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路人馬隨即合兵一處開向中山郡。


    臨近城門時,張崇義遠遠望著古老斑駁的中山城牆,心中感慨萬千。


    承光十二年,他受父親張道衝委托來中山郡處理兵變事宜,半路上機緣巧合遇到薑無媚,在軍營裏私定終身,巧舌如簧說服老泰山薑子恆重歸張家旗下。


    本來要進城盤旋,大哥張崇忠連夜拔營而走,張崇義匆匆忙忙趕迴涿郡,之後出現了三子分幽。


    張崇義打信都收青州,三年來東奔西走,忙的焦頭爛額,這座近在咫尺的郡城始終無緣進入。


    此次重臨城下,有種恍若隔世的滄桑感。


    隻見城門之下,披著一身鶴氅大衣的薑子恆,臉上掛著春風得意的笑容,親自帶著中山郡文武百官畢恭畢敬的迎候。


    嚇得張崇義趕緊翻身下馬,一路小跑到薑子恆麵前,屈膝行禮道:“嶽父在上,請受小婿一拜,嶽父大人怎麽親自出城來接?這可折煞小婿了。”


    滿麵紅光的薑子恆連忙將他扶起,大笑道:“崇義,這可使不得呀。


    你是正二品的鎮北大將軍,又榮封為齊王,坐擁十郡之地,兵多將廣,論官職論爵位論地盤,我這個當嶽父的都要出城來接你呀。”


    中山郡文武官員連忙整肅衣冠,齊齊俯身參拜道:“下官參見齊王。”


    張崇義微微一愣,大旗朝廷封他為齊王,他根本就沒有接受,還把大旗傳詔的宦官趕出府邸。


    畢竟朝廷的詔令早已傳諭各地,他受不受都是齊王,於是頗為勉強的揮手示意他們起身。


    都說嶽母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張崇義尚未見過中山的丈母娘,可是這個嶽父大人對他是發自肺腑的疼愛,一路上親熱地牽著他的手,把他領進了郡守府。


    中山郡是個窮郡,郡城沿街的店鋪裝飾極為寒酸落魄,遠不能跟涿郡相比,更沒法跟魏郡等地相提並論。


    當街販賣的大都是日常用品,衣服多是棉麻葛布,像樣的貴重裘服蜀錦揚州綢緞少之又少。


    很多店鋪的牆麵剝落而陳舊,簷柱破爛腐朽,看著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坍塌,怕是沒有一百年也有八十年的悠久曆史。


    街上的行人旅客大都穿著廉價劣質的粗布棉襖葛衣,極少見到貂裘狐裘。


    大冬天裏,街頭巷尾不時看到一些大人小孩在雪地裏鬥毆,一個個打的熱火朝天,鼻青臉腫。


    一行官兵就算是擦身而過都不會過問,反而看的津津有味,民風之彪悍可見一斑。


    到了郡守府大門口,張崇義驚愣的站在原地,懷疑他們是不是走錯了路。


    堂堂一郡長官的府邸,不如涿郡縣城來的巍峨大氣,低矮破爛也還罷了,關鍵是規模極小,陳設極為簡陋。


    郭懷玉等人瞧出了張崇義的疑惑,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局促尷尬。


    薑子恆倒是處之泰然,捋須笑道:“崇義,讓你這位大將軍見笑了,中山郡就是這麽個窮地方,老夫在此主政十幾年,算是為官最久的一任郡守。


    以前的郡守一般做個一兩年就迫不及待找關係調走了,曾經還有兩年沒人願意來這裏當官,郡守位置一直空置著,可笑吧?


    中原那些富郡的郡守,幾百萬兩銀子才能買一個,這窮地方沒人願意來,許多官員還斥巨資走關係離開。


    我當年本來是要去河內郡當官,就因為得罪了太子李鴻鵠和權臣韓葛生,才被發配到這裏。”


    張崇義跟隨薑子恆進入郡守府,宴席早已設好,大廳裏擺了三桌,今天是公家招待,陪座的都是郡城四品以上官員,嶽母等親屬內眷未曾入席。


    張崇義方麵隻有韓克禮、寇登、張擒虎等十幾名親信有資格入座,其他官兵另有安置。


    環顧四周,條件當真是非常艱苦,大廳的梁木幾乎都有被白蟻啃噬的痕跡,牆壁剝落的極為誇張。


    地麵鋪設的不是富貴人家常用的白玉大理石和青石板,而是一些粗獷的砂礫岩,這是尋常百姓家裏才用的玩意兒,別說郡守府不曾見過,便是富裕的縣城也不會用到。


    唯有那幾張新買的花梨木八仙桌還像點樣子,難怪中山就在幽州隔壁,但張崇義長到二十歲,都沒聽說有人想往這邊跑。


    張崇義漸漸理解薑無媚為何總是不願意迴家,更是從來不提讓張崇義帶她迴娘家省親,合著是怕家裏太窮酸,會被老公嫌棄呀。


    他剛想到薑無媚,就見到大廳門口冉冉走來一襲鵝黃色衣衫,一張嫵媚清秀的臉蛋映入眼簾,不是薑無媚還能是誰?


    薑無媚身後跟著睫兒,似笑非笑地走到張崇義身旁,略帶嬌嗔地看著他,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薑子恆笑嗬嗬道:“你帶兵出發去並州的時候,我猜到你迴程還要經過中山,就叫人把媚兒接過來,讓你夫妻倆在中山聚一聚,怎麽樣,我這嶽父當的還稱職嗎?”


    張崇義沒有爭過薑子恆,被迫坐在上座的主位,左邊坐著薑子恆,薑無媚坐在右邊,旁邊依次是中山郡尉郭懷玉、郡丞鄭遠山,還有學正、主簿等人。


    韓克禮是涿郡四品郡尉,位高權重,就跟張崇義同席而坐,寇登張擒虎官銜不夠,被安排在另一桌。


    張擒虎隻要不衝鋒打仗,就是個安安靜靜的乖孩子,平時不說話,也不惹事,看著外人有些畏畏縮縮。


    雖說酒非好酒,無非是尋常的家釀,菜也非上品,無非是牛羊肉,但這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薑子恆對這位相見不多的女婿是視如己出,言語之間充滿了自豪驕傲,中山郡上下官兵這兩年拿著張崇義的俸祿,對這位名義上的主子感恩戴德,不斷的虔誠敬酒,席上推杯換盞,賓主盡歡。


    薑無媚被熱烈的氛圍感染,也想跟著多喝幾杯,張崇義想起她在清河郡那次大醉酩酊的糗事,一直搶她的酒杯,不準她多喝。


    薑無媚還要爭辯,薑子恆幫著女婿說話,嗬斥她道:“你個婦道人家,要聽夫君的話,喝兩杯就算了。”


    薑無媚悻悻放下杯子。


    酒到半酣時,老臉通紅的薑子恆撫著張崇義的肩膀,饒有深意地說道:“崇義呀,如今你打下了鄴城,估計接下來整個冀州都將落入你手,你那邊要是可信之人不夠用,大可以來中山選幾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槍氣素霓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道無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道無花並收藏槍氣素霓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