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蘭按了很久的門鈴,沒有人開。打宋皓與的電話他也不接,急匆匆衝到一樓的前台找來侍應生開了門。


    一進去,便是一股濃重酒氣襲來。


    窗關著,窗簾拉著,燈也沒有開。宋皓與拿著一瓶酒歪坐在地上,領帶歪歪斜斜,紐扣也鬆了幾顆。


    他用右手攥住床單,卻抓不緊,顫抖地讓人心驚。


    嘉蘭吸了口氣蹲下去扶他。


    “我扶你去床上睡,這樣小心感冒了。”


    “不...”


    他一邊搖頭一邊推她的手,右手的顫抖引得渾身都開始震顫起來,額頭上滿是冷汗。


    嘉蘭鬆開他飛快地跑去翻行李箱,從側麵的口袋翻出一小瓶藥,倒出兩片,又從櫃子裏拿了支礦泉水,快步走向宋皓與蹲在他麵前柔聲道,“好,那你先吃藥好不好?”


    “我沒病!”


    嘉蘭的眼眶酸的厲害,她點頭,“你沒病,沒人說你有病。這是幫你好好睡覺的藥,吃了好不好?要是秋兒在的話,她肯定也會想讓你好好吃藥的。”


    “她不在!”宋皓與喘著氣顫抖,“她不會來了。”


    對上嘉蘭滿眼的淚,他閉上眼,很久,接過她手裏的藥片,扔進嘴裏嚼了。


    滿嘴的苦澀,嗆得咳嗽起來。


    一邊咳嗽一邊啞聲開口,“我明天就想迴國。”


    “你迴去幹什麽?”


    “我迴去上班。”


    “你都這樣了還上什麽班?醫生說你不能生氣,不能發脾氣,不能壓力太大,你先歇一陣子行不行?”


    “那個人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嘉蘭愣了一刻才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麽。


    今晚那一點莫名的慶幸頃刻間蕩然無存。


    “...我不知道。”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醜,今天那點莫名其妙在薑秋麵前的賣弄都成了最大的笑話。


    她想起兩年半前宋皓與在車間工作時被絞到手,無名指和尾指都幾乎斷裂,手掌也血肉模糊,雖然接了迴來,但傷到了神經,從此不能用力,什麽都握不緊,還會時常不自覺的顫抖。


    周然和她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術都做完了,宋皓與麵色慘白地躺在從嘈雜的八人病房,睡著了。


    周然平時那樣吊兒郎當的一個人,當時轉過身就哭了。


    後來周然說要給薑秋打電話,宋皓與不答應。周然搶過他的手機在通訊錄裏找,撥過去是空號。在通話記錄的已撥電話裏,她看見,滿滿地都是一個號碼,灰色的單向箭頭。


    那個號碼,是薑秋。


    周然向他要薑秋國外的號碼,他閉上眼說不知道。


    特別啞的聲音。


    聽著那個聲音,周嘉蘭覺得,絕望不過如此。


    宋皓與第二次躺在醫院的時候,是因為吞了一瓶安眠藥。


    把他搶救迴來的醫生後來對她跟周然說,“病人有重度抑鬱症,建議入院治療,身邊最好隨時有人。”


    後來他們才知道,宋皓與的爸爸在監獄裏自殺了。


    那時宋皓與已經轉到車間當了技術員。不是什麽好差事。一天到晚十一二個小時蹲在車間,跟化學試劑和藥水煙塵為伴,穿特製的藍色厚重工作服,每天出來脫了衣服都能擰出水。


    宋皓與醒來後跟他們說,“我不是想自殺,就是想睡覺,想著吞兩片來著,恍恍惚惚地就把一瓶都吞了,我媽還在呢,我哪那麽慫啊!”


    他一邊虛弱地說一邊還笑,笑著笑著,三個人的眼睛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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