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瓊出兵之前也是做過功課的,知道在達瑪人的語言當中,“論讚”就相當於“國王”的意思,所以達瑪王國的國王一般來說都是“x瑪論讚”,郎瑪論讚這個名字的意思其實就是說名叫郎的國王。所以達瑪人要奉陳瓊為王的話,叫“瓊瑪論讚”也是題中應有之意,屬於基本操作,大家可以安坐不動的那種。


    不過理解歸理解,讓陳瓊欣然接受這個稱號還真有點困難。


    “要奉我為王還論讚什麽啊?”陳瓊心想,“直接點讚就完了。”


    他理所當然不可不戒地拒絕了達瑪貴族們的建議,重申達瑪高原是中原王朝自古以來不可分隔的一部分,然後就看到倪廣匆匆走過來,湊到陳瓊耳邊說道:“張部長來了。”


    陳瓊剛跟一幫中世紀奴隸主講完數,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多想了一下才意識到倪廣口中的“張部長”是指張道陵,他是自己的後勤部長。


    一麵在心裏吐槽官職太超前也麻煩,他一麵示意衛兵把達瑪貴族們帶出去。倪廣看著一群老老少少不老不少恭敬地退出房間,低聲向陳瓊說道:“那個朗瑪……要不要?”一麵說,一麵做了個手勢。


    陳瓊愣了一下,打量著他說道:“誰教你的?”


    倪廣是倪真的親傳弟子,沒拜師之前是倪真的遠房侄子,根紅苗正的三代貧農。之所以提起這個,是為了說明倪廣從小到大都生活在比較純真的人群當中,對坑蒙拐騙也許並不陌生,但是對這種斬草除根的政治活動就不怎麽擅長了。事實上就武林中的普遍看法來說,對已經投降的對手趕盡殺絕是很掉三值的幹法,說不定就要有路人心中不平,拔刀相向了。


    所以陳瓊聽到倪廣的話,立刻就猜到這個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果然倪廣毫不猶豫地就把張道陵供了出來,說他進了城就問對郎瑪論讚的下落,對於這個人還平平安安地活著感到很費解。


    陳瓊牙痛般地吸了一口氣,心想張道陵自己也就是個剛學著混官場的半瓶醋,真以為看過半部論語就能治理天下了?


    於是陳瓊果斷拒絕了倪廣的提議,想了想不放心,又補充道:“讓人保護郎瑪論讚,咱們武林中人辦事言出必踐,投降了就得保護他。”


    “是是。”這個迴答顯然大合倪廣心意,他連聲答應之後,這才小聲說道:“我也覺著張莊主當上部長之後辦事不像從前那麽地道了。”


    “你不懂,他也不懂。”陳瓊說道:“官場這東西,要麽你改變它,要麽它改變你。”


    倪廣一臉迷惑地聽著,心想原來還是國公最懂。


    正說著話,就看到張道陵推門走了進來。


    要說起來,陳瓊現在待的地方是匹那羅城中的王宮,雖然不是正殿,可也是郎瑪論讚經常接見手下的地方。結果不但房間狹小,采光還不好,為了保暖,四壁掛滿了皮革,混和燈油的氣味,房間裏的味道相當趕人,要不是為了接見城中貴族的時候表示自己的尊重,陳瓊一點都不想在這裏待著。


    看到張道陵走進來,陳瓊擺手說道:“出去說。”


    張道陵也是九品高手,又正當壯年,相對來說比較抗凍,到露天說話也不至於凍到隔離。


    張道陵遲疑了一下,並沒有停住腳步等陳瓊走過來,而是急走兩步,迎上陳瓊,低聲說道:“皇帝到蜀川了。”


    陳瓊一愣,已經邁出的腳步停了下來,盯著張道陵沉吟不語。


    現在他終於明白張道陵為什麽會扔下後勤組織工作追到匹那羅城來。


    看到陳瓊的樣子,張道陵在心裏擦了一把冷汗,心想老大你這個反應可算是正常了。


    事實上即使是在三十六友的心目當中,陳瓊的實力也一直都隔絕在層層迷霧之上,不但他的武道修為深不可測,其它事務好像也無一不精,所做所為都是前無古人的事,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除此之後,陳瓊對待名利的態度也讓三十六友很不安,當年泯江之夜,陳瓊說跑就跑了,扔下三十六友忐忑了好久,連和朝廷翻臉開打都準備好了。


    當然後來證明陳瓊很有識人之明,高勇這個人的確值得托付。不過既然有這個前科,張道陵當然要擔心陳瓊再撂一把挑子,要知道當年三十六友窮極乍富,舍不得手裏的財富,所以即使陳瓊跑了,他們也要硬著頭皮抱團取暖,免得路邊的鴨子飛了。


    但是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用民間的話來說,就是大家的翅膀都硬了,手裏都有可以獨擋一麵的實力,仍然聚集在一起完全是因為知道陳瓊能夠帶給他們更大的利益,一旦這個希望破滅的話,眾人難免離心離德,轉眼就要散夥。


    所以張道陵一直都很擔心,自己千辛萬苦頂風冒雪跑到匹那羅城來報信之後,陳瓊毫無表示或者大喜過望三唿萬歲,那張道陵就真得立刻轉身再抱一條大腿去了。


    以張道陵的身份,他其實並不需要親自跑來給陳瓊報信,甚至應該坐鎮後方應對調度。之所以要不辭勞苦,完全就是為了親眼看一下陳瓊的反應,以便揣摩陳瓊的心意,給自己以後的判斷做基礎。


    這時看到陳瓊沉吟不語,uu看書 .ukanshu張道陵就知道有戲。他是江湖大豪出身,深知富貴險中求的道理,所以哪怕陳瓊現在要扯旗造反他都敢去掙從龍之功。怕就怕陳瓊腦子壞了玩退隱那一套,他拍屁股跑了,自己這些跟著他的人怎麽辦?難道也喝藥自殺?那從前是折騰個什麽勁?


    要不是知道陳瓊年紀雖輕,心中卻極有主意,這個時候張道陵都恨不得直接勸他反了吧,事實上就他們在蜀川三郡幹的那些事,和造反也沒什麽兩樣了,別說陳瓊宣稱的奉旨是假的,就算真有這個旨意,趙煜肯定也不是讓他軍管蜀川的。更何況以陳瓊在蜀川表現出來的控製力,趙煜無論如何也不敢再讓陳瓊手創的這幾大實業繼續存在了。


    張道陵能想到的事情,陳瓊當然也能想到。就算他是地道的工科狗,前世看過的曆史文也不少,功高不賞、鳥盡弓藏這種事早就讀了一肚子了,基本上皇帝這個職業跟一般意義上的“好人”這個詞就沒什麽關係。


    他的臉色幾經變幻,很快就做出了初步的決定,向張道陵問道:“他到蜀川都做了什麽?”


    這些情報也是張道陵關注的重點,他立刻迴答道:“我離開若利城的時候,得到的消息是他召見了吳叔和徐邈,禦駕已至成邑。”


    陳瓊臉色沉了下來,他離開蜀川三郡的時候,把軍事托付給了吳叔,政事交給了徐邈,趙煜入蜀之後立刻就召見這兩個人,明顯早有準備。


    他嗯了一聲,低聲說道:“羽林衛!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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