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安康二年大年初一,歲首,冷風如刀,天地悲鳴。


    京兆府三縣二十四名貪官,因參與倒賣救災糧食,害怕被皇帝查出來,攜家倉惶逃竄。


    被驃騎將軍尚修竹帶兵緝捕歸案,全都滿門抄斬,一共斬首三百八十餘人,首級傳示各郡縣官員。


    如此鐵腕反腐雖說惹得部分官員疑懼,晝夜寢食難安,卻使得大燕官場氣象渙散一新。


    此後救災糧食暢通無阻地發往各地,正月未曾餓死過一個難民,各地難民鬧事風波漸漸平息。


    人頭落地,萬民歸心。


    正月初十,天空降下小雪,京城鋪上一層白絨絨的雪衣,總算是洗掉了除夕的血漬。


    侍中兼禦史大夫的張居賢,頂著嚴寒來到禦書房奏呈反腐捷報。


    “陛下,經過臣等晝夜徹查,現已查明參與倒賣糧食的官員共計一百二十五人,其中戶部官員二十四人,京兆府各縣官吏一百零一人,全部按律處斬。


    臣根據線索順藤摸瓜,查處涉案奸商十二人,都已逮捕入獄。


    當前追迴的救災糧食共計兩百八十萬石,涉案贓銀一千四百萬兩。


    糧食已分派至各縣賑濟災民,近來關中平原沒有出現過災民餓死的現象。”


    張崇義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在禦榻上,而是拿著奏章,環繞紫檀案幾轉來轉去。


    這份貪官名單讓他痛心疾首,被斬首的一百二十五名官員裏,大旗遺留的官員不到二十人,一百多人都是鄴城帶出來的將領。


    有些人跟隨他出生入死,作戰頑強勇猛,想不到剛入京城就腐化墮落至斯。


    張崇義多次跟他們諄諄告誡,他們這些浴血廝殺出來的悍將,提著腦袋跟他打天下,偶爾貪汙一些銀錢,他可以置之不理。


    但是大亂之世,糧食是民生根本,誰碰誰死,為何這些人依然要頂風作案?


    張崇義將奏章扔在案幾上,雙手撐著桌麵,倍感沉痛道:“有些人我是真的不想殺,但是他們非要逼我大開殺戒,這是何苦來哉?”


    “攻占永安城以後,我何曾虧待過他們?”


    “從大旗官員府裏搜刮到的金銀財寶,我是盡量先賞給他們,屯長以上的官員,誰沒有上萬金銀的身家?”


    “他們為何執迷不悟,要去搶奪賑濟難民的糧食?”


    張居賢顯得比張崇義還要義憤填膺,憤慨道:“陛下,臣反複研究過這份名單,絕大多數貪官都是當初信都郡清河郡魏郡的投誠官兵,幽州出身的官員隻有兩個。”


    “清河郡魏郡官兵身上沾滿了大旗官場的通病,這是多年積累形成的痼疾,怕是難以輕易扭轉。”


    “陛下當初就不該心慈手軟,還給那些貪官汙吏的家人留條活路。”


    “我們為了多籌一些糧食,派人滿世界東挪西買,為此還死了一百多名忠心耿耿的將士,何等艱辛,每粒糧食都來之不易呀。”


    “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明知道數十萬難民嗷嗷待哺,糧食比金銀還要寶貴,他們竟敢倒賣糧食。”


    “有些人還把糧食偷偷賣給範進,這不是單純的貪腐,而是助紂為虐,資助敵人,形同叛國。”


    張崇義抬頭望天,唏噓感慨道:“居賢,不是我婦人之仁,今年永安城流血死人太多了,我實在不忍心再殺得血流成河。”


    “行啦,這事就當是殺雞儆猴,希望其他人能夠收斂一些。”


    “你這個禦史大夫要把禦史台的責任擔起來,盡快組建一支禦史隊伍,能不能幹活暫且不論,起碼可以起到震懾作用。”


    張居賢諾諾領命而退。


    午後,小雪轉為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飄落人間。


    楊千鍾冒雪進宮,送來幾份軍情密信,君臣二人在禦書房密談。


    楊千鍾將幾封情報遞給張崇義,張崇義一邊翻閱,楊千鍾一邊口述:


    “並州方麵,霍雲彪年底舉兵攻打太原城,兄弟兩打的熱火朝天,雙方各有死傷,暫時未見分曉。”


    “並州各郡都持觀望態度,不肯表態偏袒任何一方。”


    “冀州戰事如火如荼進行中,張潮大軍圍攻巨鹿郡兩個月,韓後石兵馬損失慘重,巨鹿郡已是秋後的螞蚱,正月應該可以破城。”


    “常山郡守劉屏山年底曾派人秘密聯係步兵統領蔣樾,準備獻城投降,具體條件有待商討。”


    “當務之急是,河內郡郡守秦之橋、弘農郡郡守端木良,近來態度有所鬆動,先後派人來接洽投誠事宜,想要委身賣個好身價,陛下有何指示?”


    張崇義披著羊絨大衣,斜靠在禦榻上,慵懶地打聲哈欠,將情報還給楊千鍾,冷笑道:


    “端木良這狗東西,估計是看到範進即將大兵壓境,迫於形勢才向我們投降。”


    “範進前年去年兩次攻打弘農郡,大敗而歸,對他們懷恨在心。”


    “這次孤注一擲傾巢而來,中間地帶的弘農郡正是眼中釘肉中刺,我猜範進首先就會以雷霆之勢橫掃弘農郡,再揮師潼關。”


    “端木良明知與範進沒有和解的餘地,投降是死,抵抗也是死,根本沒有生路,向我投誠無非是想騙我派兵替他消災弭禍,擋住範進的兵馬,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這個大旗餘孽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從九月起就給他發了幾道詔令,勸他歸降,他都置若罔聞,現在臨時抱佛腳,晚了。”


    “弘農郡這兩年接連遭到陳部魁大軍的攻擊,聽說損失慘重,精銳兵馬死傷八九,府庫錢糧也消耗殆盡,城池被打的千瘡百孔,已是食之無味的雞肋。”


    “我們要是接受他的投誠,就要派兵替他戍守弘農郡,還要補充大量糧草器械,等於把第一道戰線從潼關前移到弘農郡方向。”


    “雖說也有好處,但怎麽算都是弊大於利,補給線要綿延數百裏,同時要直麵範進廉斬兩路大軍的兵鋒,更難守住。”


    “弘農郡是座爛城,如今沒有戰略價值,不用搭理。”


    “河內郡那邊要妥善安撫,聽說秦之橋年前多次修書張微,向他表達投誠的心意,不過此人野心勃勃,想要謀求郡王的爵位。”


    “說句心裏話,要不是三路諸侯發兵來攻,我不想跟他多費唇舌,不管是從鄴城發兵,還是河東郡發兵,我們都能輕鬆將河內郡收入囊中。”


    “怎奈眼下冀州兵馬捉襟見肘,河東郡受困於糧草不足,暫時都拿他沒有辦法。”


    “偏偏河內郡扼守冀州跟河東郡的交通要害,倘若他舉城投靠範進,等於一刀斬斷冀州跟河東郡的溝通橋梁,著實成了我們的心腹之患。”


    “罷了,這秦之橋算準了好時候,就賣他一個便宜,封他為山陽郡王,先把他穩住,等打退了三路聯軍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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