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因為我的緣故,一絲戒備也無,越是如此,我越該謹慎。往後,嚴道人開的方子,您都費心謄一份兒給我,我沒事就拿去太醫院,權當讓他們開開眼界。”他處事的戒心、疑心,早已成了習慣。


    柳閣老笑不可支,“行,答應你了。”


    隨後,程詢又將嚴道人引薦給唐栩、黎兆先。唐栩是舊傷纏身,太妃是病痛不斷,徐岩雖然長期調理,到底是底子薄,比尋常人容易頭疼腦熱。


    這件事情上,程詢對父親分外感激。父親終究對柳家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補償,亦委婉地表示讚成他的人際來往,順帶著幫他的友人免卻病痛帶來的困擾。


    。


    正月十四,程詢去了舒家一趟,給老太爺請安之後,與舒明達到暖閣說話。


    舒明達迴京之前,年事已高的蔚濱遞辭呈,並向皇帝舉薦舒明達取代自己。


    錦衣衛從來是勞心勞力的差事,上了年紀,若精力不足,辦差特別受罪。皇帝清楚,自是不會強人所難,讓蔚濱在京榮養,加之本就要嘉獎舒明達,順勢冊封其為錦衣衛指揮使。


    因這緣故,舒明達著實忙碌了很久,到這一陣才得心應手。今日留程詢一起用午膳,“我怎麽覺著,有年頭沒跟你喝酒了?”


    程詢就笑,“你這話說的,倒是有點兒度日如年的意思。”


    “本來就是。不過,挺有意思。”席間,舒明達說起周家,“榮國公周家,今日一早出了事,你應該還沒聽說吧?”


    “沒聽說,怎麽了?”


    “周夫人前兩年就沒了。周國公早就臥病在床,拖到今日上午,咽了氣。”舒明達道,“不巧的是,今日一早,我和指揮僉事才跟皇帝說起周文泰的劣跡。”


    程詢揚了揚眉,“他怎麽了?有幾年了,一直沒留意過周家的動靜。”早就料定周家會沒落,自是不需關心。


    舒明達說:“周文泰的親事,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始終沒娶妻,卻在家裏養了十幾個女子,有幾個是從青樓贖出來的。說周夫人是被那廝活活氣死的,並不為過。


    “守孝期間,他隻消停了兩個來月,之後仍舊關起門來歌舞升平。他二弟實在看不下去,也是覺得日子沒法兒過了吧,索性卷走了一筆銀錢,不知所蹤。


    “這種事,錦衣衛不大清楚,橫豎是一個遲早家破人亡的門第,又沒官職了,沒必要留心。朱鴻、顧景年來家裏拜年的時候,提了幾句,說那種東西還留著幹嘛?朝廷為什麽要給那種貨色俸祿?


    “我想想也是,讓手下查了查,今日一早稟明皇上。


    “皇上就說,看在過年的份兒上,廢黜周國公的爵位,貶為庶民,周文泰杖責五十,周家上下淨身逐出京城。


    “我跟手下去傳旨的時候,周家正亂糟糟地張羅著辦喪事。”


    程詢聽完,並沒什麽感觸,“上梁不正下梁歪,這下場是情理之中。”怡君、碧君、徐岩在周家遇到的那檔子事,周家夫婦那種嘴臉,看一眼都嫌多。停一停,他岔開話題,“朱鴻、顧景年這幾年倒真老實了。”


    “可不是麽。”舒明達笑道,“在錦衣衛當了兩年小跟班兒,摔打出了個人樣兒,隨後的差事不大不小,兩個人倒也任勞任怨。沒了以前犯渾的毛病,娶妻之後,老老實實守著結發之妻,現在都有了孩子。為這個,逢年過節的時候,長興侯、英國公就給錦衣衛的上上下下送禮,說自家的兒子有這一日,多虧了錦衣衛。”


    程詢笑道:“這事兒,你們的確功不可沒。”


    。


    正月裏,廖書顏來程府串門的時候,說起碧君和蔣國燾一檔子事:“兩個人從去年冬日就鬧過兩次別扭,到了年節,大抵是太閑了,又鬧起來了。”


    “吵架了?”怡君問。


    廖書顏笑著搖頭,“你姐姐何時是能與人吵架的性子?不過是國燾數落她,她坐著抹眼淚。”


    “為了何事?”


    “起初是董大奶奶那檔子事。”廖書顏道,“前前後後的事情,你雖然不說,心裏必然跟明鏡兒似的。國燾又不傻,看來看去,覺得碧君不曉事,問原由。


    “碧君隻說就是投緣,便走動頻繁。國燾追問,既然投緣,怎麽人和離之後你就不理會了?碧君說覺得不合適,怕董家因此事找蔣家的麻煩。


    “國燾來了火氣,說董夫人當初找到你妹妹麵前質問的時候,那不是麻煩麽?你那時候怎麽不知道斷了來往?哦,那時不擔心你妹妹,倒擔心蔣家。這道理說得通?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碧君無言以對,哭了大半晌。”


    怡君道:“您好生說說我姐夫,別讓他總記著那件事。”


    “我是這麽說的。眼下兩個人是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廖書顏無奈地道,“吃一塹才能長一智,隨他們去吧。有一迴,碧君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就跟她說,在夫君孩子麵前的臉麵,得自己掙。誰能替誰過一輩子?”


    怡君沉默一會兒,悶出一句:“再添一兩個孩子就好了。”


    廖書顏笑出來,“真難為你想得出。不過,有道理。”


    怡君微笑。為了孩子,怎麽樣的女子都會逐步成熟穩重起來。眼下,這算是碧君的一個小門檻,邁過去很容易。難聽的、敲打的、戳人心的話,她都說到了極處,總會起到一定的作用。


    碧君遲早會摒棄衝動、有口無心的習慣,變得沉穩內斂理智。因為,她的妹妹已經把絕情的話擺到了明麵上:再不會管她了。


    碧君再不會對她心存希冀,知道日後不論何事,都隻能自己麵對。


    成長對一些人來說,是很快樂的事,對另一些人來說,是很痛苦的事,因為遲了。


    偶爾,怡君會想,姐姐的今時今日,自己應該也有責任。她是妹妹,但是,從小到大,遇事總是大包大攬。到底是從幾歲、是為何事開始這樣的?不記得了。


    舊日光景不可尋迴,不可重來。她隻能把這當做最大的教訓,引以為戒,日後對親朋孩子,都要避免重蹈覆轍。


    。


    忙碌卻充實的日子裏,春去、夏逝、秋來。


    程詢仍是休沐的日子帶孩子、為元逸答疑解惑。平日裏,把孩子功課的進程告知父親,由父親代替自己教導幾個孩子,隻是晚間檢查一下功課。


    怡君平日打理家事、走親訪友之餘,對公公婆婆孝敬如昔。程清遠與她從沒生過嫌隙,冷眼旁觀,見她曆練這幾年後,已有了一府宗婦的風範,更添幾分欣賞。閑時關於孩子的事,他都會在她請安時直接告知或是商量。


    逢休沐的日子,若是無事,程清遠便去廖家坐坐,跟親家說說話。廖大老爺見他已是千帆過盡完全放手,在官場上曾有過的反感也就煙消雲散,親家兩個坐在一起,倒也有不少投機的話題。


    柳家、唐家、黎王府幾個人,在嚴道人的妙方調理之下,情形十分可喜,超出程詢預期。換季的時候,仍是氣色很好,沒像以前似的被病痛纏擾。


    程詢對父親說完這些事,沒正形地道:“老爺子,想讓我孝敬您點兒什麽?您隻管說,就算要天上的月亮,我都不含糊,立馬找人搭天梯。”


    程清遠好氣又好笑,瞪著他道:“兔崽子,說話越來越不成體統。”語氣並不嚴厲。


    程詢笑得沒心沒肺的,“您總懶得搭理我,我可不就越來越不會說話了。”


    “有好幾個孩子,我還搭理你做什麽?”程清遠呷了一口茶,順勢說起孩子們的事,“修衡這一段迷上了排兵布陣,你有沒有適合他看的書?不妨找出來拿給他。該提醒他的事情,都要事先提醒。唐栩那廝也是奇了,怎麽舍得讓孩子走這條路?”


    “我手裏那些,早就拿給他了。”程詢道,“有機會,我問問皇上,看他能不能借給我一些。別的您不用擔心,我跟唐侯細說過這事兒。”


    程清遠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天賜的前程,必須從文。程家本就是詩書傳家,你和怡君眼下又隻有他一個孩子——你要是敢把他送到軍中,我可真要把你逐出家門。”


    “明白。”程詢語氣鬆散,說的卻是心裏話,“天賜隨咱爺兒倆,就沒長帶兵打仗那根兒筋,您讓他去他都不肯,自知之明總還是有的。可惜了,我要是精通排兵布陣該多好。”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程清遠板了臉,“合著你要是精通,便去帶兵打仗?你就不能消停些?”


    “這不是不精通麽,我說什麽都沒用。不管怎樣,天賜從文是一定的,您放心吧。”程詢給父親續茶,“秋日就是這點兒不好,人肝火旺盛。瞧瞧,才說幾句話,就跟我吹胡子瞪眼的。等會兒我就吩咐紅翡,讓她給您多備些清心去火的茶點。”


    “去去去,快些給我滾出去。”程清遠煩得不輕,連連擺手攆人。


    程詢稱是,笑微微地行禮退出。


    程清遠望著他走出去,沉了一會兒,無聲地笑起來。


    這個兔崽子,什麽時候都讓他無計可施。


    但是,很好,他餘生隻管安心含飴弄孫。


    那些需得殫精竭慮的事,阿詢應付得來,而且應付的特別好。他在放下之後,也已放心了。


    他與阿詢,這兩代程家當家做主之人,風波起時,源於他的罪孽、阿詢的良知與風骨。


    程家會因阿詢走至榮華之巔。


    程家的每一個人,都在以阿詢為榮。包括他。


    ——是的,這些,在分別的歲月,在遠遠望著阿詢的時候,他終於能夠坦然地承認。


    一度以為,不會有這一日。


    這一日來臨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是期盼這一日的。


    他隻能原諒自己,迴來尋找父子親情。


    那麽,阿詢呢?


    阿詢也原諒了他,為了生身母親,為了孩子,一次一次,用不著調的方式靠近他,一點點消除有過的最遠的距離。


    對不起。謝謝你。他在心裏說。


    不需說出口,阿詢需要的不是他的歉意、感激,是他好生珍惜眼前光景,安然舒心地老去。


    他會的。


    。


    程詢二十七歲這一年,董誌和奉召迴京,任戶部左侍郎,入內閣為候補閣員。


    值得一提的是,董家老爺、夫人為了長子的親事,曾專程趕去江西,為他物色了當地一名閨秀,從速成親。董誌和攜繼室迴來的時候,女子已大腹便便。


    時年冬,柳閣老、付大學士相繼遞了辭呈。


    柳閣老致仕的理由是精力不濟、老花眼,這當然是善意的謊言。有嚴道人的妙手,他與發妻的舊病已經根治,身體硬朗的很。真實理由是他確定朝堂年輕俊傑輩出,又有與他政見一致但比他更出色的程詢。如此,不如適時抽身。


    元逸的親事已定,新人明年三月進門。他大可安心等待含飴弄孫的自在光景。此外,元逸得了程詢的傾囊相授,眼下他這做父親的,都敢底氣十足的讚兒子一句文采斐然,考取功名是遲早的事。


    林林總總,都讓他覺得,與其占據內閣最重要的位置,不如早些讓賢;與其指望自己幫襯著程詢實現抱負,倒不如指望元逸早些出人頭地,哪怕隻學到程詢為人處世、為官之道三分,就夠用了。


    付大學士那邊,對作風彪悍的皇帝、程詢一向是看著就瘮的慌,知曉柳閣老要辭官,沒閑情展望自己憑資曆成為威風八麵的首輔,隻擔心自己會在皇帝、程詢和百官之間受夾板氣,遲早氣死。


    這次輔都是自己撞大運撈著的,再多的榮耀,他沒能力消受。與其有朝一日做不成老好人反被皇帝發作,落得晚節不保,倒不如見好就收,跟著柳閣老辭官。他的理由除了柳閣老說的老花眼,還有耳力越來越差——看不清折子、聽不清言語,什麽官都不適合做。


    皇帝對這一任的首輔、次輔有一定的情分,不覺得他們辭官有什麽不好,但不舍也是真的,再三挽留。


    柳閣老與付大學士再三堅持。


    君臣三個足足磨煩了兩個月,說了一大堆車軲轆話。皇帝見兩人去意已決,終是準奏,在同時循例加封二人為太子太傅,此外,又分別恩封國公爵位。如此,兩位兩朝臣子致仕不需返鄉,世世代代都可留在京城。


    這樣一來,原本在內閣排第四的程詢,前頭隻剩了一位禮部尚書。而且,皇帝並沒讓哪位老臣重返朝堂的意思。——這是禮部尚書沒料到的,迴過神來,隻覺得燒得慌。


    他從沒敢想過自己能有成為首輔的一日。本來麽,皇帝一直顯得很嫌棄禮部,讓他入閣的原由,是別的閣員都被打發走了。


    這首輔怎麽做?光禮部那些事,皇帝就經常給他臉色看,讓他去管別的事,他有心無力。


    這時候遞辭呈?晚了。皇帝會認定他不識抬舉瞎起哄,也會當即準奏,但一定會讓他灰頭土臉地迴鄉種地。


    當官這麽多年,可不是為了淒涼的下場。


    思來想去,硬著頭皮上吧。反正身後就是皇帝最倚重的程詢、董誌和,估摸著有什麽要緊的事,皇帝隻會找他們兩個商討。


    皇帝如今需要的,大概就是他當擺設。過個一二年,找個適當的機會,再辭去首輔這頭銜也就是了。


    這一次,禮部尚書真猜對了皇帝的心思。


    就此,二十七歲的程詢成為次輔。


    程詢躊躇滿誌。早一年走到更高的位置,便能涉足更多的軍國大事,隻要依舊謹慎縝密地行事,不愁延緩邊關戰亂的爆發。


    十幾個月之後,禮部尚書等來了一個好機會,自請辭去首輔頭銜,想轉去潛心修撰幾部典籍。皇帝恩準,在別的方麵予以恩賞。


    朝堂有了近百年來不曾出過的二十九歲的首輔。


    年過而立的董誌和為次輔。


    這一年的修衡、開林十二歲,飛卿十一歲,天賜九歲,薇瓏四歲。


    同一年,蔣映雪、徐氏先後生下一女、一子,碧君和孫氏也再次有喜。


    。


    休沐的日子。程詢和怡君到後花園散步。


    正是秋日的午後,天高雲淡,金風颯颯。


    款冬走到夫妻兩個麵前稟道:“夫人、老爺,老夫人、老太爺離開侯府之後,去了廖府,說要晚間用膳之後迴來。”程詢成為首輔之後,下人們就都自動地改了稱謂。


    程詢頷首說知道了,等款冬退下,他對怡君道:“每迴聽她們喊我老爺,就覺得自己老了。”


    怡君莞爾,“我不習慣的是他們喚爹娘老夫人、老太爺,明明才五旬左右。”


    程詢也笑了,“一樣。”


    “有個事兒,你得幫我拿個主意。”怡君說,“薇瓏特別喜歡作畫,黎王妃要我教她,說過兩次了。她現在功底也很紮實,卻不知道怎麽按部就班地教薇瓏。我沒什麽不樂意的,卻怕教不好。”


    “黎王爺早就跟我提過這事兒。”程詢道,“隻管應下。”


    “這樣的話,我又要煩咱家老爺子了。”怡君笑道,“爹教人作畫,有具體的章程,連你都比不了——你隻會教聰明絕頂的孩子。”


    程詢眉眼間笑意更濃,“我承認。老爺子那兒沒事,一定眉開眼笑地幫你。”


    “那行,明日我給黎王妃迴個準話。”


    “說到作畫,我現在拿畫筆的時候都很少。”程詢引著她走到湖邊,“可我答應過你,要做一幅比楓林圖更好的畫。”


    這樣的微末小事,他仍記得。怡君心裏暖暖的,與他相形站在岸上,看到一對兒在水中悠然遊動的天鵝。


    她剛要說話,聽到孩子們的歡聲笑語,不由展目望去。


    修衡、開林、飛卿、天賜、薇瓏慢悠悠地走在石子路上。不需想,定是幾個小子去黎王府玩兒,迴來的時候把薇瓏帶上了。


    這兩年,修衡被人說慢性子的時候越來越多。薇瓏雖然還小,卻也是凡事都慢條斯理的做派。董飛卿曾經開玩笑,說薇瓏是被修衡帶的成了這樣。


    四個男孩都是薇瓏的哥哥,這會兒,修衡領著薇瓏的小手,神色柔軟,一麵走,一麵說著什麽。


    小小的薇瓏身著一襲粉色,嬌嫩至極。不知修衡說了什麽,引得她綻放出笑靨,現出幾顆小白牙,明眸似有星星點點的陽光落入,美麗至極。


    開林、飛卿則一左一右牽著天賜的手,三個人正興致高昂地討論著什麽,笑容璀璨。


    都是那樣漂亮的孩子,走在一起,賞心悅目,令人驚豔。


    怡君轉身望著程詢側麵的輪廓,微笑道:“這便是最美的畫,你已經做到了。你說過的,都做到了。”


    喜樂、圓滿、尊榮,都是他帶給她的。


    程詢轉身凝視著她的眼睛,“真這樣想?”


    “真的。”他的目光,始終溫柔繾綣,經年不改。不論何時,她都願意沉溺其中。


    程詢轉頭望了孩子們一眼,“因為有你,才有這絕美的畫麵。”


    “那麽,我們要一直並肩同看。”她說。


    “嗯。”溫柔的笑意在他唇畔延逸開來。


    怡君問他:“如今,在你心頭,還有特別長久的心願麽?”世人眼中,他已走至巔峰,有心翻找,怕都找不到他在仕途、家園的缺憾。


    程詢頷首,“有。有最長久的心願,想永生永世留在這一世。和你。”浮現在心頭的,仍是當年那一句:來生款曲見韶容,不負此生傾情。


    怡君深凝了他一眼,是懂得的目光。


    “你呢?”程詢問她。


    “我麽?”怡君想一想,“白話被你說了,我似乎隻能篡改一句詞。”


    “哪一句?”


    “來生款曲見韶容。”停一停,她說,“我要見的,是知行。如此,才不辜負此生傾情。”


    程詢動容,眸子熠熠生輝,“那麽,我們約定,生生世世在一起。”


    “嗯,說定了。”怡君語聲清淺,“轉世再相逢,我隻盼能夠多替你分擔一些負累,讓你心無旁騖地走上仕途,實現抱負。”


    “太辛苦。不準。”


    怡君眼中有了疼惜,“你也知道太辛苦?”外人隻知他人前的風光榮耀,誰又知曉他在成婚前後經曆過怎樣的磨折。


    程詢刮一刮她的鼻尖,結束這話題,“走,去跟孩子們說說話。”


    夫妻二人並肩迎向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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