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崇義既然決定不在河間郡大開殺戒,那些官員送來的金銀珠寶和美女一並照單全收。


    金銀財寶全部登記在冊,一半發給幽州官兵,一半留作日後的軍餉。


    至於美女嘛,小將軍一個都沒碰,賞給了各營將士,上下官兵無不感恩戴德,誇讚張崇義英明神武!


    元宵節第二天,張崇義望眼欲穿的涿郡步卒和遴選官員終於趕到了,但是帶隊的將領嚇得張崇義差點從城牆跳下去。


    鎮北大將軍張道衝親臨河間郡。


    令張崇義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張道衝大將軍把首席謀士何太勤和主簿封凝全部帶來了。


    父子倆在城外相見,張崇義騎在馬上,一路詳細匯報受降河間郡的前因後果,將一行人迎進北門練武場大營。


    雖然一直壓製著內心的真實情緒,但張崇義看的出來,父親是滿懷喜悅,甚至是難以掩飾的狂喜。


    張道衝很難不激動,百年張家終於邁出了開天辟地的第一步。


    前些日子,剛接到張崇義請求出兵密信的時候,張道衝與何太勤封凝等人秉燭夜談,就是否先行出兵占據冀北各郡展開激烈討論。


    三人意見始終存在分歧,封凝讚成動兵,何太勤認為必須再觀望半年,看看朝廷有沒有能力收拾範進大軍,再作打算。


    張道衝更是躊躇不決,苦心孤詣謀劃十幾年的變局終於出現,他比誰都想揮兵挺進中原,可是張家隱忍蟄伏一百多年,越到臨門一腳,越是心潮起伏難以平靜。


    這一步一旦跨出去,大獲全勝固然是好,要是輸了,百年的慘淡經營連同整個張家恐怕都要灰飛煙滅。


    想贏怕輸是每個賭徒的天性。


    承光十一年,張道衝豪賭了一把,用嫡長子張崇忠和三萬大軍為餌,吸引青奴十二萬主力,四路出兵奔襲青奴四大草場,力圖換取五到十年的平靜,結果賭輸了,賠掉了幾萬兵馬,還差點賠了兩個兒子,草場卻隻摧毀了兩個。


    輸怕了的張道衝,有點不敢再上賭桌。


    三人秘密討論了幾天,沒有形成共識,張道衝準備暫時擱置爭議,持續觀望天下大勢發展演變,然而這時候張崇義的捷報星夜抵達。


    驚喜交集的張道衝徹夜未眠,他們一群老家夥遲遲不敢下的決心,不敢作出的決斷,年輕人輕而易舉就幫他們打開了局麵。


    兵不血刃的挺進河間郡,不破城池,不殺百姓,對幽州而言是夢寐以求的完美開局。


    他擔心張崇義年輕識淺,沒有接收投降城池的經驗,進城後會因處置不當,把大好開局給攪的烏煙瘴氣,導致功虧一簣。


    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帶著左膀右臂星夜倉促南下,想要盡快趕到河間郡主持大局。


    經過涿郡時抽空去了一趟郡守府,看到了張崇義發給郡丞司馬晉郡尉張微的密信,不由提心吊膽,還以為這小家夥真要在河間郡進行大清洗。


    不等司馬晉調配妥當,急急忙忙帶著文武官員和步卒踏上南下的旅程。


    一路上聽了張崇義的匯報,張道衝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此時別說張道衝對兒子讚不絕口,便是何太勤封凝也大唿不可思議,眼裏流露出既欣賞又佩服更有驚懼的複雜神情。


    張崇義接收河間郡所擬之策,幾乎算是最完美最恰當的選擇,即便是由他們精心操持也不過如此,簡直是至矣盡矣蔑以加矣。


    這小子帶著幾千騎兵,區區兩三個心腹,談笑間就收下了河間郡。


    特別是聽到張崇義提到,要給原河間郡官員授予官祿大夫虛銜,名義上加官進爵,其實是由實轉虛的時候,這般老謀深算的手段,兩人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竟隱隱透露出一絲恐慌。


    他們不知道這些主意是誰的,到底是張崇義自己的天縱奇才,還是另有高人給他出謀劃策。


    但既然他能全盤接納並且實施,可見胸中大有乾坤,是妥妥的雄才大略,帝王之才。


    更讓他們出乎意料的是,少年張崇義這些天住在軍營大帳裏,身邊沒有鶯鶯燕燕相伴。


    張道衝隨著張崇義進入軍營,一路笑聲不絕,把八千步卒和文武官員交接妥當後,便讓張崇義陪同,輕車簡從巡視河間郡。


    沿途所見,一切都井井有條,城中秩序井然,全城百姓來往神色如常,未見大動蕩後的惶懼悚栗。


    即便是平日的雞鳴狗盜之輩,在幽州鐵騎威名的震懾下,這些天也消失的幹幹淨淨。


    幾乎同一時間,派往各縣傳令的士兵衙役陸陸續續返迴,張道衝牽掛著各縣的政務,連忙帶著張崇義等人返迴帥帳,耐心聽取眾人的匯報。


    聽完匯報後,張道衝心情舒暢,揮手屏退那些士兵,笑吟吟地詢問張崇義這些惠民安民之策是何人所謀。


    張崇義剛要開口為楊千鍾請功,站在他後麵的楊千鍾趁人不備,悄悄踩了踩他的後腳跟。


    張崇義湧到嘴邊的幾句話立刻換成:“這是全營官兵一起胡亂搞出來的,還請教了城裏一些有名望的先生。


    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也不知道這些計策有沒有問題,要請何先生和封主簿多加指點。”


    言笑晏晏的何太勤和封凝點頭微笑,示意公子謙虛了,心裏想的卻是:“你小子身邊有高人指點,這些策略均是對症下藥,我們還指點個屁。”


    張道衝若有所思地瞅了瞅張崇義,很想看穿這個小兒子的深淺。


    他深知張崇義從小混在軍營,熱愛武學,喜歡讀武學秘籍遠甚於兵書典籍,更別說那些民政卷宗。


    雖說當了幾個月的涿郡郡守,一半時間在北方打仗,一半時間在各地逃亡,壓根就沒操持過政務。


    這些高明的安民良策不像是他的手筆,有能耐製定這些措施的人,的的確確是宰輔大才,比他身邊的何封二人似乎更勝一籌。


    他懷疑可能是楊千鍾那個不起眼的書生在出謀劃策,不知為何這小兒子一味的遮遮掩掩,心裏隱隱有些顧慮,具體在顧慮什麽,一時說不清道不明。


    不過大喜當前,強行把這絲顧慮藏在心裏。


    他現場拍板,批準了給原河間郡官員授予光祿大夫的決議,具體名單由張崇義牽頭擬定,直接報鎮北大將軍府用印。


    這本是僭越之舉,然而幽州曆來形同獨立王國,如今算是徹底起兵造反,也懶得顧及大旗朝廷的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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