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宛丘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他就往外麵走,大聲吆喝道:“迎春飛雪,將軍要去清平樂居看看蘇夫人,你們過來幫個忙。”


    迎春飛雪進門就看見這對夫妻像是在拔河,酈宛丘把張崇義往外拉,張崇義牽著菲諾要去內室休息,笑盈盈地問道:“夫人,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酈宛丘板著臉道:“別管我們在幹什麽,替我搭把手,把他拉去清平樂居。”


    迎春飛雪害怕酈宛丘,卻不怕張崇義,聞言一人摟腰一人推背,使出吃奶的勁將張崇義推出書房,推向清平樂居的小路。


    菲諾一開始還眼巴巴指望著陪張崇義睡個午覺,待見三個女人前後用力裹挾張崇義出去,感覺好玩,也去相助一臂之力。


    離開書房,張崇義感覺被四個女人推來推去不成樣子,急忙哀求道:“行啦行啦,我自己走,你們不要推了,成何體統?”


    於是迎春飛雪鬆開張崇義,酈宛丘菲諾一左一右摟著他的手臂,沿著白玉石板路緩緩走向清平樂居。


    院子裏佳木蔥蘢,濃蔭遍地,處處蟬鳴聒噪。


    鄴城新府邸的清平樂居,格局與涿郡截然不同,院裏矗立著幾株梧桐,圍牆上長滿了爬山虎,非常清幽別致。


    剛到院門口就聽到幾個女人嗚嗚咽咽哭泣,好不心酸。


    張崇義被一妻一妾裹挾著,心不甘情不願,平生第一次踏進清平樂居的院門,該院算是蓬蓽生輝了。


    涿郡舊府邸的那座清平樂居,張崇義從頭到尾都沒進過院子。


    進了房間,隻見蘇清人斜靠著外室的圓桌,左肘撐著青花琉璃桌麵,用絲巾擦拭著淚水。


    三個貼身丫鬟靈珠、綠螢、妙玉並肩跪在地毯上,一個個哭的梨花帶雨,淚水嘩啦啦往下淌。


    前兩年,那位腰圓膀闊的大刀女俠蘇思文,臨近出嫁的年齡,張崇義給她說了一門親事,對象是涿郡的一名年輕校尉,婚姻還算和和美美。


    今年初誕下頭胎,如今尚在涿郡哺乳,沒有隨之搬到鄴城。


    酈宛丘笑著打趣道:“清人妹妹,這是怎麽啦?主仆四人這是搶雞腿吃,鬧翻了麽?”


    一邊說著笑話,一邊攜著菲諾走到蘇清人身邊,給她擦著眼淚。


    蘇清人主仆被她插科打諢逗得破涕為笑,一個個東邊日出西邊雨。


    待見張崇義背負著手站在門檻附近,欲進不進,三個丫鬟嚇得魂飛魄散,哭笑都忘了,齊齊轉身跪迎,一個個形同木頭。


    蘇清人愕然望著張崇義,感覺太陽從西邊出來,這位名義上的夫君、實際上的陌生人,記憶中還從來沒進過她的院子呢。


    酈宛丘輕輕推了推蘇清人,嗔怪道:“傻坐著幹嘛?夫君進你房間,你都不會去迎接麽?”


    蘇清人俏臉羞紅,扭扭妮妮地站起身,擦幹臉頰的最後幾滴淚水,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絲毫沒有親近張崇義的意思。


    酈宛丘笑容陡然停滯,頗為無語地斜視著蘇清人,算是理解張崇義為何不待見她了,自己幫襯到這個地步,她還是無動於衷,簡直就是個榆木疙瘩。


    如果說承光十一年剛進張府時年紀太小,臉皮太薄,如今已是永和二年,她都過了二十歲,在這後院廝混五年,沒吃過豬肉,好歹也見過豬跑吧?


    平日裏這些妻妾是如何勾引糾纏張崇義,她不都在旁邊看著麽?


    更可恨的是那三個丫鬟像個死刑犯一樣跪在地上,其他院子裏的丫鬟何曾會這般窩囊而疏遠?


    對這等爛泥扶不上牆的主仆,酈宛丘頓感愛莫能助,茫然看向張崇義。


    張崇義麵無表情,瞅了瞅蘇清人,再瞅了瞅三個丫鬟,一臉平靜地搖了搖頭,古井無波地問道:


    “大熱天的,主仆四人躲在院子裏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我是沒飯給你們吃,還是沒衣服給你們穿?”


    酈宛丘原指望張崇義說幾句暖心話,哄哄這個守了五年活寡的蘇清人,不曾想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是嚴詞詰責。


    嚇得蘇清人剛憋迴去的清淚,又如山穀幽泉悄悄流出來,嘴巴一扁,很快變成山洪暴發,猛地趴在桌上失聲痛哭。


    三個丫鬟懾於張崇義的霸氣,一聲也不敢吭,直挺挺跪在地毯。


    酈宛丘走到張崇義的麵前推了他一下,埋怨道:“叫你來哄她,你怎麽還火上澆油,一句好話都沒有,她是你老婆,不是丫鬟侍女,就不能好好說話麽?”


    菲諾尤其心軟,見不得別人流淚,拿著絲巾手忙腳亂地替蘇清人擦眼淚,勸慰道:“不哭啦,不哭啦,哭花了臉就不好看了。”


    張崇義看著亂哄哄的場麵,一陣心煩意亂,轉身就揚長而去,氣得酈宛丘直跺腳,指著他背影罵道:“你這混蛋,真不會憐香惜玉,老婆還在這裏哭著,你就走了。”


    張崇義大步流星地離開清平樂居,吐出一口晦氣。


    要是換了別人,他早把她們轟出府去配婚了,落得眼不見心不煩,奈何此女跟他婚約早定,又在府裏住了多年,名義上的小妾,送都送不走。


    順著迴廊走了幾十步,轉身瞟了眼清平樂居,越看越是厭惡,順帶著連那二十個在清平樂居外站崗的府兵都不太順眼,恨不得把他們全部轟出去。


    那些府兵察覺到一股不屬於夏天的寒意隱隱襲來,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心想我們這是招誰惹誰了?


    走過一段迴廊,抬頭望見左邊有麵狹長的粉白牆壁,牆腳開滿了各種各樣的菊花,盡頭處有扇鐵門。


    他記得那個小門後麵是府兵所住的營房區,平時有兩個府兵看守,防止府兵私自竄入後院驚擾女眷。


    自從闔府女眷搬遷至此,後院的家丁府兵都是酈宛丘在打點,他都沒去營房區看望過府兵。


    想著今日閑暇無事,便順著白牆走到盡頭,推開厚厚的鐵門,兩個府兵猝然見到大將軍大駕光臨,慌忙俯身行禮。


    張崇義揮手讓他們起來,搭著他們的肩膀隨意慰問了幾句。


    這是在薊州大營裏養成的優良傳統,對所有官兵一視同仁,這些府兵早已習慣了大將軍的平易近人,笑嗬嗬的跟他說些營房區的軼事。


    聊了幾句後,張崇義無意中瞥見遠處一棵桃樹下,突然出現了一抹不該存在於府裏的天藍色身影,頓時臉色一寒,撇下兩名府兵快步走過去。


    那個府兵見他神色不善,循著方向望過去,看清那抹藍色身影後,暗暗叫苦不迭。


    兩人緊張兮兮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一人心急火燎地進入後院,不知找誰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槍氣素霓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道無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道無花並收藏槍氣素霓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