿了出來,交給俞凰吏;“你先留著用。”


    俞凰吏嗯了一聲,又看了一眼林雨涼,低聲哀求道;“你幫我問問關老師。”


    “好歹都要等俞奶奶醒來再說。”


    林雨涼心亂如麻。


    一路迷迷糊糊的迴到家裏,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麽緣故呢,如果……


    雖然說這次俞奶奶保下了一條/性/命,但是按照說法,並不會跟以前一樣健康,最嚴重的話,甚至可能會導致變成植物人。


    她心亂如麻,查了一會兒資料,越查越亂,最後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夢裏卻夢到俞奶奶變成了植物人……


    “魚魚?醒醒。”


    “爸。”她滿頭大汗的驚醒過來,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的林瑾瑜。


    林瑾瑜的臉上帶著憐惜;“做什麽噩夢了?起來吃飯了。”


    林雨涼嗯了一聲,林瑾瑜的手藝雖然不算很好,但是一些簡單的飯菜還是能做的。


    更何況夏天喝稀飯,一個心裏美泡蘿卜,一個虎皮青椒皮蛋,一個糖拌西紅柿和平菇炒肉片,已經算得上很豐盛了。


    林瑾瑜拍了拍林雨涼的腦袋;“你不要太難過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他在醫院裏呆久了,生死看多了,說起來倒是有一種別樣的冷漠在裏麵,剛進醫院的時候,林瑾瑜也會為了死人而難過,後來二十年下來,也就習慣了。


    我救人的時候盡力而為,便俯仰無愧。


    人總是要死的。


    林雨涼咬著筷子,其實皮蛋跟泡菜吃了對身體都不太好,不過因為關清蘭跟林雨涼喜歡,林瑾瑜也沒有勉強她們母女一定要按照健康食品來養成。


    她頓了頓,看向林瑾瑜,嘴唇蠕動了兩下,最後還是沒說話,低頭扒了一口綠豆粥。


    林瑾瑜看向林雨涼,低低歎了一口氣,最後還是摸了摸林雨涼的頭;“不要想太多了。”


    林雨涼嗯了一聲,吃完飯,自己收拾了碗筷,林瑾瑜已經去補眠了,她躺在床上,心裏卻亂糟糟的,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感覺自己都跟煎餅似的。


    最後還是一下坐了起來,看著屏邊的金蘋果七。


    把蘋果七拿到手裏,她沉吟了一會兒,看著上麵的頭像,想了想,還是發了消息過去。


    “二哥。”


    “?”


    “是這樣的,我今天知道一個人要遭到災禍,我提前讓她避開了發生災難的地方,但是為什麽她還是受了很重的傷,這種事情,難道無法避免嗎?”


    既然是意外,那避開意外不就好了嗎?為什麽會有另外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呢。


    她看著自己的金蘋果七,眼睛裏卻忽然有淚水流了出來。


    如果不能避免這東西的話,那自己迴來,又有什麽意思呢。


    雖然說俞奶奶保下了一條命似乎總比死了好,但是久病床前無孝子不說,但是這樣毫無知覺的躺著,卻要自己年幼的外孫來照顧自己。


    有時候死的幹脆一些,說起來也許倒是一種幸福。


    自己自以為是導致的這個結果,是不是反而造成了更多的麻煩呢,林雨涼覺得自己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對於俞凰吏來說,當然是俞奶奶活下去最重要,但是對於俞奶奶來說,如果自己拖累了俞凰吏,她卻寧願自己死了。


    這是一場互相舍不得放手的折磨。


    如果俞奶奶真的變成了植物人需要照顧,足以逼瘋任何一個成年人,更何況俞凰吏這樣的未成年,他們家連積蓄都不多。


    她抿了抿唇,感覺心裏又燒了起來。


    “魚魚,你知道什麽叫做逆天改命嗎?”


    林雨涼微微一怔,她看著對麵一排一排出現的字。


    “改命這種事情,本來就是逆天而行。”


    “不過……”對麵頓了一頓,一排字出現在了林雨涼的麵前;“所謂的順天,還是逆天,其實都是‘天’給你的印象而已,所謂的逆天改命,其實隻是改命的難度。”


    天要你順,你就順。


    天要你‘逆’,你就‘逆’。


    誰也不知道,所謂的逆天,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天意。


    “……”林雨涼按著九宮格;“我就想知道,有沒有辦法,改變已知的命運。”


    她迴憶了一下自己看過的書。


    逆天改命嗎?


    自己都已經走上了跟前生不一樣的道路,自己的命不是已經改了嗎?既然自己可以,那別人為什麽不行!?


    她眼睛裏有一絲光閃過。


    對麵傳來了話語;“人生短短百年,所謂的改命,又有什麽意義呢?”


    最終,還是要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舍不得寫虐_(:3ゝ∠)_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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