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聽完也是麵麵相覷。


    他們的疑慮跟張崇義如出一轍,都揣摩不透霍鵬為何舍近求遠,舍可能而求之不可能。


    三人議來議去,議不出個所以然。


    既然找不出他的真實動機,那就直接討論結果。


    楊千鍾開門見山道:“將軍,你要不要借給他糧食?”


    張崇義沒有作答,而是反問二人:“你們意見呢?”


    楊千鍾思忖片刻,捧著茶杯道:“論理,霍鵬是可以結交的。


    此人慷慨豪邁,雄烈過人,頗有任俠之氣,為人處世更像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俠客,而不像個封疆大吏,誰要是幫助過他,他會感恩戴德一生。


    將軍也說過,當年你燒完青奴草場,被青奴幾萬騎兵追到代郡,命懸一線。


    其時朝廷正要發兵攻打幽州,並州本在出兵之列,霍鵬並未坐山觀虎鬥,而是悍然發兵偷襲青奴,救將軍於危難之中,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份救命的恩情無論如何是要報答的。


    尤為緊要的是,來年我們想收服冀州五郡,就必須跟霍鵬打好關係,防止他出兵作梗。


    他那幾萬並州兵可不是省油的燈,都是跟青奴血戰出來的百戰精兵,用來爭天下或許數量不夠,可是在家門口給我們添堵就綽綽有餘。


    我的意思,糧食可以給,但不能足額給他。


    一百萬石糧食,他可真敢獅子大開口,這不是一筆小數目,都夠供養幾萬大軍了。”


    李千秋表示讚同:“我的意見差不多,霍鵬不能得罪,要跟他打好關係。


    得罪他,他一怒之下發兵跟我們搶常山魏郡,到時候就不是一百萬石糧食能解決的了,而是要用人命去換,因小失大,得不償失。


    我們幹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糧食直接送給他,不要他的銀子,但不能給那麽多,最多隻能送他三十萬石。”


    兩位謀士給出了主意,齊齊看向張崇義,等他作出最後決斷。


    張崇義用火鉗夾幾塊木炭放進火盆,挑了挑火,許久沒有表態,不知為何,他隱隱預感霍鵬不是為糧食而來,而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將軍,你意下如何?”楊千鍾追問道。


    張崇義低頭繼續挑著火炭,目光直勾勾盯著篝火,心事重重道:“我的想法跟你們不一樣,要麽就一粒不給,要麽就全額給他,不打一絲折扣。


    如果打算斷了霍鵬這份香火情,幹脆不理他,一粒糧食也不給,大不了到時候一刀兩斷,魚死網破,拚著一口氣,把整個並州給打下來。


    既然要交這個朋友,還這份人情,那就痛痛快快全給他,人情做足,不要扭扭捏捏,弄得送了糧食,還讓人家覺得我們不慷慨。


    你們認為如何?”


    楊千鍾愕然看了眼李千秋,苦澀道:“將軍,不是我們不想大方呀,今年冬天的糧食本來就吃緊,又不敢隨意動用濟南郡的軍糧,已經開始吃涿郡的老本了。


    這一百萬石糧食送出去,雖說明年可保無憂,後年呢?


    戰事越來越兇,以後需要糧食的地方越來越多,我們寅吃卯糧,怕是無以為繼呀。”


    張崇義心裏也有些顧慮,他既然想要把人情做足,就得竭力安撫兩位謀士,笑道:“不用擔心,前幾天諸葛長虹幫我算了一筆賬。


    如今青州的百姓陸陸續續還鄉,人口恢複到三百萬了,冬小麥都順利種下去。


    涿郡是大本營,糧食供應毫無問題。


    信都河間這兩年人口增長極快,肥沃土地幾乎都完成複墾。


    兩郡人口接近一百五十萬,加上清河郡沒有遭到戰火波及,生產秩序未受影響。


    據初步推算,明年十郡可增收糧食數百萬石。


    隻要上半年青州不再爆發動亂,全年糧食可保無憂,還能有大量盈餘。”


    話雖如此,他也不敢打包票,萬一範進大舉興兵複仇,或者那些被驅散的青州叛軍死灰複燃,竄進青州燒殺劫掠,一切可就付之東流了。


    楊千鍾李千秋何嚐不知,張崇義所述是最樂觀的處境,一切順利固然好,萬一出現天災人禍呢?


    張崇義隨手扔掉火鉗,抬頭看著二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決策道:“好啦,此事就此議定,對外就說是借給霍鵬,讓他打個欠條,等到並州糧食豐收,一點點還給我們。


    今晚我要宴請霍鵬夫婦,你們兩人作陪,把尚修竹向烈常羽戴洪叫上。


    也讓你們見識見識一代奇女子紅裘女,這位江湖百年第一女高手,年近五旬,保養的跟三十歲差不多。嘖嘖嘖,真是天生尤物呀。”


    晚宴由新郡守戴洪全力操持。


    這位剛擢升清河郡守的戴家公子,出生於世代簪纓的戴家,又在清河郡這等繁榮富庶地當了二十幾年官,極其注重感官享受,一應酒水菜肴極其奢華貴重,是張崇義平素都不敢享用的。


    酒是最上等的貴妃釀,在皇宮大內都算是奢侈品,菜肴幾乎是宮廷才能見到的名菜,什麽珠聯璧合、金鉤釣馬蹄、燕子歸巢、雞米海參、水晶蓮菜餅、海棠鮮口菇、紅燒熊掌、醬烤墨魚花、天鵝酥等等。


    張崇義剛入座,看到菜牌就不知不覺拉下臉來,尋思這頓飯怕是要吃掉好幾千兩銀子,足夠幾千戶百姓一個月的夥食。


    等到霍鵬紅裘女兩位貴客進入大廳,他隻能勉強擠出笑容起身迎客,說些無關緊要的場麵話。


    陪客的幾乎都是大將軍府的心腹,楊千鍾李千秋常羽尚修竹向烈,以及新郡守戴洪。


    不到半天,薑無媚就跟紅裘女打得火熱,竟然被紅裘女收為義女,形影不離。


    被紅裘女熱情地拉到身邊坐下,倒把張崇義孤零零晾在主座上,旁邊為薑無媚準備的女主人座位空置著。


    等到宴席開始,張崇義剛敬一杯酒,從大廳的側門,盈盈走出幾十個花枝招展的歌姬舞姬。


    大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妙齡女郎,有人走進廳中開始翩翩起舞,有人捧著絲竹管弦席地而坐彈奏雅樂。


    一時琴韻悠揚,歌聲清越,場中舞姿曼妙,婀娜多嬌。


    這時候別說張崇義雙拳緊握,手上青筋暴起,臉上全是難以遏製的怒意。


    便是楊千鍾等大將軍府裏熟悉張崇義性格的心腹幹將,也都暗自為戴洪捏了一把汗,全都坐立不安,小心翼翼地偷看張崇義的臉色,擔心血氣方剛的張崇義當堂拍桌子殺人。


    誰都知道,張崇義最憎恨這些聲色犬馬鶯歌燕舞,不隻是張崇義,幽州張家家風嚴禁豢養歌姬舞姬,說是玩物喪誌玩人喪德。


    唯獨那位不諳張崇義習氣的新郡守戴洪,手裏擒著一隻白玉酒杯,眯著眼,沉醉在悠揚悅耳的聲樂舞姿中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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