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當然明白自己師父的意思。他這一個月來一直在迴想當初被陳瓊笛聲迷惑時的情景,越想越覺得陳瓊的笛聲實在太過變態,他甚至都沒有用嘴來吹笛子,隻是隨手舞動,就能通過風流過笛孔時發出的聲音來影響別人,簡直防不勝防。


    但是同時他也已經發現,陳瓊這樣用笛子並不是沒有破綻,首先陳瓊要讓笛聲具有惑人神智的功能,仍然必須讓笛聲遵循一定的韻律,那麽在舞動的過程當中,就不能隨便亂動。具體到戰鬥的時候,就是陳瓊一直在施展身法躲避,從來都沒有和老刀正麵交鋒。


    因為一旦他用鐵笛和老刀交手,已經形成的韻律就被打破了,就跟吹奏一首曲目的過程當中摻入了雜音一樣。


    樂師彈錯了還能換來周郎迴顧,陳瓊吹錯了,笛聲中的攝魂作用就隻能從頭再來。而且因為他手執鐵笛的時候,隻能用一隻手,沒辦法兼顧六孔,所以旋律也就複雜不起來,很多指法上的技巧更是無從發揮,攝魂的效果當然也比不上吹奏,唯一的好處也就隻是隱蔽了。


    所以老刀覺得,麵對陳瓊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停地猛攻,逼得他出手招架或者搶攻,隻要不能形成韻律,攝魂之術也就失去依托,剩下的就隻能是噪音了。


    當然以他和陳瓊兩個人之間實力的差距,就算找到辦法也沒什麽用處,陳瓊不用笛聲攝魂老刀也打不過他,起碼陳瓊有換影移形身法,老刀就追不上他。


    不過既然確定了陳瓊攝魂的原理,老刀也就知道了破解陳瓊手段的辦法,要按蘇顯瀾的吩咐叫醒何鬆,也不需要像當初鄭泰叫醒趙炅時一樣純用真氣入體比拚實力。畢竟陳瓊攝魂隔空就可以,鄭泰當時可是要一掌拍在趙炅身上才行,兩者高下立判,明顯不可以放在一起拆機比較。


    所以老刀準備用來叫醒何鬆的辦法也不準備發生接觸,他從蘇顯瀾身邊走出來,麵對呆坐的何鬆,抬手握住了抱在懷裏的單刀。


    何鬆仆人準備的矮幾不大,正好坐四個人,所以剛才何鬆邀請雲薏的時候才要做個艱難的決定,因為他這邊不可能把孤鴻子或者楚中傑趕走,所以如果招唿流泉那就沒有雲薏的位子了,很明顯在顏值難分仲伯的情況下,本身實力發揮了作用,何鬆選擇了恨境巔峰的雲薏,然後把陳瓊得罪了。


    現在何鬆雖然直接坐在草地上,卻仍然在矮幾旁邊,楚中傑就在何鬆的身邊,孤鴻子在何鬆的斜對麵。蘇顯瀾出現的時候,孤鴻子和楚中傑都已經站了起來,隻不過孤鴻子向前走了幾步,做出歡迎的姿勢,而楚中傑則還站在原地。


    當老刀握住刀柄的時候,站在何鬆身邊的楚中傑突然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殺氣迎麵撲來,這種殺氣無形無質,卻讓人從心裏泛起陣陣寒意,就好像是發現自己被猛獸盯住之後,命在旦夕之間的感覺。


    楚中傑一驚,本能地運功相抗,但是身體剛剛做出反應,那種無形的壓力就已經消失了,老刀放開了握住刀柄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說實在的,楚中傑算不上善解人意的類型,事實上他也很少主動揣摩別人的心思,對於那種傳說中類似玄學的眉目傳情一向嗤之以鼻,覺得根本不可能。


    但是就在剛才,他看到老刀望向自己的眼神時,很明確地感覺到了老刀心中的想法,很明顯,老刀對楚中傑的反應有些不屑一顧,如果讓陳瓊來形容的話,就好像剛吃完海底撈的人從肯德基門前經過時的表情差不多。


    說得簡單一點,那就叫“嫌棄”。


    老刀很嫌棄楚中傑的反應,或者說,他對楚中傑的反應很不滿意,而且不是因為楚中傑流露出的敵意,而是覺得楚中傑的敵意太弱了。


    就算楚中傑胸懷還算寬廣,發現這件事之後,仍然忍不住心生怒火,心想“就算你是天宮嫡傳,也不至於如此看不起別人,難道我堂堂落陽山莊少莊主,武功就比你差了”?當然說句公道話,堂堂落陽山莊少莊主的武功比起大羅天嫡係傳人來說,也的確是差了,但是看破不說破就還是好朋友,明白表現出來還被人發現了,那就很不符合社會期待了。


    老刀剛才摧動殺氣以喚醒何鬆,雖然並不等於真正出手,但是發出的殺氣其實相當於陳瓊從前用青索劍發出的劍氣,隻不過從技術層麵上來說,老刀對於這種殺氣的掌握得要更好一些,畢竟陳瓊用青索劍發劍氣完全是為了虐人,老刀這段時間鑽研以刀氣化殺氣是為了對抗陳瓊,兩個人的出發點完全不同,下的工夫當然也不一樣。


    所以老刀的殺氣看似無形,其實相當於自己身體的延伸,楚中傑生成對抗之意的時候,老刀就已經感覺到了,然後他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太弱”。


    自從湖邊一戰之後,老刀練功時的假想敵一直都是陳瓊,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戰勝陳瓊,做夢的時候想的都是他。所以雖然隻是用殺氣喚醒何鬆,心裏想的對手仍然是陳瓊,突然遇到楚中傑的反抗,當然也立刻拿來跟想像中的陳瓊進行比較,然後立刻就覺得太弱,簡直弱到沒資格被自己欺負。


    所以老刀的殺氣一觸即收,根本就沒有應和楚中傑的戰意,不過眼神出賣了一切,偏偏還被楚中傑看出來了。


    楚中傑還沒來得及發泄心中怒火,u看書 ww..co就聽到何鬆啊一聲,突然跳了起來,叫道:“小心,出了什麽事?”


    他好歹也是廬山派嫡傳弟子,雖然這個嫡傳的含金量和老刀沒法比,可也是在武道上下過真功夫的,要論起來,他這一身武功也有九品上下,自然也會對危險做出反應。


    陳瓊雖然不喜歡何鬆當著自己的麵向雲薏獻殷勤,可也不至於為了這個就害人性命,起碼不能在雲薏麵前這麽幹,所以隻是封閉了何鬆的神智,就算沒人解救,時間長一點自然也就解除了,對於何鬆來說,也就相當於做了一場渾渾僵僵的夢。這也是孤鴻子對楚中傑的請托不以為然的原因,因為何鬆根本不需要救,以這個人的性格,讓他安靜一會反而更好。


    但是老刀殺氣臨體,楚中傑不是他的直接目標都下意識做出了反應,何鬆的感覺當然更深刻,當時他就被嚇醒了,相當於做夢入洞房然後發現新娘是彪形大漢,而且還是好幾個那種,所以直接就跳起來想跑。


    楚中傑被何鬆的動作一打岔,對老刀的不滿也就發作不出來,聽到陳瓊輕輕拍手說道:“好強的殺氣。”


    “有殺意自然就有殺氣。”老刀的目光轉向陳瓊,左手不由自動地又握上了刀柄,凜凜殺氣驟然離體而去,然後在陳瓊身邊消融不見,陳瓊一點反應都沒有,倒是站在陳瓊身邊的流泉臉色一變,然後就覺得右手一熱,被陳瓊握住手腕,心中升起的寒意也就瞬間消散,隻覺得手上暖洋洋的,如墜十裏春風。


    “人生最苦意難平。”陳瓊淡淡說道:“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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