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懷年反而比許謂淡然很多,安安靜靜地聽老太太說著那些往事。


    按照劉姨的說法,當初黃老板並沒有要求她提供什麽很特殊的事情,所以她一開始還有些不安,但是久了之後,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做法不會傷害到蘇家人。


    人在事情對自己不利的時候,本來就會本能地替自己找很多借口開脫。


    劉姨也是這樣兒,她說服了自己之後,在蘇家安心留了下來。


    蘇曉希的父母對她很好,也很放心。


    因為她的履曆太漂亮完美了。不但隱瞞了過去那些做小姐的經曆,還搖身一變擁有了大學學曆和給別人家帶孩子的豐富經驗。


    蘇家人沒想到去查她的學曆,因為那個時候,她的談吐給人的感覺就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


    但他們還是很謹慎地找人打聽過她在別處當保姆的經驗。


    隻是既然早就安心造假,黃老板那邊兒自然做好了準備。


    蘇曉希父母打聽的時候,其實也沒有懷疑她這些經曆是假的,隻是想聽一下從前的雇主怎麽評價這個保姆。


    所以他們也隻是打電話問了一下,得到的反饋當然都是讚不絕口的。


    加上劉姨本來就很能吃苦,從小就照顧了好幾個弟弟妹妹,學習能力和模仿能力以及察言觀色的能力都是一流,所以她在蘇家,真是得到了全部的信任和依賴。


    起初蘇家夫妻倆聊很多事情的時候還會刻意避開她,但是天長日久後,他們就習慣了家裏多了這麽一個人。


    蘇曉希一天天長大,劉姨帶她也是盡心盡責,很多時候甚至比親生父母考慮的還要周到,也從來不和小區裏其他保姆紮堆兒說是非。


    所以慢慢地,蘇家夫妻都覺得她人品好,嘴巴又嚴,做家務帶孩子都是一把好手。


    漲薪水是自然的,他們也不再對她有什麽戒心,不論是工作上還是別的事情,談論起來的時候也就不再會刻意避開她。


    甚至到後來,因為蘇曉希的爸爸工作越來越忙,隻剩下蘇曉希的母親和劉姨兩個人在家裏相處的日子越來越多。


    那個時候,蘇曉希還不到一歲,雖然有劉姨承擔了很多家務和養育任務,但是蘇曉希還在吃母乳,作為她的母親也難免會有些情緒。


    劉姨說,她當時因為身材走形常常崩潰大哭,還和劉姨抱怨過,說偶爾咳嗽好像會漏尿。


    還有什麽漲奶脫發失眠,等等一係列的問題,都會令她焦慮哭泣。


    而最讓她沒有辦法忍受的是飲食。


    因為母乳喂養,劉姨給她安排的飲食都比較清淡,但是她一直以來都是喜歡吃的重口一些。


    而且她很喜歡小酌兩杯。


    之前就因為備孕懷孕,已經滴酒不沾兩年,現在還要繼續戒酒忌口。


    劉姨見她饞的難受,也給她準備過一些比較辣的菜。偏偏隻要她一吃,第二天,蘇曉希就一準會起濕疹。


    幾次下來,她們也就不敢折騰了。


    劉姨講到這些時,說的既瑣碎又雜亂,和她提起別的事情時,條理分明的樣子全然不同。


    大概是說累了,她說要休息一會兒,就把穆懷年和許謂丟在院子裏,自己迴房間去了。


    許謂等了好一會兒,見狗沒有出來,才鬆口氣,把椅子往穆懷年跟前拽了拽,壓低聲音問他:“你看劉姨這記憶,是不是有不太對勁兒的地方?”


    穆懷年問:“你為什麽這麽說?”


    “她剛才提了兩次,說什麽,房子裏很冷,還有提到洗臉沒有熱水……”


    許謂不解地看著屋裏,“蘇曉希的爸媽那會兒雖然已經被迫離開蘇家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麽可能條件差成這樣兒?她是在騙咱們嗎?還是她真的……”


    許謂指了指自己的頭,“這裏不太正常了。”


    穆懷年搖搖頭,“我分析都不是。她隻是代入了她自己的一些經曆。”


    “嗯?”許謂有點不解,“什麽意思?”


    “就是她把自己的一些經曆和蘇曉希她媽媽的混在一起了。”


    穆懷年一麵思索一麵說:“像她說的,蘇曉希的媽媽因為要半夜起來給蘇曉希喂奶,長期嚴重睡眠不足,導致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你記得吧?”


    “啊,記得。”許謂點點頭,“她是說過,聽著真嚇人,一個晚上要起來五六迴,那還睡什麽?人又不是機器,孩子一哭起來了,孩子吃飽了大人也立馬就睡著了。”


    “這個事兒就不對。既然她是保姆,怎麽會每個晚上都不斷地要蘇曉希她媽媽起來。”


    許謂對這方麵也沒經驗,猜測道:“是不是孩子一醒,她就抱著去找當媽的?”


    穆懷年說:“她剛才也提到了,蘇曉希她爸爸沒有和她媽媽分房間睡過。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通。”


    “那,這……”


    “她還提到,帶孩子很繁瑣,每天晚上洗奶瓶都要好多次。”穆懷年慢慢地說:“所以,大概蘇曉希雖然是母乳喂養,但是卻是用奶瓶喂母乳的。起碼晚上是這樣。”


    許謂大吃一驚,“還可以這樣兒?這……奶怎麽跑奶瓶裏去的?”


    穆懷年沒好氣地瞪他,“你在公司裏天天和女員工混在一起,不知道公司還給她們準備了個冰箱專門凍母乳嗎?”


    “這,誰還能留意這些!”許謂幹咳一聲兒,趕緊轉移話題,“那你說,劉姨她這到底什麽情況?”


    “她說這些,整夜不能睡,屋裏很冷,沒有熱水之類,大概都是她自己的經曆。”


    穆懷年分析說:“但是這些事兒,她找不到任何人訴說。”


    “那確實是。”許謂想了想說:“她老公家條件不好,家裏人對她也不好,沒人會在意這些,也不會聽她抱怨。等她進了城,做了那一行,那恨不得得裝未婚,肯定不能指望哪個男人能聽她說這些!”


    “到了蘇家也一樣。”穆懷年皺了皺眉,“在蘇家,她的身份是個未婚的大學生。”


    “所以,她自己這些很痛苦的經曆,在目睹了蘇曉希的母親是怎麽坐月子帶孩子的時候,都會被再一次激發出來。”


    許謂“嘶”了一聲兒,“那你說,她會不會覺得,蘇家條件已經很好了,還找了人專門照顧。是蘇曉希的媽媽自己矯情。”


    穆懷年伸了下腿。他人高腿長,這小椅子坐著,腿都有些發麻。


    活動了一下,穆懷年才說:“很大概率,是有的,但是她自己肯定不會承認,甚至意識不到。久而久之,她甚至會把自己的經曆和蘇曉希媽媽的一些經曆混在一起,加入很多自己的想象。”


    許謂就搖頭,“那她說的這些話,可信度就得打個折扣。畢竟帶了個人情緒和主觀,就做不得數了!”


    穆懷年點點頭,“我也這麽認為。”


    劉姨提起蘇曉希的母親因為身材走形、脫發嚴重造成的容貌焦慮時,語氣好像是帶著同情的。


    可是又讓人覺得哪裏不對。說不出究竟是什麽原因,就是聽著就覺得心裏有點兒別扭。


    許謂剛才聽著的時候就是這個感受,但他不知道原因,還以為,這就是自己不了解這些事兒,頭一次聽說,有點兒被嚇到了。


    穆懷年想了想又說:“這應該是心理上的一種投射,她自己過得不好,她生孩子坐月子的時候,不止要自己帶孩子,還要做很多家務,根本關注不到自己的健康更不要說外表。那麽她說的,蘇曉希的媽媽太過在意這些,有可能人家隻是隨口抱怨而已。因為她也提到了,蘇曉希媽媽生完孩子,還穿著以前那些比較暴露的衣服,如果身材變形嚴重,是怎麽穿進去的?”


    穆懷年皺眉,“她的很多話,都是這樣充斥著矛盾。單獨聽都沒有問題,合在一起,就都是漏洞。在別的地方沒有這種現象,唯獨說到蘇曉希媽媽產後生活的時候才會這樣。”


    “就是嫉妒唄!”許謂歎了口氣,“有些人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兒,自己過得不好,不知道想辦法趕緊脫離那個泥坑兒,還要責怪在泥坑兒外頭的人太幹淨!”


    穆懷年皺了皺眉,看了看天色。


    這會兒都已經接近中午了,也不知道蘇曉希今天在醫院忙不忙。給她發的短信,她應該是看見了。可是為什麽都沒有任何迴複。


    他們在這裏討論著她小時候的事情,她的母親,雖然是為了查清她家那些事,可總覺得也是在暗地裏窺探她的過去。


    希望她以後知道了,不會生氣。


    許謂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見他看了看天色,又去看手機,還以為穆懷年餓了。


    他有氣無力地按了按自己的胃部,“咱們中午飯怎麽解決?”


    穆懷年語氣淡淡,“你問我?”


    許謂一窒,“反正我身上什麽吃的都沒有,你也沒有吧?車裏也沒有!就算是有,現在叫我餓著肚子走幾個小時去拿,我也做不到!”


    他哀怨地看了看屋裏,“我也沒想到能待這麽久啊!”


    穆懷年語氣還是很淡,“這老太太挺有意思,我估計咱們還得待兩天。”


    “啊?”許謂一下子瞪大眼睛,“那這怎麽辦?”


    “就地取材。”穆懷年看了看已經滿院子溜達的雞,“她吃什麽咱們就吃什麽,大活人還能餓死不成!”


    而此時,蘇曉希正說著相同的話。


    蘇城一大早兒又來醫院找她。


    但是不巧,今天也是格外忙碌的一天。


    蘇城來了多久就坐了多久的冷板凳。


    蘇曉希這會兒正在手術室裏做手術,顧景也在,他問蘇曉希已經到了午飯時間,蘇城怎麽辦。


    蘇曉希就說:“外麵餐廳也有,醫院食堂也有,大活人還能餓死不成!”


    這話音沒落,手術室的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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