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瑀緊盯著麵前送親的隊伍,這一路上被欺瞞的憤怒、失去沈晏的恐懼都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還好來得及。他在心裏告訴自己。


    慕清闌還未說話,慕家的雙胞胎卻忍不住了,一人出來叫道:“你是何人,為何擋路?”


    另一人笑道:“你一人,有什麽本事來搶親?”


    他的話剛落音,就見他的身後又出現一名騎士,一邊拿下麵罩大大地吸了一口氣,一邊大聲道:“這朔京的味兒都比漠北好聞多啦!”


    蕭瑀控著馬一步步朝他們走近,原本眾人隻是遠遠地看著,已經覺得氣勢迫人,誰知他走近後,身上那宛如實質的殺意更是讓人噤若寒蟬,這是隻有在戰場中拚殺才會有如此濃烈的殺意。


    慕清闌也催馬上前,擋在了他前麵。


    蕭瑀停住,看著他道:“讓開。”


    慕清闌皺起眉頭:“錦王殿下,元娘她根本就不願意嫁給你,你又何必強求?”


    “強求不強求,那是我和元娘之間的事,跟你何幹?”蕭瑀冷笑一聲,“我再說一次,讓開!”


    雙胞胎已經忍耐不住要上前幫助自家大哥,卻被遠處投擲過來的兩顆石子打中馬腿,馬哀嘶一聲,被打中的馬腿跪了下來,雙胞胎一個沒注意就滾下馬來,一時之間整個隊伍中都是一片人仰馬翻。


    殷羽遠遠喊道:“你們不要多管閑事!否則下次老子打的就不是馬腿而是人腿了!”


    蕭瑀和慕清闌沒有被身後的鬧劇所影響,慕清闌當年使計騙了蕭瑀,他便是預計短短兩年之內蕭瑀沒有辦法離開漠北,哪裏想得到蕭瑀如今竟然會出現在他的麵前。


    慕清闌微眯雙眼:“你私逃軍營!”思及此,他語氣加重,“你是要害死元娘嗎?”


    蕭瑀沒有說話。


    見他絲毫沒有一點心虛,慕清闌頓時想到了另一種可能,猛然睜大了雙眼,他咬牙道:“……不可能,你不可能!”


    蕭瑀已經欺身上前,一掌朝慕清闌探過去,慕清闌雖然習武,但和蕭瑀仍是沒法比,幾個迴合就被他打落馬下。


    蕭瑀沒有再耽誤時間,快速催馬上前,手中利劍沒有出鞘,卻依然將沿途要阻攔他的人紛紛打倒在地。


    直到沈晏的花轎前。


    蕭瑀下了馬,心卻忽然緊張起來,腦子一片空白,他忽然想不起上一次他與元娘成親時,他是怎樣掀開轎簾,又是怎樣和她拜了天地的,唯一記得的是,當他掀開蓋頭時,那一張含羞帶怯的臉,還有眸中含著的情意。


    可如今,他掀開轎簾,後麵的沈晏又會是怎樣的表情呢?冷漠還是痛恨?


    蕭瑀不敢再想,一把掀開轎簾,看到的是已經自己摘下蓋頭的沈晏,她正滿臉震驚地看著他。


    蕭瑀愣了愣,穿著嫁衣的女孩子已經不是兩年前一團孩子氣的模樣,已經出落成了窈窕淑女,她的模樣和當年嫁給自己的時候重疊在一起,似乎是一樣的,似乎又不一樣了。


    蕭瑀探身進了轎子,握住沈晏的手,輕聲道:“元娘,跟我走。”


    沈晏身子一僵,蕭瑀已經重新給她蓋上了蓋頭,沈晏的眼前重新迴複一片熟悉的紅色,還未反應過來,就小聲驚叫了一句,卻是被蕭瑀攔腰抱出了轎子。


    沈晏想要掙紮,卻被蕭瑀緊緊地扣住,根本無力再動彈。


    蕭瑀抱著沈晏轉過身來,身後已經圍滿了人,迎親隊伍中但凡有些武力的都拿了趁手的家夥,虎視眈眈地看著蕭瑀。


    殷羽早已跟著他過來,手中一杆□□護住了蕭瑀。


    蕭瑀抱著沈晏翻身上馬,卻因為被圍在人群中,頓時進退兩難。


    正在此時,又遠遠傳來一陣整齊地馬蹄聲。


    有好事者衝著聲音的來處看去,卻見一隊騎士正駕馬匆匆趕來,為首一人,正是焦榕。


    殷羽遠遠地看到焦榕,興奮地大喊道:“老焦!這邊!”


    焦榕帶著隊上前,一身煞氣頓時就把這些人給嚇得退了好幾步,他領著一隊兵幾乎是毫無阻礙地就來到了蕭瑀的身邊。


    殷羽大喇喇道:“你怎麽這麽慢!”


    焦榕頓時就黑了臉,好在他早就知道殷羽是什麽德行,沒理他,直接對蕭瑀道:“你先走,我替你頂著。”


    蕭瑀點點頭:“多謝了。”


    “兄弟一場,有什麽可謝!”焦榕哈哈一笑,“快走吧!”


    蕭瑀摟緊沈晏,微微伏下身子,馬鞭重重一揮,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經帶著沈晏衝出了包圍圈,身後的殷羽也緊緊地跟了上來,任由身後一片叫罵聲,他們已經跑出了很遠。


    ————


    在馬上,蕭瑀稍稍放鬆了手臂,沈晏一得了自由,就立刻將蓋頭摘了下來,剛想說話,就被迎麵而來的風給嗆在了嗓子裏。


    蕭瑀低頭看了她一眼,手一抖用披風圈住了沈晏。


    沈晏猝不及防被遮住視線,好不容易從披風中露出臉來,瞪著蕭瑀的下巴,怒道:“蕭瑀你瘋了嗎?”


    蕭瑀輕笑一聲,聲音被風割得支離破碎,但沈晏仍然聽清了,他說:“若你此刻不在我的馬上,我才會瘋了……”


    兩匹馬如一陣疾風穿過街道,朝著錦王府而去。


    王府門前的仆役遠遠地看見兩人,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對視了一眼,一人連忙跑進府內向安順報信,一人則費力地推開王府大門,迎接自家主子。


    安順帶著一眾仆役急匆匆地趕來,然後目瞪口呆地看著蕭瑀懷中穿著嫁衣的沈晏,結結巴巴道:“殿……殿下,這是……”


    蕭瑀一邊扣住沈晏亂動的身子,一邊輕描淡寫道:“這是本王的王妃。”


    安順腿腳一軟差點跪在地上,按理蕭瑀現在應該正在漠北,怎麽會突然迴來,而且沈晏與慕清闌大婚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本以為自家王爺這兩年都沒信迴來,是早已死心了,誰知道他、他、他竟然跑去把人家新娘子給搶了!


    蕭瑀根本沒理會已經快要暈倒的安順,在跨過門檻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麽一般:“去給各府發喜帖,三日後是好日子,本王要成親。”


    安順白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


    蕭瑀將沈晏帶迴主院,直接放到了床上。


    沈晏爬起來正想和他理論,卻見蕭瑀解了外麵的披風,竟開始脫起衣服來。


    沈晏臉漲得通紅,氣道:“蕭瑀!你……你……你混蛋!”


    蕭瑀解扣子的手一頓,莫名道:“我哪裏混蛋了?”


    “你……你脫衣服想幹嘛!”


    “你想到哪裏去了,我這一路過來拚命趕路,都二十多天沒洗澡了,換件幹淨的衣服罷了,莫非你不嫌臭嗎?”


    沈晏這才意識到自己誤解了他,又是氣又是惱:“放我迴去!”


    蕭瑀哼了一聲:“我若要放你迴去,還費心搶你迴來幹嘛?”


    “你……”沈晏張口結舌,竟不知要說什麽才好。


    蕭瑀卻已經脫掉了上衣,精壯的腰背就這樣出現在沈晏麵前。蕭瑀的皮膚早已在漠北變成了古銅色,身上沒有一絲贅肉,隨著他的動作展現出極富力量的形狀,幾道交錯的疤痕更是平添了一份獨屬男性的陽剛之氣。


    ——蕭瑀也不再是兩年前那個貌如女子的俊美少年了,這兩年的時間將他打造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沈晏不自在地轉過身去,她不知道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竟然讓蕭瑀發生了這麽大的改變,若說兩年之前她尚能夠猜到蕭瑀的心思,現在卻是半點都猜不透了。


    但是沈晏仍沒有放棄努力,她苦口婆心地勸道:“你莫不是私逃了軍營,這可是重罪,你還是早些向陛下請罪,然後迴去的好。”


    蕭瑀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你在關心我?”


    “沒有。”


    蕭瑀笑了笑,不去拆穿她的口是心非,解釋道:“我朝有律例,若是升為參將,在非戰時可以迴京領勳。”


    “騙人!”沈晏並非完全不懂律法,蕭瑀剛去漠北時應該不過是個區區百戶,哪怕他帶了私兵,又怎麽可能在兩年之內從百戶升到參將?


    蕭瑀披上了衣服,見沈晏仍舊不可置信,便道:“待你我成親,我自然會去兵部領勳,到時候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沈晏怒道:“誰要跟你成親!快放我迴去!”見蕭瑀仍是不為所動的樣子,她咬咬牙,跟他攤開裏頭的厲害來說,“便是你有了功勳在身又如何?當街強搶良家婦女,天下人的口水都要淹死你!”


    蕭瑀挑了挑眉:“我還會怕這個?”


    “你立再大的功勞都會被漠視,你可能再也不能上戰場,你懂不懂?”


    “來之前我就已經想清楚了,最壞的打算也做了,元娘你說這些沒用的。”


    “你!”沈晏已經是別無他法,隻能自暴自棄道,“蕭瑀,你別鬧了!”


    蕭瑀收了笑意,走了過來,不顧她的掙紮握住她的手,說道:“元娘,你不肯嫁我,我隻能出此下策。”


    沈晏用力地推搡著身前的他,怒聲道:“既然知道我不願意嫁你,何苦要逼我!”


    “因為終於想明白了,你在我身邊,我便有機會讓你再愛我,但你若不在我身邊,那我就什麽機會都沒有了。”


    “元娘,我就傷你那麽深,連最後一次信任的機會都得不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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