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圓月當空,一陣沁人心脾的涼風吹拂著,道路兩旁碧草如絲,遠處的農田蟬鳴蛙噪,各種聲音交織成夏夜的交響曲。


    張崇義爬上馬背,送給鍋灰一匹馬,然而鍋灰完全不會騎馬,剛爬上馬背就被顛下來,傻嗬嗬的咧嘴微笑,羞愧道:“小弟弟,我不會騎馬,我走路吧。”


    剛坐上馬背的寇登聽他稱唿張崇義為小弟弟,大為不敬,頓時臉色一沉,大聲喝道:“不得無禮,你眼前這位是鎮北大將軍,你要叫他一聲將軍。”


    鍋灰吃了一驚,嚇得瑟瑟發抖,清如泉水的眼神裏滿是恐慌,結結巴巴道:“大將軍?


    爹娘說,大將軍都是威風凜凜,帶著千軍萬馬,小弟弟,你真是大將軍嗎?”


    張崇義兇巴巴橫了寇登一眼,小聲訓斥道:“閉嘴,他心智有如孩童,天真淳樸,不諳世事,你不要嚇到他了。”


    寇登趕緊閉上嘴巴,羞愧而笑。


    張崇義轉身看著鍋灰柔聲道:“我是大將軍,也有千軍萬馬,不過你叫我小弟弟也沒事,我年齡本來就比你小,你喜歡叫我什麽都可以。”


    鍋灰癡癡呆呆愣在原地,抬頭仰望著馬背上的張崇義,忽地跪在路上,一臉虔誠恭敬磕頭道:“爹娘從小就教我,看到大將軍要磕頭行禮,你是大將軍,我要給你磕頭。”


    張崇義頓感好笑,越看越喜歡這外表莽撞天性單純的鍋灰,大聲道:“起來,不要跪了,這泥地上全是爛泥,別把身體弄髒,以後沒事不要給人下跪,知道嗎?”


    鍋灰對他是言聽計從,騰的一下挺身而起,他剛才磕頭太用力,額頭上撞在泥濘的地麵上,沾滿了泥土爛草,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喜色,憨憨道:“你是大將軍,肯定可以給我找一個漂亮媳婦,是不是?”


    張崇義抬頭大笑,不停點頭。


    眾親兵一開始聽說他能生拋猛虎、活撕熊羆,對他又驚又怕,就這片刻功夫,才看出他果然是毫無心機的孩童性格,都跟著哈哈大笑。


    走了幾裏路,月光下瞧見旁邊有一條齊膝深的小水溝,溝中怪石縱橫,清澈如許,微波漣漪倒映出一片碎玉魚鱗的月光,吩咐親兵在此歇息半個時辰。


    張崇義拉著鍋灰下水給他洗掉額頭上的泥土和身上的汙漬,叫他脫掉那身粗布麻褲,拿來一套黑布戎服給他換上,整個人立時煥然一新,形同野人的鍋灰眨眼間就變成了威猛的悍將。


    張崇義一臉寵溺地打量著身材魁梧表情憨厚的鍋灰,問道:“鍋灰,你姓什麽?”


    鍋灰對著新衣衫左看右看,越看越是喜歡,興奮的就像個吃到蜜糖的孩子,激動地抱著張崇義原地打轉。


    被張崇義問及姓氏,一臉茫然地鬆開手臂,搖頭道:“我不知道,爹娘從小就叫我鍋灰,我不知道自己姓什麽。”


    張崇義低頭沉思片刻,拍著他厚實硬朗的胸膛,微笑道:“既然你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以後你就跟著我姓張吧。


    鍋灰這個名字太土,上不了台麵,你力能生擒猛虎,以後就叫你擒虎,你的全名叫張擒虎。


    擒虎,真是好名字,我記得古代有個名將,就叫韓擒虎,你叫張擒虎,以後也能成為一代叱吒風雲的猛將。”


    鍋灰天性隨和順從,無可無不可,這位小弟弟大將軍說什麽就是什麽,樂嗬嗬道:“好,以後我就叫張擒虎,我不叫鍋灰了。”


    眾親兵見張崇義竟然給這傻大個賜姓為張,這可是幽州將士的無上榮耀,無不羨慕到發狂,心想這莽漢不知上輩子修了什麽福,竟有如此造化。


    一行人星夜兼程,子時後終於抵達涿郡。


    雖說城裏早已宵禁,城門關閉,然而張崇義是何等身份?親兵上前吆喝一聲,說大將軍迴城,城門尉趕緊屁顛屁顛地趕來開門。


    張崇義給張擒虎在營房區單獨安排了一個房間,此後數月,每日閑暇時就傳他武功,矢誌要將他培養成一名足以抗衡金不換的悍將。


    怎奈這傻大個心智虧缺,著實沒有學武的天分,又不認識一個字,修習內功真是步步維艱。


    念了三四個月,竟連一句連貫通順的內功口訣都背不熟,念完前麵兩個字就忘了後麵的字,更別提那些精微玄奧的內家真氣運用法門。


    四個月下來,內功毫無進展。


    張崇義沮喪之餘,隻得低聲下氣去蒲公營向蒲渭陽這位刀聖大宗師請教。


    蒲渭陽一開始嘲笑張崇義教而不得其法,躊躇滿誌地出山收徒,苦口婆心地教了一個月,幾次被氣的怒不可遏,一腳把他踹飛。


    最後丟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怒衝衝地拂袖而去,再也不肯跟張擒虎這笨蛋說話。


    張崇義見蒲渭陽這位入神境大宗師也束手無策,索性斷了傳授他內功的念頭,心想反正他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生神力,即便是不學內功,憑著這身蠻力也足以橫掃一堆氣勝巔峰高手。


    便隻傳授他一些精妙的武功招式,然而這笨蛋的腦子純粹就是個擺設,雖說也不好看,稍微精妙一點的高深武功,他竟連一招都記不住。


    最後隻能從步兵入門的基本功教起,費盡心血才讓他練會了一套三歲小孩都能學會的開山拳法。


    嘿,還別說,這種幾乎毫無技術含量的拳法,在他手上表現出來的威力,絲毫不遜色於任何氣勝巔峰高手的絕招。


    張崇義偶爾帶他去步兵營參加校場的比武,他一個人可以打趴下四五百號人,還麵不改色心不跳,嫌棄不過癮。


    張崇義又傳授他一套衝鋒陷陣克敵製勝的槍法,結果如出一轍,變化精微的張家風雷槍法,他完全無法領會。


    最終隻能挑選一套騎兵的入門槍法教他,練了幾個月,總算是把戰陣衝鋒的十八式勉強練會。


    然而就是這套直刺橫掃豎劈等直來直去的十八式,他都足足練了三個月。


    練成之後,又是橫掃兵營無敵手。


    張崇義幾次跟他喂招,發現他使動長槍時爆發出來的威力,果然遠勝當初的金不換。


    以張崇義氣勝巔峰的修為,經常都被壓製的沒有還手之力。


    這些天生神力的怪物,即便是絲毫不懂內功,身上散發出來的神威氣勢足以壓製氣勝高手的氣息,令他們無法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更為頭疼的是教他熟練控製手上的力量。


    張擒虎剛進大將軍府的那一個月,吃飯捏碎碗,喝茶捏碎杯,一高興就砸爛桌子,不時一拳打碎牆壁,弄得房間裏整天都是破爛瓷片碎磚,十天內換了三張床,牆麵幾乎整天都在修修補補。


    薛伯滿臉愁容,多次去找大夫人酈宛丘告狀。


    最後是酈宛丘突發奇想,說幹脆讓他去繡花,捏著繡花針最能錘煉手上的功夫。


    嗬,教猛張飛去繡花,酈宛丘這臭主意可害苦了傻大個,頭幾天拿起針就戳手,左手幾根手指被戳的鮮血淋漓,密密麻麻千瘡百孔,拿碗吃飯都感到痛徹心扉。


    但是這傻大個卻有著一股不到黃河心不死的韌勁,不管繡花針紮手多痛,他都不屈不撓地嚐試。


    因為張崇義信誓旦旦地說過,隻要他能夠完美掌控手上的勁道,就送給他一個老婆。


    他每天拿針繡兩個小時,前前後後折磨了兩個月,什麽都沒繡出來不打緊,手指幾乎沒有一根完好如初,往往是前一個針孔還沒愈合,後一個針孔又突兀出現。


    張崇義瞧著於心不忍,默默地觀察良久,便讓他改為用線穿針孔,這更考驗手指的功夫,卻不會傷到手指。


    如此反反複複練了大半年,這傻大個第一次把細線穿進那細如發絲的針孔,才算是勉強學會掌控力道,再也不會捏碎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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