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究竟是指引人前進的明燈,還是被人利用,為人攬權的工具?誠然,誠摯的信仰者絕非並不存在,但在時間長河的衝刷之下,人們卻更多的選擇了信仰所能帶來的權力,而不是信仰本身。而當這樣的事情成為主流時,純真誠摯的信仰者,反而是異類了。本次編年的主角:羅尼。承載了朗基努斯百人長力量的後繼者,無需信仰者,異類中的異類。


    千年前,歐洲,中世紀前後。


    那時,羅尼還沒有名字。他蜷身縮在商隊的奴隸籠子的一角。沒有人記得這孩子是從哪裏來的,又是什麽時候關在籠子裏的。因為太過瘦小的緣故一直沒有賣出去,但是因為很聽話,吃的也不多,也就一直帶著了。


    “你叫什麽名字啊?”


    天使的聲音,小羅尼是這樣想著的。猶豫中他抬起頭,看到了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女孩兒看起來比小羅尼還要小幾歲,她伴著早晨初露的陽光一起深深刻在了小羅尼的腦海裏。


    羅尼:“天使......”


    女孩兒:“我可不是天使哦~”


    女孩兒笑了笑,很開心,迴頭向父親撒嬌著。


    “父王,就讓他做我的生日禮物好不好?”


    中年男人眉宇中帶著不悅,他打量著小羅尼。見小羅尼的渾身上下滿是髒汙,頭發糾纏結成塊,讓人很難產生好感。中年男人不是很想繼續看下去,哪有買奴隸給自己女兒做生日禮物的,何況還是男奴。中年男人愈發覺得離譜,想要強行拉著女兒離開。似乎是角度的關係,他看到身處在陰影下的小羅尼,一雙藍寶石似的瞳眸眼睛正映著陽光,熠熠生輝。中年男人有了興趣,他開始仔細觀察著小羅尼。發現小羅尼雖然始終盯著自己的女兒,在他眼睛裏卻看不到任何的欲望,無論是占有、渴望還是祈求,什麽都沒有。那般別樣的純粹,很難想像這是一雙來自一個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奴隸的眼睛。


    “你叫什麽名字?”


    他走到小羅尼的籠子前,盡可能的壓低身子。


    女孩兒:“羅尼,他的名字是羅尼~”


    “你剛起的嗎?”


    女孩兒:“嗯~”


    中年男人慈愛的撫摸了女兒的秀發,站起身來麵對著奴隸販子。


    “多少錢?”


    女孩兒背著手朝小羅尼微笑著,小羅尼模仿著還以微笑。似乎是從未笑過的緣故,小羅尼的笑容緩慢而僵硬,讓人覺得可愛的是你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微笑了起來。


    ——————————


    女孩兒的名字是溫妮莎,是這座城堡的公主,整座城的掌上明珠。據說領主夫人在生下溫妮莎的前一晚夢到了一隻令人沉醉的蝴蝶飄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這也是女孩兒名字的緣由,希臘語蝴蝶的意思。每日溫妮莎都在城堡中四處遊玩,她的父親身為城堡的領主沒有加以製止或是予以放縱,而是每日寸步不離的跟著女兒一起遊逛在城堡裏。


    每日城堡內所需的決策也都是在遊逛中和城內的民眾們一起做出的。起初對於領主的有些決定人們是頗有怨言的,但經由王麵對麵的解釋其中的利害關係還有自己的思量過程,再加之民眾之間的添油加醋。領主的聲望達到了鼎盛,為其原由的公主溫妮莎更是備受愛戴。民眾們也都逐漸開始獨立思考,不再輕易意氣用事。壞處還是有的,這導致了這座城堡有些過分排外。雖然在王的勸說下有所緩解,但仍然看得出他們在麵對陌生人時那股掩飾不下的排斥和冷漠。


    小羅尼在入住城堡的前幾天,所有人都為他的飯量感到驚愕。他們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一個這麽瘦小的孩子,飯量卻幾乎和一名騎士相當。溫妮莎對此絲毫不在意,看著小羅尼吃的津津有味的。因為食量的關係,小羅尼體格增長的很快。他每日就跟在溫妮莎的身後一步不落,但又主動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對此溫妮莎一直對小羅尼的表現氣鼓鼓的,但領主反而對小羅尼愈加欣賞了。


    自公主溫妮莎12歲開始,追求者絡繹不絕,多為鄰領地城堡的領主子弟。但所有的這些無論是看到或是沒有看到的,溫妮莎統統都推給了羅尼,讓他去決鬥解決。羅尼也是一頭霧水,不過有架打就打了吧。結果一個月中,連續上百場決鬥,羅尼無一敗績。雖然每次溫妮莎推給羅尼決鬥的時,羅尼那一副遵從命令的樣子總讓溫妮莎生氣。但每次當羅尼贏得決鬥的時候,溫妮莎又笑的那麽的開心。


    次年,幾個鄰領地城堡聯合起來攻打這裏,其中不乏當初來求婚失敗的幾家。他們是要撕破臉了嗎?不,他們原本就有著讓眼前這座富饒的城池為自己的五道買單的想法。至於公主,隻是錦上添花罷了,或者說本該如此。雖然幾家勢力明麵上都不願意承認,但實際上各方都清楚,但凡見過公主容貌的,其吸引力已經不亞於眼前的這座城池了。


    數月的抵抗,牽製甚至反擊。已經有多方的勢力耐不住消耗撤出了戰場。但就像看到肉了豺狼一樣,即便一時趕跑了也總會再度圍上來。在一個戰場上各方勢力的消耗都很微妙的日子,封閉已久的城堡大門打開了。出來的隻有羅尼一人。


    羅尼:“我們投降。”


    很簡單的四個字,造成的影響卻很恐怖。一部分消耗嚴重又未經補給的勢力,恨不得一口獨吞下眼前這塊肥肉,吃的渣都不剩。另外一部分經過補給,仍有生力的勢力自然是不樂意。雙方幾乎是沒有交談,便廝殺起來。還有一部分是迴去進行過補給,趕過來卻見到同盟已經破裂於是打算直取蒼龍卻又成為眾矢之的的。一方鏖戰之後,各方勢力都殺紅了眼。即便死傷慘重,在眼前這座城池的誘惑下也不願撤退,完全不考慮如今是否有能力來吃下這塊蛋糕。


    就在這時羅尼帶著城內的兵力摧枯拉朽般的清掃了戰場。那是羅尼第一次上戰場,他殺光了所有想要攻占這座城堡的人,凡視線所及都未留活口。所以在他迴去的時候,也是滿身鮮血。所有跟隨羅尼參加這場戰鬥與屠殺的士兵們談起這件事的時候都有些恐懼,戰場上的羅尼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他們這樣說著。雖然羅尼還不到21歲,但他們還是為羅尼起了一個封號一樣的稱唿——血騎士。同日,領主決定破例封羅尼為公主的直屬騎士。


    然而在各方勢力鏖戰之際,教廷的十字軍以傳教與勸戰的名義,幾乎是兵不血刃的蕩平了這一整片區域。以此為跳板,再加至狂熱信徒、傳教士與十字軍的努力,教廷掌握的實權越來越多,領地也越吞越大。很快,教廷的手便伸滿了近乎整塊大陸。為了紀念“和平”教廷決定在各個領地之間巡遊,並為之賜予“神的祝福”。


    那由諸多十字軍抬起的豪華禮轎上坐著的教皇,以及街邊沿途“虔誠”狂熱的信徒們讓羅尼感到惡心。在他的眼中,那不過是投機小人的耀武揚威,在沿途搜刮油水罷了。而街邊的那些“信徒”,也不過一群盲從的愚者,所謂“天堂”的奴隸。


    領主:“感覺怎麽樣?”


    羅尼:“領主大人。”


    羅尼剛要行禮,被扶起。


    領主:“無妨。”


    羅尼:“是。”


    羅尼起身看到領主身邊下人捧著的贖罪券,臉上的不悅更加深了。領主知曉羅尼的意思,笑了笑。他示意下人們都出去,和羅尼坐在一旁。


    領主:“她很擔心你,自從你自戰場上下來。”


    羅尼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雖有放緩但......


    羅尼:“您也相信買了贖罪就能上天堂嗎?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人生又有什麽意義?”


    領主:“不,我甚至懷疑是否真的存在天堂。”


    羅尼:“那您還?”


    領主:“但他們相信。”


    領主指了指窗外,又指了指自己走進來的屋門。


    領主:“他們都相信。”


    羅尼:“我們可以告訴他們真相。”


    領主:“羅尼。這世界很殘酷,也很可怕。無論是麵對的是野獸、疾病,還是人類本身。人們需要一個出路,人們也更願意相信自己艱難的度過一生之後會擁有一個美好的結局。如果你告訴他們這些都是虛假的,夢幻而已。無論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們都會排擠你,責怪你,甚至攻擊你。”


    羅尼沒有反駁,靜靜的聽著。臉上的厭惡消散,陷入了思考。


    領主:“若是今天我沒有買這贖罪券,教廷沒有落到好處,一定會想方設法排擠我們。之後恐怕要付出數倍,數十倍的代價才能擺脫孤立。”


    羅尼:“這樣低頭,真的好嗎?”


    領主:“看看街上,哪怕是我們的子民也多是天主的信徒。人們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所以人們的幻想,也隻能由他們自己打破。其他打破他們幻想的人,都會被他們記恨甚至施以報複。從某種角度上來講,他們知道真相,所以他們並沒有因為所謂“天堂”的存在而不畏懼死亡。但他們不願意去麵對,所以選擇了更為輕鬆的夢幻,來逃避現實。我們沒有強大到可以和如今的教廷為敵,更沒有能力去改變人心。”


    羅尼:“......您說神真的存在嗎?”


    領主:“我願意相信他存在。”


    羅尼:“那他為什麽要把權力交給教皇那樣貪婪而罪惡的人,為什麽不拯救他的子民脫離苦楚?而是任由他們在這欺瞞和壓榨中受難?”


    領主:“教皇隻是聲稱自己的權力是神賜予的,實際上他的權力是來自於那些相信他的人民的,神與其之間並無瓜葛。我們也一樣。至於神的話,從父母的角度上來看,我倒不是不能理解。如果神向一個人施以援手,那麽其他人一定也會向神請求幫助。被偏愛的會受到排擠,但所有人又都想要被偏愛。矛盾會顯現,衝突會激發,人們向尋求的幫助也會越來越多。到最後,人們的一生都是在神的幫助中度過的,這樣的一生著實沒有什麽意義。所以,其實神應該隻有兩個選擇。幫助所有人,一個也不幫。孩子不能不自立,所以神選擇了後者。”


    看著陷入了沉思的羅尼,領主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時,一位侍從敲門,並在領主的允許下走了進來。


    “教皇大人願意今日在此滯留一晚!”


    領主:“為何?”


    “教皇大人聽聞羅尼大人與溫妮莎公主的故事後決定親自見一見羅尼大人當初口中的天使。”


    侍從的麵上滿是榮耀與欣喜,領主和羅尼麵沉似水。


    ————————


    城堡晚宴上,溫妮莎的父親坐主席,教皇坐客席,溫妮莎被安排在了教皇的身邊,羅尼也隨召守在公主的身後不遠處。其餘各侍從下人多數侯在一旁並未落座。晚宴一開始,教皇便把羅尼叫在身邊,想要挖走他。甚至不惜以騎士長和貼身護衛長做條件。在聽到教皇說的這些話之後,那些跟在教皇身邊鞍前馬後的侍從、騎士們眼都直了。


    不過在羅尼直接了斷的拒絕了教皇之後,教皇雖然嘴上說著好,但再不理睬羅尼了。那些隨從們的表情變化也是相當的微妙。晚宴進行到了一半,因為喝了點酒,教皇逐漸放開了動作,無論是言行還是舉止上。在講著教皇專用官方話的時候,教皇的手順勢就要往溫妮莎的腿上搭,羅尼上前一把掐住教皇的手腕。


    幾乎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教皇不悅地抬起頭,話還沒說出來,臉上的血色猛地褪了下去。尖銳的殺氣針尖似得刺痛著教皇的皮膚,並不存在的血腥味彌漫在鼻腔內。眼前的羅尼在教皇的眼裏就像是從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鬼修羅,滿身鮮血。


    “你想幹什麽!”


    教皇的侍從們率先打破了這突然的寂靜,無論願意或不願意的,他們都抽出了武器,一副要圍上來的樣子。羅尼沒有什麽反應,隻是一個勁的死盯著教皇。事實上不僅是教皇,羅尼的大腦裏也是一片空白。他看到了教皇想要做的,憤怒便牽扯著身體動了起來,沒有留給理智一丁點的反應時間。思考著之後可能發生的衝突,羅尼的殺心越來越重,手上的力道也逐漸不受控製。


    溫妮莎:“羅尼......”


    溫妮莎握住了羅尼的另一隻手,羅尼會意,放開了教皇。


    羅尼:“見您似乎有些身體不適,所以趕忙上前攙扶。事出緊急,手上多少有失輕重,望陛下有多擔待。”


    教皇:“無妨,無妨......”


    羅尼說這話絲毫沒有低頭的意思,教皇也沒敢直視羅尼,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戰戰兢兢的遠離羅尼。那些拔出刀劍的侍從、騎士們因為沒有教皇的命令,麵麵相覷。領主這時撐著桌子站了起來。


    領主:“請迴吧。”


    沒有拒絕餘地,也沒有拒絕的想法。教皇一行人趕著夜路走了。在他們離開之後,羅尼主動地跪在領主的麵前。溫妮莎想要站在羅尼的身前護一下,但被羅尼輕輕推開了。


    領主:“......你跟我來,我有事要和你單獨說。”


    羅尼起身,跟在領主的後麵。一直走到了城堡的大門前。


    領主:“你相信我嗎?”


    羅尼:“我相信您。”


    領主:“跑,一直跑下去。無論如何都不要停,會有人找到你的。跑吧孩子,跑!(run boy run!)”


    羅尼:“是。”


    羅尼跑了出去,用盡全身力氣跑著。看著羅尼逐漸隱與黑夜中的身影,領主的眼淚從眼眶中溢了出來。


    領主:“我多希望看著你和我的女兒一起,我們一家人平靜的過完一生......但是這次,我們無論如何都贏不了......羅尼,對不起......”


    ——————————


    教廷那邊,教皇在迴去之後看起來明顯有些萎靡不振。原本他是不願再去招惹羅尼所在的那座城堡,因為每當其想起那天晚上那刺骨的殺意,懼怕死亡的本能總會讓其的身體微微發顫。但他手下的有些人,卻看不下去了,其中不乏將他推上這個位置的人們。耳邊風一陣接一陣的吹過來。


    “您可是神的代理人,您無論做什麽都是對的。”


    “即便他要來,這數千的近衛還能怕他一個小小的侍從不成?更不用說現如今整片大陸沒有幾個不是您的信徒。”


    諸如此類的阿諛奉承,吹得教皇逐漸抬起了頭,權力所帶來的自大也壓過了恐懼。那些口口聲聲說為了教皇的人,真的是為了教皇嗎?不,他們一部分是為了證明自己的選擇正確,自己跟隨的是一個權勢滔天可以為所欲為的人。還有一部分,則是樂於在教皇麾下這一穩固王朝中為所欲為而無需承擔責任的人。這些人以神之名,行盡人所不齒。


    幾天後。羅尼還在跑著,拖著身體,壓榨著最後一絲力氣。周圍的環境逐漸模糊,顏色互相摻雜在了一,隨著羅尼的前進時快時慢的變換。周圍的聲音也變得忽遠忽近,時而沉重,時而輕靈。就好像穿梭在一個各色光芒交互的隧道中一樣,滿是迷幻。不知何時,其他的聲音都被過濾了出去,僅餘一童聲的歌謠,逐漸清晰,在耳邊迴響。


    “......負......子...刺神之傷,承神血章。望親皆逝,永生傳唱。朗基努斯,朗基努斯。神賜榮咒,生而為王......”


    眼前一切都在一瞬間變暗,羅尼終於失去了意識,向前傾倒。一個眼睛上纏著束帶的青年,隻手輕易的托住了羅尼的身子。


    “不錯。”


    ————————


    城堡這邊,領主萬萬沒想到自己嚴守城防數日,迎來的卻是一支來自教廷的不過數十人的禮節使。其中隻有數人與領主進行談話,其餘的人四散在群眾中散播消息。他們所有人敘述的都是一樣的事情:公主溫妮莎,被神欽選為了聖女。所有護送聖女至教廷的人,都會榮升天堂。


    一陣絕望襲來,領主險些因此昏厥。他自然知道教廷打的什麽主意,也知道所謂的聖女,不過是供教庭肆意玩弄的玩偶。是選擇百姓,還是選擇女兒。是選擇做一名領主,還是一位父親。領主的拳頭越攥越緊,他打量著屋內的幾位特使,考量著自己的勝算。殺心漸起,他已經打算先從這幾位下手,將整個城的人們都拖入戰爭中再說。但屋外的歡唿聲擊碎了領主的思想。


    領主推開門,看著屋外聚集著幾乎全城的人。他們喊著為了公主的榮耀,好像那也是他們的榮耀一樣。他們絲毫不把天堂的承諾掛在嘴邊,就好像那並不是他們的目的一樣。領主看著眼前這些熟悉的麵孔,一時間如墜冰窖。


    領主:“我拒絕!”


    那是一股衝動,領主喊了出來。僅此一次,賢明的王放棄了思考,也不再考慮後果。


    “異教徒!”


    混在人群中的禮節使一顆石子丟在賢王的臉上,頭破血流。此時還沒有很多人跟隨,還有些人在試圖尋找兇手。


    “管他那麽多幹嘛,把公主送過去無論幹什麽我們都能上天堂!”


    幾乎是一擁而上,生怕被落在後麵。跟隨的人越來越多,想要阻止的人無力阻止。人流將賢王衝倒在地上,他們踩著賢王的身體過去,卻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有發生。公主被人海抬著傳遞出來,其中不乏有人趁亂伸手在公主身上“沾一下光”。他們喊著公主的榮耀,遮蓋了公主的哭聲。無數雙手的擺弄下,掙紮也是徒勞。最終,放棄掙紮的公主被送進了馬車一個人關著。其餘的所有人簇擁著馬車,在歌唱中朝教廷走去。


    ——————————


    那是一個陰涼的山洞,羅尼睜開了眼睛,也勉強恢複了意識。隻是全身酸痛難忍,動彈不得。坐在他旁邊的是那個輕易扶住他的青年。


    “我是朗基努斯百人長,你是來找我的吧。”


    羅尼想要說話,但是嗓子單是唿吸,讓空氣流過便已經是痛苦萬分了,實在是發不出聲音。無奈之下,羅尼盡可能大幅度地點了點頭。青年將眼睛上的束帶取下,露出了一副清明透亮的眸子。


    朗基努斯百人長:“你將會成為下一任朗基努斯百人長。這力量,是祝福,也是詛咒。它會使你成為一切生靈的王,永生之王,不朽之王。但與此同時,你也會親眼看著自己所愛的一切漸漸逝去,承受這永恆的孤獨。”


    年輕人將束帶纏繞在羅尼的手臂上,束帶化作鮮血滲入羅尼的皮膚形成了一枚血紅的紋章。


    朗基努斯百人長:“我解脫了,祝你好運。”


    羅尼的體能在紋章形成的一瞬間恢複,青年也在那一瞬間化做了齏粉。羅尼站起身,再一次奔跑了起來。但這一次,他感覺不到疲憊,這一次,他將一切都甩在了後麵。這一次,他迴家了。世上沒有生靈可以趕的上羅尼的腳步,當羅尼卻沒能趕上那些載歌載舞的愚民。空曠的城堡,奄奄一息的賢王躺在台階上。羅尼趕過去,迴光返照的領主用盡最後的力氣扯著羅尼的領子,在他的耳邊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領主:“救她!”


    沒有其他的屍體,沒有鮮血,沒有爭鬥的痕跡。羅尼明白,全城的人都背叛了他們。羅尼伸手,為賢王合上了眼睛。憤怒淹沒了理智,他隨著腳印追了出去。此時的他,是如同地獄惡鬼般冷血且可怖的血騎士,羅尼。


    他很快便追上了那群載歌載舞的人群,就好似猛鯊入魚群,一路沿途皆鮮血殘肢。一個也不放過,誰都逃不了。起初人們驚慌,恐懼,逃離。直到後麵,不顧一切的撲向羅尼,盡可能地絆住他的腳步。反正沒有人能成功的逃出去,不如攔住羅尼,讓公主抵達教廷,他們也能上天堂。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馬車直衝下了山崖。或許是因為馬夫的慌不擇路,又或許是人們的慘叫或羅尼的殺意使得馬匹受驚,無人知曉。


    悲憤的咆哮,使得周圍的空氣都顯得有些血紅。鮮紅的紋章蔓延出鮮血在羅尼的手上形成了朗基努斯之槍的樣子。所有還活著的人統統跪在了地上表示臣服,直至死亡。


    一晃眼,拿著朗基努斯之槍的羅尼衝進了教廷。虔誠跪下領死的,都活了下來。想要活下來的,除了教皇,無人幸存。在這些活下來的虔誠信徒的跟隨下,羅尼一路拖拽著教皇,拖到了門口的台階上,那是賢王倒下的位置。


    羅尼:“你甚至不配去死。送你下地獄都是仁慈!”


    一邊說著,羅尼一邊拔出公主的佩劍,將自己的血滴在劍尖上,一劍刺穿了教皇的心髒,將其釘在那台階上。


    羅尼:“我一日不死,你也將一日不死。這血與劍會將你鎖在這石台上,直至世界末日!”


    做完這一切,羅尼走了。走得筆直,走得落魄。陽光之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就好像是他的靈魂如同影子這樣被拉扯出來了似的。


    ————————


    幸存的人重建了教廷,製定了新的規則。原教皇和石台一起被鎖進了地宮。複仇之後,羅尼這才從馬車墜落的地方跳下了山崖,想要查看公主的情況。


    無數種慘狀在羅尼的腦海中閃現過去之後,他在崖底看到的卻是停放完好,裏麵卻空無一物的馬車。懊悔,困惑,無言。慶幸?失望?混亂。羅尼理不清自己的感受,也不想理清。他開始了自己漫無目的流浪。


    慢慢的,就像朗基努斯一樣,他也開始想要找到下一任值得信任的繼任者,以此來結束自己這永生的痛苦煎熬。卻有陰差陽錯的得知知曉一切的所羅門王還活著,被封印在某個地方。


    羅尼:“無論在哪兒,我都會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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