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文化水平不高, 隻有小學三年級的程度,但這上麵寫的《主席語錄》幾個字他還是認識的。


    關鍵這書外麵沒得賣啊。牛書記身為公社黨委書記,也就隻有一本, 還隨時隨地都帶在身上, 寶貝得跟什麽似的。小紅果兒是從哪兒整到的呢?


    紅果兒臉不紅心不跳胡謅:“撿的!”


    “撿……”李向陽懵圈了,這麽金貴的東西也能撿得到?


    “廢品收購站外麵撿的。”紅果兒又道。


    她像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一樣。


    紅果兒從他身上跳下去, 從角落裏又翻了兩本書出來, 抱過來拿給他,一臉“快誇我吧快誇我”的表情:“我還撿了這個呢!”


    撿三本書?還是這麽新嶄嶄的書!


    李向陽心裏“咯噔”一聲,試探地問:“果兒, 你該不是……該不是……”


    她爹沒問得出口, 但她知道, 他是想問,這書是不是她偷的?


    一旁的侯秋雲怒了, 把紅果兒拉到自己懷裏,罵自家白癡兒子:“你少亂說話!她是你閨女!哪家的閨女老子不是一個德性的?她要不乖, 你比她更不乖!”


    這理兒其實罵得還挺歪。但事實上,侯秋雲原本想罵的,比這還歪。


    她想罵的是, “她會偷東西的話, 你比她更會偷!”可這話一說出來, 紅果兒不就知道她爹誤會她偷書了嗎?那不得傷心死?


    話到半截,愣是給改成這樣了。


    不過,也虧得她改了。要不然, 李向陽可要委屈死了,他可是清清白白、正大光明的人呢。


    紅果兒唉聲歎氣地道:“這個……這個其實是科長叔叔給我的。他不讓我往外說,這些是他拿的。”


    侯秋雲聽到有可以洗涮孫女冤情的隱情,趕緊問:“為啥不讓你說啊?”


    “科長叔叔說,他們單位要把不要的書報拖去賣,換錢。可他覺得這樣特別不好。說是……說是這些東西買得貴,應該好好用,為……為社會主義服務?唉呀,紅果兒記不清了。反正科長叔叔聽說我爹是生產隊長,就給了我這個,說我爹肯定用得上。”


    她原本說“撿的”,就不是認真說的。隻有說這些東西,是科長叔叔給她的,才能解釋它們的來源。但她要一開始就說是人家給的,那她爹她奶也會隨便往外說的。


    她得營造出“不能說,說了就是害了人家好心人”的氛圍,才不會拖累那位陸科長。


    她爹一聽,再一看手裏的另兩本書,一書寫了《土啥肥料學》,還有一本是《水啥增產田間啥啥技術要點》。


    馬上就明白過來。


    現在各個單位政治學習和技術學習,都抓得很緊,有些單位甚至會下放人員,到各公社、基層去體驗、鍛煉,以錘煉出吃苦耐勞、為公為民的儲備人才。


    估計是哪個單位應付完學習任務,覺得這些書沒用了,就想拖到廢品收購站賣了。那個科長同誌應該是看不慣這樣的不正之風,就偷偷私藏了些書報。


    這幾本書應該就是那個科長,聽說了自己是生產隊長後,覺得這些書終於能派上用場了,所以熱情贈書的吧。


    一想到這點,李向陽看向閨女的目光慈和起來。他家紅果兒得是多麽地,為他感到自豪,才會到處說她爹是生產隊長啊。


    他心裏愧疚,捧著小紅果的臉:“果兒,爹誤會你了,你別生爹的氣。也是,咱們小果兒肉包子都不舍得自己吃,都拿給你爹和牛爺爺吃了。怎麽會去……”


    侯秋雲趕緊打斷他的話:“就是,就你傻!才會想到那方麵去!”生怕他說出個“偷”字,刺激到自己乖孫女。


    李向陽被罵得脖子都縮了一縮,馬上承認錯誤:“對,你兒子挺傻的。還好有我娘在前麵指引方向,兒子才不會走錯了道。”


    侯秋雲哼了一聲,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


    他又跟親娘請示:“娘,人家科長不想讓別人知道他送書的事,咱就別告訴其他人了。你說呢?”


    侯秋雲想了想:“成。我就說,是我托娘家親戚幫你買迴來的。”


    說罷,她又抱住紅果兒,笑眯眯地誇:“咱們小紅果兒就是個福星呐。自打你到咱家來了,咱們事事都順順利利的,連帶隊上的事情都順利多了。來來來,告訴奶奶,你是不是天上的小仙女兒下凡啊?”


    “娘,現在是新社會,咱們這樣搞迷信要不得。不過,牛書記都說過,咱們小乖果兒以後肯定是個人物。”


    說錯了話的李向陽,這會兒說話特別好聽了。這天上工的時候,還從公社的小周那裏,厚著臉皮要了幾顆糖過來,一迴家,就獻寶似的獻給自家閨女。


    然後又把閨女抱到自己肩膀上坐著,帶著她繞著院子裏的樹跑圈圈,直到把她逗樂了,才停下來。


    看到自家閨女笑個不停,他心裏的愧疚才減輕了。


    ***


    半個月後,縣委最新一批任免名單終於出來了。


    通知文件一到了黨委辦公室,牛書記就親自拿了它,騎著他那輛有些破舊的永久牌自行車,去找了李向陽。


    此時已是農閑,李向陽沒別的事兒忙,就在隊辦裏認認真真地在學紅寶書。


    “向陽,向陽,你的任免文件下來了!”牛書記人還沒走攏,笑聲已經傳進來了。


    “下來了?”他心裏也激動,忙站起來,起身迎過去,“書記,你看你也真是,還專門跑這趟。直接讓人轉告我,不就得了?”


    牛書記笑道:“明天你就到公社黨委辦來上班吧。現在農閑,事情不多,正好你可以多學學怎麽幹好這份兒工作。”


    “好嘞!”


    這事兒雖然是一早,牛書記就給他透過風兒的,但這一刻,看到這印了紅頭的正式文件,聞著紙上新鮮的油墨香味,這種分外正式,又落到實處的感覺,還是讓李向陽激動起來。


    等牛書記走了,他的心情都還沒平靜下來。


    可惜紅頭文件是發給公社黨委辦存檔的,個人不能私取。牛書記也隻是拿過來,給他瞅一眼,樂嗬樂嗬。瞅完,還得拿迴去。


    要能私留,估計李向陽得把它裝裱起來,掛堂屋裏供著。


    他家祖祖輩輩都是農民,到了他這一輩兒,居然能當上公社幹部,可不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嗎?


    再迴到桌前學習紅寶書,卻是怎麽也學不進去了。


    他幹脆起身,打算去社裏的供銷社買點好吃的,迴去與老母親和紅果兒慶祝慶祝。


    才走出隊辦沒幾步,斜後方卻有人喚了他一聲:“向陽同誌。”


    這稱唿聽上去有幾分親近,又不會太親近,還挺有幾分革.命情懷。


    他心裏一動,轉頭去看,是第三生產小隊的副隊長劉芳。


    “我早就聽說,向陽同誌搞生產是一把好手,”劉芳笑道,“今天過來,是想跟你學習學習先進經驗,把我們三隊的生產也搞上去。不知道向陽同誌歡不歡迎?”


    劉芳在東方紅公社裏,名頭一直很響。她模樣出挑,長了一張桃花臉,身段兒也好。照說,光這兩樣就足夠她嫁戶好人家了。


    可她卻誌不在此。


    她特別重視思想進步,小學畢業的文化程度不夠她深入了解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她就自己自學。


    每天的活路幹完,人家都迴家休息了。她還跑到公社上,借閱報紙,做讀書筆記。記下來的東西,就拿到隊上搞宣傳。


    別說,她這招還真激勵了不少人心。去年底的秋收,除了一隊,就是三隊的平均畝產量最高。要不是李向陽腦子活,知道去請教專家,“先進生產小隊”的榮譽稱號,還真指不定花落誰家。


    她在生產和生活上,也是一把好手。幹活時,幹的都是男人們的活兒。從不矯情,也從不喊累。


    你說這樣一個把自己混成副隊長,長得好看,文化又高的女人,誰不想娶啊?可劉芳眼界高,非要找一個誌同道合,能一起為建設社會主義填磚加瓦的革.命伴侶。


    一來二去,年紀就拖大了。今年已經25歲了。


    李向陽還是頭一次被漂亮女人誇,一時有點不太好意思,自謙道:“我哪兒有什麽先進經驗啊?都是人家教的。我也就是把人家的原話,跟大家學學而已。”


    劉芳又笑了,笑聲爽朗,聽著就讓人舒服:“我都聽說了,你們隊的農耕技術,都是你跑縣農業局,去向人家專家請教的。能想出這個法子,還這麽有毅力,經常往那邊跑,我覺得挺難得的。”


    “再說了,新技術一般推廣起來都難。畢竟大家都不曉得它好不好用,萬一不如舊有的那一套做法呢?你能看準就幹,還能說服大家跟著你一起幹,真的挺讓人佩服的。”


    被她不歇氣地連著誇,李向陽臉都有些紅了。


    以前,他沒怎麽跟她接觸過,對她的印象,都停留在公社開會的時候,她那總是積極踴躍發言的姿態上。


    說沒好感,是假的。


    但他有些拿不準,她這麽老是誇他,是個啥意思?


    “我看你剛剛急匆匆往外走,是不是今天還有事兒?要不然,下次你們隊組織學習時,我再過來觀摩吧?”劉芳說話得體,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英氣。


    “哦,哦,你來你來,歡迎你來。”他有些局促。


    而她的表現,卻大方許多。她笑著離開,走沒幾步,又迴過頭,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照理說,這信息應該釋放得挺明確的了。可李向陽以前沒當隊長前,去別人家裏求親,被拒絕過好多次。自尊被傷得厲害。


    現在哪裏敢胡思亂想?更何況劉芳條件這麽好。


    他愣是目不斜視,衝她點點頭,就去忙自己的了。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的。


    劉芳其實是有些尷尬的。


    但他越是這樣,看上去越跟那些追著她跑的臭男人不一樣。


    她看他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欣賞。


    李向陽這個人,頭腦靈活,幹事有魄力、有衝勁兒。才上任一年,就把一隊的隊務弄得井井有條,連秋收都拉開別隊好大一截。


    這不,最近還跟牛書記一起去立了功,保住了鬧饑荒的二隊隊員們的命。


    有素質有品格,還能吃苦。


    關鍵,看到漂亮女人也能不忙不亂的,這份兒坐懷不亂的功夫,就讓人敬佩。


    這才是她要找的男人。


    ***


    對李向陽這樣的光棍兒來說,娶老婆當然重要。但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這樣的時刻,他隻想跟親娘,還有紅果兒一起好好慶祝。


    於是,劉芳說她下次再來觀摩學習,他也沒攔。還是照原計劃,去公社供銷社打了三兩散裝白酒,又稱了二兩豆根糖。打算迴家,跟他娘和閨女好好樂嗬樂嗬。


    東西一擺到桌上,他娘不高興了:“你哪兒來的副食票?我咋不知道?有這些好東西,不知道留到過年吃?”


    他得意一笑,誰還沒個鐵哥們兒?“公社小周借給我的。娘,我跟你說,縣委那邊的任免通知已經下來了,你兒子已經是黨委辦的助理了!”


    “真的?”侯秋雲正倒了碗水,打算遞給兒子喝。一聽這話,激動得差點把碗都摔地上了,“你親眼看到的?”


    “可不是咋的。人家牛書記專門把文件拿過來給我瞅的,上麵白紙黑字兒寫著呢。”其實他也看不太懂,但自己的名字肯定是認得的。


    李懿君在旁邊手舞足蹈地,給李向陽賀喜:“哦哦哦,我爹要當公社幹部了~,我爹要當公社幹部了~。”


    “哈哈哈,”他一摸紅果兒的小腦瓜,“咱乖果兒,以後就是幹部子女了。你開不開心啊?”


    “開~心~。”抱住老爹的胳膊,就開始撒嬌蹭蹭。


    “唉喲喂,沒想到這事兒真成了……”侯秋雲緩緩坐下。


    忽然間就淚如雨下。


    這下,可沒把那邊的兩父女給嚇到。


    “娘,你怎麽了?”


    “奶奶,奶奶?”


    侯秋雲一擦眼淚:“娘沒事兒,娘是……娘是太高興了。沒想到我兒子還有這麽出息的一天。我們老李家,世世代代都是種莊稼,下苦力的。我侯秋雲能夠養出你這樣的兒子,以後就是死了,進祖墳的時候,見到你早死的爹,也能夠挺直腰板了……”


    也不賴她反應這麽大。公社這種地方,普通人就是想進去當個臨時工,也得找熟人幫忙,都還不一定能成。更別說這種編製內的職位了。


    那可是吃皇糧的啊!


    有多少托人托關係,上下打點,結果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例在前麵擺著的啊。


    上迴牛書記說是說要讓她兒子當助理了,可那麽多人死盯著公社裏的編製的。一有什麽風吹草動,那些人不得把牛書記辦公室的門檻都踏爛啊?


    李向陽聽了他娘的話,心中自豪頓生,蹲在她膝旁,拉住她滿是老繭的手:“不管兒子有沒有出息,娘你都是能耐人。一個人把家產守住了不說,還把兒子拉扯長大了。隊裏誰有你能幹?就是整個公社也找不出一個來。”


    他說的話是發自真誠的。建國前,農村流行吃絕戶。誰家男人要是死了,族裏的人一窩蜂全都會湧上來,當著你孤兒寡母的麵,把家產全分了。


    侯秋雲的性子,以前沒那麽厲害的。實在是男人死了,沒了倚靠,為了膝下幼子,不得不咬牙奮起,拿把菜刀跟大家橫。


    當然了,這也是虧得她還有個兒子在,娘家兄弟又肯為她出頭。吃了不少苦頭,這才保住了這個家。


    她和她男人感情好,不忍心給孩子找後爹。一個寡婦,為了拉扯孩子長大,可不得比旁人多吃多少苦,多遭多少罪嗎?


    現在聽到唯一的兒子有了出息,說的話又知冷知熱的,眼淚一個不小心,又流了出來。


    嘴角卻含了欣慰的笑。


    “你娘我當然能耐,還用你說?”侯秋雲笑罵一句,“我去弄幾個好菜,今晚咱幾個好好樂一樂。紅果兒,你要陪你爹喝兩口不?”


    “嗯呐~,紅果兒要喝。”


    “這不好吧?紅果兒還小呢。喝醉了不舒服怎麽辦?”李向陽有點擔心。


    “你不會拿筷子蘸給她喝啊?咱們李家的閨女可不是孬的,對不對,紅果兒?”


    “嗯呐~,我要陪爹喝酒,我要陪奶奶和爹一起高興!”


    “乖。”侯秋雲馬上表揚了她一句。


    小紅果兒跟她奶奶一起炒了個冬筍炒臘肉,一個土豆臘肉蒸,再蒸了一大碗芙蓉蛋。


    三個人都在興頭上。


    上桌之後,李向陽拿了一根豆根糖喂到小紅果兒嘴裏:“甜不?”


    “甜~。”小手兒也拿了一根,喂到他嘴裏。


    李向陽含著豆根糖,嘴裏甜,心裏也甜。抱著小果兒,滿眼感激:“爹能當上公社幹部,多虧了咱們家紅果兒提醒了爹一句,種子也能當糧吃。跑了那麽多地方買糧種,救了那麽多條人命,爹心裏……自豪啊……”


    紅果兒一揚小腦袋:“紅果兒最聰明了。爹就比紅果兒聰明那麽一丁點~。”


    李向陽樂得不行:“紅果兒現在就隻比爹差了那麽一丁點,長大了,肯定比爹聰明很多很多。”


    侯秋雲實在想伸根食指戳他腦門,拍完老娘的馬屁,現在又來拍閨女馬屁嗎,這是?


    李向陽才不管這些呢,把閨女抱腿上蕩秋千,逗得閨女咯咯直笑。


    他不像老娘那麽豪氣,到底隻蘸了三筷子酒給紅果兒嚐。但有那氣氛在,一晚上,一家三口都很盡興。


    ***


    黨委辦公室裏,加上李向陽統共隻有六個人。一個黨委書記,兩個副書記,一個秘書,還有一個統計幹事和一個助理。


    李向陽雖說是當上公社幹部了,但文化程度不夠,之前就隻有一年當生產小隊隊長的資曆,可不是隻能當個小助理嗎?


    他一來報到之後,牛書記又叮囑了他一遍,要他好好學習文化知識,特別是紅寶書,沒事兒就得捧著看。為人處事呢,和氣點,年輕人多幫人家端端茶,跑跑腿,吃不了什麽虧。


    李向陽自己也知道,牛書記把他這樣一個毫無背景的大老粗塞進來,肯定費了不少勁兒。


    既然書記反複叮囑他學文化、看紅寶書,那他就學、就看。果斷到縣城的新華書店買了本《新華字典》,自己沒事兒就在家裏把紅寶書當課本學。


    至於工作方麵呢,他就有得累了。這時期的公社幹部,那可都是幹實事的。


    很多公社幹部為了“把家當好”,除了開會、學習時間外,大多數時候都是到田間去,到農民中去,沒有所謂的“架子”問題。


    時間長了,公社幹部們不僅知道哪個隊有多少戶人,連你家有幾口人,小孩叫什麽,一年的收入水平,人家全知道。好多幹部連農活兒都熟了。


    像牛書記,麥子成熟的時候,往莊稼地頭一走,一畝地產多少糧食,他能估計得八九不離十!


    現在,黨委辦公室人手夠了,牛書記幹脆搞了個“蹲點包隊”。他和黎秘書負責第二生產小隊,肖副書記和王幹事負責第三生產小隊,寧副書記負責第四生產小隊。


    而李向陽呢,自然是負責他當隊長的第一生產小隊了。同時,也保留原來的隊長職務。


    隻是,助理這份工作,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這職位,事兒雜。黨委辦公室裏,隻要是上麵安排下來,但又不屬於其他工作人員職務內的事兒,一準兒都會安排到他頭上去。


    上手一做,由於沒經驗,還真容易遇到問題。


    比如最近,縣委裏就給安排下來一項新工作。說是現在建國了,根據《憲法》規定,任何人禁止破壞婚姻自由。讓各公社嚴格貫徹執行這項規定。


    牛書記把這項工作交給李向陽時,李向陽很懵,他問:“這要咋做?難不成路上碰到誰,就叮囑誰一聲,不準破壞人家的婚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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