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師兄呢?“陳瓊向四下看了看,說道:“他跑得倒快。”


    嶽銘的神情看起來有些複雜,很難簡單說是不是高興,他看著陳瓊皺眉說道:“我來晚了一步,發生了什麽事?”


    陳瓊身為嶽銘最小最受寵的徒弟,這個時候本來是應趁機告狀的,問題是陳瓊現在好歹已經算是有資格競爭這個世界武力排行榜前三的人了,這個嬌就沒那麽好撒。想了想之後才說道:“淩師兄是不是你最好的徒弟?”


    嶽銘歎了一口氣,反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他喜歡搞事啊。“陳瓊很惆悵地說道:“你看他就沒有閑著的時候,從前弄出個鬼蜮來攪風攪雨,現在又想爭霸天下。”


    她很認真地問道:“他說過你喜歡看自己的弟子攪動天下風雲才創立的縹緲宮,所以他才一心一意地折騰……”


    說到這裏,陳瓊突然愣了一下,深思著說道:“這是真愛啊。”


    嶽銘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拂然不悅,“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他說道:”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師父和師兄?”


    陳瓊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嬉皮笑臉地說道:”師父你脾氣變壞了啊……”


    說到這裏,她突然停了下來,凝視著嶽銘慢吞吞地說道:“師父你平時都叫我什麽?”


    嶽銘愣了一下,搖頭說道:“你這孩子精靈古怪,總有許多花頭。”


    陳瓊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說道:“師兄,做人要有節操,不能可著一隻羊捋毛,你都拿到了天書,為什麽還不走?你再這樣,我都要以為你暗戀我了。”


    嶽銘看著她,搖頭說道:“你在說些什麽?淩宵早就走了。”


    陳瓊又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向嶽銘說道:“第一,師父平時都叫我猴子。第二,我給師父配cp的次數多了,他從來都沒讓我尊重一手。”


    她看著麵前的人,搖頭說道:“最重要的是,你剛才既然問我這裏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又毫不奇怪淩宵拿走了五卷天書?”


    她看著淩宵,淡淡說道:“師兄,別裝了,再裝b格都沒了。”


    淩宵深深看著她,過了好一會才展顏一笑,說道:“你變聰明了啊。”


    “其實我本來也很聰明。“陳瓊說道:“我隻是不願意把人心想得那麽險惡而已。”


    說到這裏,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裙,歎了一口氣,說道:“生活已經如此艱難,又何必對自己那麽苛刻呢?”


    她向淩宵問道:“所以你不拿著書迴中原去,是想看我能不能出得來嗎?”


    說完之後,她向著淩宵揮了揮手說道:“麻煩你可做個人吧,用自己的臉不好嗎?”


    淩宵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肌肉一動,轉眼間恢複了自己的相貌,向陳瓊說道:“你是怎麽出來的?”


    “我說我是從外麵來的,於是他們就讓我迴家隔離了。“陳瓊說道:“對了,我還抽空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沒讓你久等吧?”


    淩宵一臉蒙蔽地看著她,似乎在琢磨她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時沒有說話。


    陳瓊當然並不在意淩宵是不是相信,她向淩宵說道:“該你了,你為什麽要留在這裏?”


    “你的衣服。“淩宵突然說道:”這身衣服是從裏麵帶出來的?不是你隨身帶著的?”


    “你這不是廢話嗎?“陳瓊說道:“我又不是出來見基友,隨身帶套女裝幹什麽?”


    說到這裏,她突然一愣,皺眉說道:“等一下,你問的是我這套衣服是不是從裏麵帶出來的?”


    她說道:“那五卷天書也是從裏麵帶出來的,它們怎麽了?”


    淩宵深深吸了一口氣,很平靜地說道:“消失了。”他說道:“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武道意境裏的東西是帶不出來的,卻沒想到這五卷天書竟然也是武道真氣所化,沒有夢想成真的無境神通,根本不可能把它帶出來。”


    陳瓊看著淩宵平靜下隱藏著極度扭曲的表情,覺得一股寒意從身體裏直透出來,要說起來,她也忘記了武道意境裏的東西是帶不出來的,按道理來說,她現在這具在飄香城意境當中創造的身體本來是應該在那些光芒消散之後就化為虛無的。


    這時她突然想起了離開飄香城意境時最後看到的影像,本來她以為自己離開之後,那些充斥了整個意境的乳白色光芒會直接消散,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它們最後卻歸入自己的身體當中,也許這才是自己現在還能站在這裏和淩宵談笑風生的原因。


    她沉默了一會,向淩宵說道:“這真是太遺憾了。”


    淩宵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他說道:“如果你真覺得遺憾,那就把你出來前發生的事都告訴我。”


    陳瓊搖了搖頭,“告訴你也沒用,五卷天書已經迴不來了。”


    “你當時和高誌說過的那些話。”淩宵說道:“你讀過五卷天書對不對?”


    “雖然有人說女人像本書,不看到結局不知道有什麽反轉。”陳瓊說道:”問題是說這句話的人是個文科生,你學這個就有點東施效顰了。


    她說道:“難道你還想把我留在身邊?你那不是想要五卷天書,你那是饞我身子,你下賤。”


    就算淩宵活得夠久,臉皮夠厚,麵對陳瓊的指責也有點汗顏,畢竟萬惡淫為首,殺死一個美女和強搶一個美女的性質是完全不同的,倒黴的是陳瓊不但是個美女,而且現在換上女裝從飄香城意境裏走出來之後,簡直明豔不要方物。淩宵自己的兩個徒弟就是萬中挑一的美女,但是麵對此時的陳瓊,隻怕也要甘拜下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為得天書,那就隻能得罪了。”


    兩個人互相看著,臉上的表情都慢慢歸於嚴肅,陳瓊搖頭說道:“沒用的,你從前能在我心中留下暗示,那是因為我修為不足,現在已經沒有這種機會了。”


    淩宵點了點頭,緩緩抬起手來,向著陳瓊說道:“看來隻能出手了。”他說道:“唐突莫怪。”


    然而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陳瓊慢慢抬起了手,向著旁邊的空中一抓,然後手裏就出現了一朵小小的白花,內三外五,八片花瓣。


    小白花出現在陳瓊手中之後,立刻開始枯萎收縮,轉眼間已經和陳瓊另一隻手裏拿著的那朵從腳下土地上拔出來的小花變得一模一樣。


    陳瓊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兩朵小花,輕輕吹了一口氣,然後就看到兩朵已經枯萎變幹的花朵在陳瓊手中重新綻放開來。


    淩宵的臉色終於變了,他說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雖然理論上來說,彼岸花都是一樣的,但是當陳瓊伸手從虛空中拿出那朵花的時候,淩宵突然發現自己對現在這片土地的感覺變了,變得平凡普通。


    然後他立刻明白過來,陳瓊手中的第二朵彼岸花就是他移植到自己體內的那朵,竟然在不知不覺當中,被陳瓊摘走了。


    淩霄身負地宮和縹緲宮兩家絕學,當然並不像傳說中那樣需要彼岸花來中和百煉金剛掌的至陽屬性,所以失去彼岸花對於他的武道修為來說沒什麽影響。但是由此帶來的心理壓力就大了。


    淩宵少年時也是實打實的天才人物,三十歲就已經晉身斷境,手創鬼蜮。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領導鬼蜮並不能幫助自己晉身絕境,於是毅然離開江南,化身趙子平遊戲人間。


    轉眼間幾十年過去,他身兼縹緲宮上清宮主、鬼蜮之主、馨香園主等等多個身份,每一個單獨拿出來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就連陳瓊這種看慣了天才的人在知道實情之後都要禮貌性地驚歎一下。


    然而隻有淩宵自己知道,他在武道修為上已經裹足不前幾十年了,四十出頭就已經斷境巔峰的他,現在還是斷境巔峰。


    淩宵當然不甘心就此老去,所以一直都在想辦法,研製小藥丸摧生武道天人就是其中的一個辦法,現在取得五卷天書,準備繼承天魔衣缽則是另外一個。


    然而現在,飄香城意境已經消失了,好不容易到手的五卷天書也沒了,就連能夠繼續製造藍瓶小藥丸的彼岸花都被陳瓊偷走了,就算淩宵久曆紅塵,臉厚心黑也有點遭不住這種程度的打擊,所以立刻就急了。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完全不明白陳瓊是怎麽把他藏在身體裏的彼岸花偷走的,這種做法簡直匪夷所思。


    淩宵闖蕩江湖數十年,吃過的豬肉比別人家裏得過流感的豬都多,很清楚武林中有各種古怪心法,就算是無境天人,站在那裏任人插也受不了,所以他發現自己看不透陳瓊的武功法門之後,立刻就決定先發製人,無論多厲害的武功都要有人來用,人死了再厲害的武功心法就沒用。


    淩宵武功駁雜,雖然最厲害的大迷魂術對陳瓊沒有效果,但是仍然有諸般手段可以用來傷敵,於是心念一動,已經向著陳瓊撲了過去,同時武道意境瞬間展開……


    然後淩宵就發現不對了,這裏展開的並不是他的武道意境。


    淩宵身為斷境巔峰的武道天人,至少可以完善利用兩個武道意境,事實上以淩宵的才智,他已經同時擁有三種完全不同的武道意境,馨香園隻是其中一種。


    然而現在他意境展開之後卻赫然發現,自己置身其中的並不是自己的武道意境,他現在置身於一個長長的通道當中,上下左右都是泛著神秘光澤的牆壁,身後是一扇似乎由某種從未見過的金屬製成的門,隻有前方通向黑暗當中,完全看不到盡頭。


    淩宵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打算收迴意境,然而隨著心念轉動,身邊的意境不但紋絲不動,前方的黑暗當中卻突然閃出一道耀眼的藍色光芒,沿著兩側牆壁的中間平行於地麵向著他飛速劃來。


    淩宵不認識那是什麽,本能地伏下身子,那光芒轉瞬即至,無聲從他頭上滑過。淩宵轉身迴頭望去,發現那光芒已經消失在金屬門前,隻剩下身邊飄散在空中的一團發絲和淡淡的焦糊氣味。


    看著空中飛舞飄落的發絲,淩宵心中一凜,意識到這是他低頭時甩起的頭發,那團光芒竟然在無聲無息之間,將他的頭發割掉了一團。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心中突然一動,轉身迴頭看去,隻見黑暗當中,又有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光芒出現,不同於上一次隻有中間一道光芒,這次是上中下三條平行的光線一起劃了出來。


    淩宵吃驚之際,三道光芒轉眼之間已經到了麵前,他身子一動,已經頭前腳後漂了起來,剛好從上中兩道光芒當中穿了過去,隻有垂落的長袍下擺被下方的光線切掉。


    這一次淩霄親眼看到了光線燒蝕長袍的景象,簡直就如果熱刀切油一般毫無阻滯感,空氣中焦糊的氣味也更加濃鬱,似乎自己真的置身於一個密閉的空間裏,連氣味都散發不出去。


    淩宵心中大驚,如果說陳瓊的武道意境能夠做到和真實世界一樣這件事令人驚訝的話,那麽他自己的武道意境完全發揮不出來,那就是更加令人絕望的事實。


    淩宵還沒來得及想出破解的辦法,隻見前方的黑暗當中又有一團光芒凝聚出來,然後化為兩道交叉成十字形的光線向著他迎麵撲來。


    淩宵已經有了前兩次躲避的經驗,雖然心中驚懼,但是並不慌張,看準了十字光線上下左右的四個空當,正想和剛才一樣閃身躲避,突然看到已經來到麵前的十字形光線一閃,瞬間分裂成無數條光線,在他的麵前組成了一張閃爍的光網,雖然網格當中仍有空隙,但是除非他能化身飛蟲,否則的話根本不可能通過。


    淩宵大吃一驚,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已經靠在了身後的金屬門上,感覺到那冰冷的寒意,看著麵前瞬息即至的光網,他不甘心束手待斃,運起雙掌向前拍了出去,試圖阻擋住死光的進襲。


    耳邊一聲歎息響起,淩宵麵前豁然開朗,光網和通道都已經消失不見,陳瓊依然還站在他的對麵,身邊卻已經多了一老一少兩個道人。


    淩宵愣了一下,看到老道人背後油光湛亮的大葫蘆,頓時明白過來,向醉道人拱手說道:“多謝前輩。”


    醉道人擺了擺手,向陳瓊說道:“想不到當初一念之差,造化弄人一徑如是。”


    陳瓊呸了一聲,搖頭說道:“我可是女人,關皂滑屁事。”


    醉道人愣了一下,問道:“什麽意思?”


    “沒事。”這次輪到陳瓊擺手了,她向醉道人說道:“前輩又是專程路過?”


    就算醉道人久曆江湖,臉皮夠厚,這時也覺得尷尬,隻好咳了一聲,向陳瓊說道:“此子與我有緣,還請手下留情。”


    陳瓊笑了一下,向醉道人說道:“輩既然修的是因果之道,當然知道因果玄幻,報應不爽。淩師兄先來招惹我,現在打不過我,您老人家卻出來與他有緣,這也是因果嗎?"


    醉道人想了想,擺手笑道:“我當初傳你飛龍探雲手是因,今日帶走他是果,此亦為因果。”


    陳瓊麵露恍然,點頭說道:“原來因果是這麽算的。”她問道:“您當時種因的時候,知道會是這個果嗎?”


    醉道人想了想,搖頭說道:“冥冥中自有天意,我輩凡人怎能看破?”


    然後他向陳瓊點了點,帶著淩宵和文仇二人瞬間不見。


    陳瓊看著他們消失的地方,沉默了一會之後才搖頭說道:“原來這就是因果?”她說道:“這和指哪打哪有什麽不同?我看這不是因果之道,這是神棍之道。幸好我不信因果,隻信科學。”


    她屈起右臂,握掌成拳,輕聲說道:“這是我的世界,屬於我的時代,就是現在。”


    (全書完。)


    (附一)


    醉道人施展挪移天地神通,瞬息之間已經遠離陳瓊,重新顯出身形,向淩宵說道:“如何?”


    然而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淩宵並沒有迴答,他低下頭,看著出現在自己胸膛上的那柄長劍。認得那是曾經被陳瓊變成殘陽瀝血劍的芝蘭劍,現在它已經恢複了從前的樣子,刺穿了淩宵的心髒。


    “原來……是這樣!”淩宵低聲說道,uu看書unsu.om然後迎麵倒了下去。


    醉道人並沒有伸手去扶,他看著淩宵倒在地上,沉默了好一會之後,又帶著文仇施展挪移天地之術離開了,把淩霄的屍體留在了原地。


    (附二)


    趙煜接收蜀川三大實業後改元共和,以蘭陵王高勇為兵部尚書,以興國公陳瓊為蜀川提督,都督蜀川三郡。


    共和一年,尤典房奉陳瓊命率三百刀客出達瑪高原北上,以半官半商的身份穿過中亞。


    共和二年,霍無病盡收藏地,兵鋒直達達瑪高原極西大雪山下。次年,朝廷置達瑪高原為西州,霍無病為第一任西州節度使。


    共和四年,趙煜以張正為帥,取道隴右進入中亞,盡收中亞十六國,直達裏海岸邊。


    共和七年,張正迴京述職,晉爵平西王,迎娶新安君主李弦為妻。婚後攜妻重返中亞,從此征戰西方,終生未迴中原。晚年病逝於君士坦丁堡。當時手指西方,向子孫後輩大叫“向西,向西”而死。


    共和五年,陳瓊辭官南下,乘坐皇家水運的遠洋船隊渡過白令海峽,沿海岸線南下,繞過南美洲,橫渡大西洋、印度洋,曆時四年返迴江南道。


    共和十年,陳瓊以周遊世界之功封海賊王,同年與一直等待她歸來的高勇成婚。


    共和十六年,趙炫交卸羽林衛差事,傾盡家財買舟南下,登陸澳州,從此開啟周朝皇室封建南海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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