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衝糕是米粉做的, 一個個小蒸盒裏填滿米粉,再壓上紅糖、洗沙或是湯圓心子,同時, 弄一點點豬油上去。隻要蒸上幾分鍾, 就能熟。


    大小就跟馬蹄一樣,大人剛好一口一個。色澤油亮白潔, 看上去很能引發食欲。


    李向陽買的這種, 是壓了湯圓心子的。紅果兒一接過來,一口咬上去,又糯又香又甜。


    啊, 真是記憶中的味道。


    紅果兒感歎了一聲。


    “爹, 我隻吃兩個。剩下兩個你吃。”她把另外兩個遞給她爹。


    “你才吃兩個?夠吃嗎?”


    “不夠啊。所以我還要吃蹄花粉。我們兩個一起吃一碗哦。吃完了, 我還要吃酸辣粉。”紅果兒的吃貨本色終於露了出來。


    兩人一路問,問到一家麵食做得特別好的國營飯店。


    紅果兒一進門, 就笑著跟服務員打招唿:“漂亮姐姐,來一碗蹄花粉唄。要三兩哦。麻煩再拿一副碗筷, 我和我爹分著吃。”


    “漂亮姐姐”被她一叫,就笑開了花:“好,姐姐這就去跟廚房說。”


    這時代, 大家都是為人民服務, 工作不分貴賤。到飯店裏吃飯, 端菜端飯都是顧客自己來的。


    可姐姐被她叫高興了,沒過多久,就例外地幫她把蹄花粉和另一副碗筷端上來了。


    端完之後, 還不忘捏捏小丫頭的臉:“瞧這小臉蛋兒,多水靈啊。”


    紅果兒笑眯眯:“姐姐你捏,你慢慢捏。被漂亮姐姐喜歡,是件好開心的事哦~。”


    “哈哈哈,小嘴兒真會說話。現在的小孩,這麽小就這麽聰明了,怎麽得了啊。”


    李向陽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反應過來,也去捏紅果兒的小臉兒:“爹覺得自己長得挺帥的,我慢慢捏你,你是不是覺得好開心?”


    紅果兒:……


    蹄花粉顧名思義,就是將豬蹄燉得恰到好處,一碗豬蹄湯,再加幾塊蹄花,配上白亮的粉條和時蔬,撒上香菜和蔥花,再淋上香辣的鹵料,加個鹵蛋,光看起來就美味得緊。


    李向陽起初還記得自己是有孩子的人,隻象征性地用筷子挾了兩筷出來。打算嚐嚐鮮,就算了。


    可紅果兒拿勺子往他碗裏添湯:“湯是蹄花湯,又有鹵料,配著湯喝,才好喝呢。”趁機,把一多半粉條弄到了她爹碗裏。


    李向陽連連說:“好了好了,夠了!再挾,你碗裏就沒了!”


    紅果兒認真地道:“我還要留著肚子吃酸辣粉嘞。”


    哦,這樣啊。李向陽就動了筷子,結果一嚐,唿嚕唿嚕兩分鍾,碗裏的粉就沒了。再幾秒鍾,湯也見了底。


    吃完之後,猶不過癮,這也太鮮香了吧!嗯,比起紅果兒做的菜來,確實不及。但勝在新鮮,這口味兒沒吃過啊。


    他正想著,紅果兒就把半邊鹵蛋喂到了他嘴裏,笑嘻嘻地對他道:“香吧?”


    “香。”他口齒不清地答道。


    “喜歡吃,迴去後,紅果兒也給爹做。”


    李向陽滿足地點頭,好啊好啊。


    國營飯店的價格還是很公道的。這麽一碗粉,才不過三毛二。就是要搭三兩糧票。


    接著,他們又吃了酸辣粉。紅果兒還要了一個怪味雞。


    味道都做得挺不錯。


    可等吃完東西了,小丫頭又開始作妖了。


    “爹,明天我們去自由市場看看唄,還有碼頭,我也要去。”


    “明天?明天不是集合了嗎?”


    “不是下午才簽到嗎?咱們可以上午去啊。”


    這兩個地方怎麽也得去吧。


    好不容易到了個離自家遠遠的地方,不把核桃世界裏的東西,拿出來大賣特賣一番,怎麽對得起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紅果兒就扯著她爹一道去了這兩個地方。


    她還特意往那種不常有人經過的暗巷子,旮角小路跑。跑得她爹腦殼冒包。


    出來一趟,不好好轉轉名勝古跡,以及風光優美之處,偏偏往沒人的地方鑽,這是幾個意思?


    好在李向陽太慣自己閨女了,紅果兒到底是處處得逞了。


    到了下午簽到的時候,省抗災救災辦公室的人就來了。辦公室主任是省委書記兼任的,自然不會


    在這會兒出現。於是就由秘書主持了簽到。


    這一簽到,紅果兒才發現,原來所謂的人民英雄還真不少。


    相互聊一聊後,才發現,有帶領群眾打井挖井的,有部隊軍醫不眠不休救人的,還有帶領社員大種瓜菜,把秸杆磨成粉和玉米麵一起做來吃的,還有為群眾上外地求援采購代食品的……


    一樁樁、一件件聽下來,紅果兒才驚覺,原來了不起的人這麽多。


    在那段艱難的時期,有那麽多人都在拚力奮鬥著。


    這實在是一件令人鼓舞又感動的事。


    紅果兒很是激動了一番。


    但等激動完了,她突然想到,媽誒,這個年代都是吃大鍋飯的,她爹貢獻這麽大,該不會在獎勵和表彰上也跟別人一起“吃大鍋飯”吧?


    要真是這樣,在十年特殊時期的時候,她家要怎麽安然度過啊?


    抗災救災辦公室的秘書,在大家簽到完畢之後,跟大家講了講接下來的安排。


    由於今天大家才剛到這裏,所以今天大家可以自由安排時間。既可以到處走走,也可以在房間裏休息。


    不過,這次的表彰大會是有重大意義的。到時候省領導及各局各廳領導都會出席,各主流報刊媒體也將到會采訪。所以接下來三天,會不斷進行彩排訓練。


    第四天呢,就是表彰會正式開始。


    也就是說,有整整三天時間全是彩排。


    紅果兒一邊感受到了領導們對這次會議的重視,另一邊暗自竊喜。能停留這麽久時間,她可以慢慢賣東西了。


    怎樣一邊彩排,一邊賣東西呢?


    當然是依靠核桃世界!


    當天的晚飯,是由人民賓館提供的。菜品在這個年代來說,能算得上是高級的了。


    不過,對於紅果兒和李向陽這種吃慣了野味山珍的人,自然也就算不得什麽了。


    倒是有一道菜,是抗災救災辦公室秘書為了給諸位英雄人物洗塵,從外麵一家知名餐館買過來的。


    這道菜叫丘二館燉雞汁,在58年時曾獲本省特殊風味小吃的稱號。餐館本身是49年才開的,最初僅是擺攤售賣,但湯品的來曆卻很是不凡。


    湯品用的是清宮禦製銅爐燉雞的特殊手法製作的,據說這種技法已有近三百年的傳承。做這道湯的人,原本是清宮禦膳房專職製作湯品的禦廚。後來末代皇帝被趕出了宮,宮裏職司各種役事的人自然也就流落民間了。


    現在,抗災救災辦公室特意從外麵買了這道湯品,給大家品嚐,可算是相當有心了。


    紅果兒看了一下,這燉雞湯湯汁十分清澈,但一望之下卻又相當油黃,引人食欲。她用筷子挾了一筷嚐,這一嚐之下,隻覺雞肉酥軟卻又滋糯,鮮味入骨。


    她爹也舉筷挾了一塊來嚐。


    一嚐之下,眼睛都瞪大了,把碗裏還剩半塊的雞肉看了又看。忽然湊到紅果兒耳邊:“這個好吃,比你做的都還好吃!”


    紅果兒瞪了她爹一眼。


    她爹早被清宮美食勾走了魂兒,一筷子又伸了出去。


    這迴,他挾的是雞胸脯肉。雞身上的這部分肉,最是難以入味。燉湯後,嚼起來也最老。


    可他一嚐之下,又驚訝了。


    這湯到底是怎麽燉的啊?居然連雞胸肉都軟而不老,綿而又糯。關鍵鮮味還像是滲入了每一絲雞肉紋理當中一樣。


    叫人一吃之下,完全停不下來!


    就連紅果兒都多喝了一碗湯。


    吃過飯後,她早早地就睡下了。


    賓館的早餐時間是七點。而機關事業單位的上班時間一般是八點。隻要在七點之前,在碼頭那邊把東西賣出去就好。


    第二天早上四點,她就起床了。


    她先閃進核桃世界裏,憑著之前跟她爹一起去碼頭踩點的記憶,專注地想著那裏一處特別少人經過的暗巷子。


    很快,她就閃出到那個暗巷子那兒了。


    她走出暗巷。


    淩晨四點,原本應是萬籟俱靜之時,但碼頭上的作業卻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碼頭工人們在燈光下,忙忙碌碌地為夜航貨船卸貨。而遠處有輪船的汽笛聲悠悠傳來,燈塔的信號燈也在閃爍指揮。


    離碼頭不遠的地方,是一排陡峭的長階梯。階梯之上,在晚些時候將會出現一個集市。


    自古輪渡碼頭就是繁榮之處,各地從水路運來本省的貨物都會先經此處。有些船上的船員自己就會挾帶私貨,在船靠岸時,拿到岸邊兜售。


    而客船上下來的外地人也有可能在這裏賣些東西,或買些東西。


    一來二去,自然就帶活了碼頭經濟。


    紅果兒看現在時間還早,集市還沒出現,就放心地又找了個旮角地方,進入了核桃世界。


    她在核桃世界裏的那六畝地早已豐收,穀子早就打好放到波巴布樹洞裏,用大缸子裝起來了。而蔬菜呢,自然還在地裏的。


    非洲大地就隻有雨季和旱季之分,並沒有其它季節。這就令土地上種植的蔬菜瓜果四季常生,想吃什麽就能吃到什麽。


    而現在,現實世界中正是十二月份。紅果兒想了想,動手采摘了一些現實世界中這會兒沒有的蔬果。


    物以稀為貴。她才不信別人會不想吃反季節蔬菜。


    反正是碼頭,隻要說這些反季節蔬果是從其它省市過來的就成了。這樣價錢上,還能稍貴一些。


    等她采摘完畢,把蔬果放入背簍,又從樹洞裏拿了一塊長長的布,打算等會兒擺攤兒時用。


    正要退出核桃世界時,帥大喵忽然撲了過來!


    紅果兒頭皮發麻,正是爭分奪秒的時候,它想幹嘛?


    帥大喵不想幹嘛,就是想讓她陪它玩而已。


    它現在已經夠大了,對於力道的把控要成熟了很多。


    它撲了過來,卻隻是人立著,把雙爪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雙眼期待地望著她。


    來玩來玩,快來玩!


    紅果兒:……我能不能晚點兒陪你玩?


    她從簍子裏掏出一個蕃茄:“來來來,你不是喜歡吃西瓜嗎?蕃茄怎麽樣?也很好吃哦。”


    小豹湊過去,用嘴一叨,把蕃茄咬了幾口。紅色的漿汁頓時噴了出來!


    幸好它不管咬肉還是咬瓜果,都是用臉側的臼齒咬的。那汁水倒沒噴到紅果兒臉上。


    它咬吧咬吧,有半邊蕃茄就掉地上了。小豹有些可惜地望了眼地上的蕃茄,直接把嘴裏的那半邊再咬了幾口,一口悶了下去!


    這說明了什麽?


    死小豹收了禮,不放人!


    紅果兒指著地上的蕃茄,皺著眉頭:“吃了!不要浪費食物!”


    小豹朝她……吐了吐舌頭!


    花豹跟貓科動物一樣,覺得熱的時候,也會張嘴把舌頭伸一小部分出來散熱。千萬別以為它是在學狗,它們隻是散熱方式一樣而已。


    不過,鑒於小豹學習能力太強了,而紅果兒有時候逗它玩時,會朝它吐舌頭,她百分百確定!


    這隻死小豹就是在跟她做鬼臉!


    氣得她伸手把它舌頭拽住!


    你再吐啊,再吐啊。


    小豹愣了一下,趕緊把舌頭往迴收,卻被紅果兒拽得死死的。


    小豹生氣了,張嘴吼了她一句。


    可因為舌頭被她拽著,那吼聲聽起來模糊不清,特別好笑。


    它又用爪子去推她的手。


    紅果兒堅決不放。


    好吧,小豹慪到了,一下子把她撲倒在地,整豹蹲在她身上。


    啊……又是這個動作……


    紅果兒無語地看著它。


    而大喵則分外得意地望著她。


    紅果兒想了一下,伸手去摸它的大腦袋:“好好好,我陪你玩,我陪你玩還不行嗎?”


    “我扔,你接啊。”


    說著,就把蕃茄就地一滾,滾到了樹洞的一個角落裏。


    帥大喵歪著腦袋看著它滾,猛一迴頭:就玩這個?


    它滿臉不屑。


    紅果兒反複指著蕃茄:“你把它叼過來啊。不是你要玩的嗎?快去快去。”


    手勢加動作,足夠大喵明白了。


    但這麽一個完全不用花智商的低級遊戲,叫它很是神傷,滿臉無奈地望著紅果兒。


    “快去啊。”


    小豹人模人樣地歎了口氣,一臉“真拿你沒辦法”的無奈表情,緩緩地朝蕃茄走去。


    就是現在!


    紅果兒迅速抓住那隻裝滿菜果的背簍,瞬間閃退迴了現實世界!


    徒留小豹憤怒的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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