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的時候,廉斬指著遠處正在苦戰的酈元樂,為難的詢問張崇義:“陛下,你嶽父...”


    張崇義看也不看那個方向,麵無表情地撂下一句:“要是可以的話,麻煩楚王幫我料理一下這個無恥之徒,我張崇義可沒有這等無情無義的親戚。”


    這話要是被酈宛丘聽見,以後張崇義恐怕很難踏進椒房殿的大門了。


    廉斬哈哈大笑,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光芒。


    荊州將士迅速讓開一條通道,張崇義帶著寇登張擒虎往南邊的崤山遁走。


    在高高的山峰上與蒲渭陽會合後,蒲渭陽指著荊州大營的亂象,好奇地問道:


    “你們不是去策反酈元樂麽?怎麽搞得荊州大營天翻地覆?竟然還能安然返迴?”


    心情激蕩的張崇義並未正麵迴答蒲渭陽的問題,而是催促道:“趕緊迴潼關,我要調兵偷襲兗州大營,能否成功擊敗範進,在此一舉了。”


    蒲渭陽不再吭聲,四人仗著輕功,在崇山峻嶺中一路飛掠,幾次不小心撞見躲在山裏的暗哨。


    張崇義才懶得管他是荊州盟友還是兗州仇敵,能輕鬆殺掉的順手就送他們歸西,倉促間殺不掉的高手,就迅速擺脫,埋頭狂奔。


    幾十裏陡峭的山路,在這幾個武林高手的腳下如同平地,不過兩個時辰就走完了。


    將近潼關時,張崇義踩在一處極高的山崗上向北了望,不由暗暗叫苦,原來範進考慮的極為周詳。


    他們出兵偷襲荊州之前,就讓陳檳帶著數萬大軍連夜在潼關之下嚴陣以待。


    潼關以東十幾裏狹窄的崤函古道上,一路過去都是熊熊燃燒的篝火,一排排刀槍劍戟、弓弩盾牌在夜光下分外可怖。


    張崇義等人趁著夜色縱身躍上潼關,守城士兵以為是兗州高手前來偷城,紛紛調轉弓弩準備攻擊。


    張崇義大聲喊道:“不要射箭,是我!”


    這個夜晚荊州大營和兗州大營連番異動,薛焉賀中雲尉遲璘王寶山等大燕將領早已收到風聲,全都守在城樓上,密切關注著關外緊張的形勢。


    待見到張崇義從天而降,不由大喜過望。


    薛焉連忙喝退所有士兵,罵道:“都瞎了眼嗎,連陛下都不認識?”


    眾將士慌得俯身便拜,張崇義平靜地揮了揮手,眾將士緩緩起身。


    迴頭看時,剛剛還陪在身邊的蒲渭陽又消失無蹤,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入神境地仙,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麵。


    張崇義跟薛焉賀中雲尉遲璘等人寒暄幾句,薛焉等人急不可耐地向他打聽荊州兵營的情況。


    張崇義三言兩語介紹完荊州內亂和兗州兵馬偷襲荊州大營的機密。


    “原本我跟廉斬約定,想要趁著範西元大舉偷襲荊州兵馬,兗州兵營可能出現防務空虛,派遣一支精兵去兗州兵營放一把火,燒光兗州的糧草,想不到陳檳早有防備。”


    “這條古道原本就狹窄崎嶇,如今被兗州兵馬層層把守著,怕是飛鳥難渡。”


    “潼關的兵馬本就所剩不多,守城都自顧不暇,哪裏能夠衝破敵軍的層層守備?哎,我們就隻能在關內看戲了。”


    張崇義趴在城牆的垛口處,一臉沮喪地了望著遠處微弱的篝火,隻能望洋興歎。


    薛焉等人默默地守在他的左右,一起眺看著數十裏外的廝殺,各懷心事。


    此次瘋狗陳檳作為指揮攻城的前軍主將,擺出玉石俱焚的架勢瘋狂攻打潼關三天。


    潼關城下雖然留下了數萬兗州士兵的屍體,但己方的傷亡數目也極為恐怖,當前能夠作戰的不到一萬人馬,守城器械、滾木擂石、箭矢等物資消耗速度快如流水。


    幾大將領連日來勞心勞力,食不知味寢不安席,精神都極為萎靡,一個個眼眶布滿血絲。


    涿郡出身的八大騎將軍,秦冪、張堅、陳群、蔣仁義、賀中雲、劉常樂、尉遲璘、王寶山是張崇義最為信賴的心腹。


    與尚修竹向烈常羽馮禮等人有所不同,尚修竹等人是張道衝大將軍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


    八大騎將軍連同步兵三大統領羅明玉、範長春、李元藝,都是張崇義親自從底層慧眼拔擢的青壯派。


    年齡最大的沒有超過三十歲,可謂是嫡係中的嫡係,心腹中的心腹。


    賀中雲尉遲璘王寶山跟隨張崇義打過青奴,打過信都,打過青州,打過兗州,在一口鍋裏吃過飯,在一堆火上烤過肉,甚至在同一條河裏舉行過撒尿比賽,親信程度遠超旁人。


    薛焉徐霖縱然被張崇義信任器重,但在這等危機四伏的兵家重地,四周都是森森如雪的刀槍劍戟,他們為了避嫌,早已摘下身上的佩刀,遠遠地站在一丈以外。


    唯獨賀中雲尉遲璘王寶山敢佩戴刀劍,緊緊貼在張崇義左右,絲毫不用避諱。


    “據陛下所說,是酈元樂勾結範進,在荊州大營掀起內亂,給了範西元的可乘之機,然而酈元樂為何會如此倒行逆施呢?”


    旁人都知道酈元樂是張崇義的嶽父,皇後酈宛丘的父親,心裏雖然都對酈元樂的所作所為鄙夷不解,卻不敢大庭廣眾的詢問緣由。


    賀中雲作為心腹,卻毫無顧忌地問了出來,算是替所有人提問。


    張崇義疲憊的眼神望向遠處起伏不定的火光,並沒有第一時間迴答賀中雲的問題,而是低頭想了一會兒,慢慢說道:


    “酈元樂這些年在荊州過得並不舒坦,廉斬表麵上重用他,其實是想以他為餌引我上鉤。”


    “我這位老丈人是個修煉成精的老狐狸,大概看出了廉斬的險惡用心,不願意束手待斃。”


    “他前些日子還偷偷寫信給皇後,說想與我攜手合作,伺機燒毀荊州的糧草,助我們一臂之力。”


    “嗬,我還以為他是良心發現,想起還有皇後這個女兒,想不到他是到處押寶,一邊跟我們明修棧道,一邊跟範進暗度陳倉。”


    “果然是有心機,有手段,別說我沒料到他會做的這麽絕,便是老奸巨猾的廉斬也沒玩過他,被他來了個釜底抽薪。”


    薛焉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您預料這場戰事的結果如何?”


    張崇義笑道:“結果不是很明顯嗎?範西元跟金不換一樣,既是天生神力的猛將,也是亂中取勝的狠將,最擅長打亂戰夜戰。”


    “荊州最強的是水軍,騎兵步兵普遍不如兗州,武功卓絕的頂級戰將更是望塵莫及。”


    “範西元麾下猛將如雲,氣勝巔峰都有十幾個,實力之強悍,連我都自歎不如。”


    “廉斬若是能夠將他擋在荊州大營之外,或許還有一戰之力。”


    “如今竟然被範西元領著精銳殺進了兵營,廉斬怕是過不了這個生死玄關咯。”


    “荊州大營肯定是完了,那幾萬兵馬起碼要折損大半,廉斬父子能否逃出生天都不確定。”


    沉默了半天的賀中雲忍不住插話道:“末將倒不關心廉斬父子和荊州兵馬的傷亡情況,隻關心荊州大營的糧草去向。”


    “範進此次來的倉促,所攜帶的糧草極為有限。”


    “據探子送來的消息,他們的糧草最多隻能維係兩個月。”


    “兗州被他們搜刮了多年,民力幾近枯竭,民間根本就籌集不到更多的糧食,隻要我們能夠阻擋他們兩個月,兗州兵將不攻自破。”


    “範進之所以不惜背負罵名也要毀約背盟,突然捅廉斬一刀,為的就是荊州那百萬石糧草。”


    “倘若被範進完整地接收了荊州的糧倉,那等於是給了範進續命的機會,對我們極為不利。”


    尉遲璘麵帶憂色地掃了一眼賀中雲,隨後馬上看向張崇義道:“希望廉斬能夠做點好事,就算要輸,逃走前好歹也要把囤積的糧草一把火燒光,不要留給範西元一粒糧食。”


    “隻要沒有得到荊州的糧草,範進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既失去了盟友,也失去了長期作戰的本錢。”


    張崇義慚愧地拍打著額頭,非常懊惱道:“哎喲,被你們這麽一說,我才發現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剛才在荊州大營裏,隻想著如何盡快趕迴潼關調兵,卻忘了趁火打劫,繞道迴去放火燒光荊州的糧草,犯蠢了。”


    賀中雲笑道:“陛下不用自責,你們三個人在重兵環繞之中,又沒有糧倉的詳細情報,匆忙間哪裏找得到糧倉呢?”


    個子相對矮小的王寶山嗓門極大,大聲道:“荊州糧倉的位置肯定極為隱秘,周邊定然安排著重兵把守,範西元急切間未必找得到。”


    “說不定廉斬有本事在範西元抵達之前,派人把糧草全運迴南陽。”


    尉遲璘搖頭道:“這不是開玩笑嘛?他有酈元樂作為內應,想要找到糧倉估計不是難事。”


    “雖說我們都不知道荊州糧倉的具體位置,但荊州兵營靠近弘農郡,糧倉多半是在熊耳山一帶,距離南陽還有幾百裏山路,哪有那麽容易運迴去呢?”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當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廉斬會不會搶在範西元之前,一把火把燒掉糧倉,斷了範進的念想。”


    眾將的目光齊刷刷看向張崇義,皆是一般的心思。


    範西元能否順利得到荊州的糧草,就看酈元樂這個兩麵三刀的家夥到底真心幫誰。


    倘若他有意相助張崇義這個女婿,定然不會把糧倉拱手送給範進。


    倘若他冷血到不顧及跟酈宛丘的父女之情和跟張崇義的翁婿之情,帶著兗州兵搶到了荊州的糧倉,那就是徹底倒向了範進。


    賀中雲明知道有些問題是不能觸碰的禁區,但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心,壓低聲音問道:


    “陛下,倘若酈元樂這次真的倒向了範進,我們以後遇到他該怎麽辦?”


    眾人都神色古怪地盯著賀中雲,心想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這種關乎性命的問題也敢問。


    東邊漸漸露出了一絲魚肚白,黎明前的寒風格外刺骨,將四周的火把吹的搖搖晃晃。


    張崇義簡短的幾句話卻比寒風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你們以後見到酈元樂,但凡能夠殺死他,就一定不要心慈手軟,先殺了再說,也不要跟我匯報,盡量毀屍滅跡,以免被皇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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