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朝謝璃露出一個微不可見的微笑。


    不好!


    謝璃心頭一跳,轉身對陸無雙道:“此事處處透著詭譎, 當真他們二人意圖行背叛我兒之事, 又怎會忘記將門落鎖?何況蘇五郎的品性人人皆知,我方才仔細一想, 覺著被人陷害也是有可能的。府上仆役婢女眾多,愛慕我兒者不少, 或許是哪個眼饞的設了個套想除掉她, 好取而代之呢。”


    陸無雙眉頭一擰,正要駁斥, 便聽宇文渠在一旁附和道:“這的確是極有可能的,此事事關重大, 莫要急著將人定了罪,且再細查!”他雖不解為何謝璃突然變卦, 但他素來對妻子為命是從, 也與陸無雙不對付,在他想來,如玉就該留著膈應陸無雙才好。再者, 少了如玉這個靶子, 接下來陸無雙還不把錨頭對準他們?


    “婆母--”


    謝璃強勢道:“便如此罷, 行了,全都出去, 先讓人換了衣服,找人過來將蘇五郎帶去隔壁打理一二。”


    此時,宇文家的管事過來了, 他在門外站定,還來不及通報,跟在管事身後的一行人便已躍過了他,闖入了廂房內。


    “來人,將此二人捉住!”現任的京兆尹劉夏一身官袍,極具威嚴地指揮著身後的捕頭。他有心想在陸無雙麵前好好表現,見約定的時辰到了便心急火燎地過來。“本官收到通報,說相府小妾與人私通,罔顧禮義廉恥,被主家當場捉奸,如今證據確鑿,快將兩人都拿下!”說罷討好地看了陸無雙一眼。


    六名捕快領命往床榻那邊過去。


    謝璃怒叱道:“放肆!這兒是相府,你未經準許便帶一眾捕頭入府抓人,將相爺的威嚴擺在哪?”


    “這......”


    “再者,誰通報了?這事宇文家都還沒弄清,哪輪得到你過來!”謝璃拿出氣勢道:“便是通報了,相府是閑雜人等能隨意進出的麽?今日若有個不好的傳聞流了出去,相爺追究起來,你便自求多福罷!”


    “老夫人,這、這當中怕是有誤會......”這情形怎與約定好的不同?劉夏吃了個鱉,滿腹疑惑地看了麵色鐵青的陸無雙一眼,當機立斷道:“全都停下不得無禮!”


    “大人。”蘇珩抽迴了被捕頭抓疼的手,譏諷道:“衙門離相府數百尺之遙,便是有人去通報,這一來一往的尋常人少說都要大半個時辰,您要召集人手,填寫捕單,還能來的如此迅速,怕是汗血寶馬都沒您腳程快啊。”


    劉夏內心暗叫糟糕,朝一言不發的陸無雙投去一眼。


    “夫人,您看這......”


    陸無雙看著謝璃擺出的態度,咬牙道:“沒聽見老夫人的話麽?還不快帶人撤走,誰去通報你都信,也不知查證消息真假,當初是如何當上京兆尹的?”


    如此一言,劉夏的麵色也不好了,“聽見沒有?都隨本官離去!”說罷也懶得朝陸無雙與謝璃告辭,一團混亂中逕自帶人撤走。


    皇室後山圍場。


    “爺,您醒了。”葉九喜道。


    宇文玨急坐起身,腦中一片劇烈的暈眩,他急喘著氣,拇指用力地壓著額角試圖紓緩疼痛。他在護國寺昏迷了?


    “相爺,快請躺下。”一旁的老禦醫連忙將他按迴床榻,“您跌落時不慎磕了頭,不能如此倉促坐起。”


    宇文玨依言躺了迴去,卻又立刻驚坐起身。


    “相爺?”他急忙環顧四周,發現此處是皇帳,這裏頭眼熟的擺設,分明是秋獵時正雍帝禦賜給他的奢華大帳。


    “是。”老禦醫拉過他的手把脈,一邊道:“您早晨上馬時摔傷了,磕到頭暈了過去,您不記得了?”


    葉九補充道:“爺,那馬的前蹄馬蹄鐵被人換過,馬蹄下被人插入三寸有餘的錐釘,您乘坐上馬,馬兒負重前蹄疼痛難忍,這才將您甩了下來。”


    宇文玨匆匆抓住葉九問道:“今日是何時?”


    “十月初一,現在午時了。”


    什麽?


    十月初一,不正是如玉與蘇珩出事的日子麽?


    “葉九,立即隨我迴府!”


    宇文玨一陣驚寒,慌忙翻身下床,外衣隨意一披便朝外拔腿狂奔。


    “爺!”葉九驚詫地與老禦醫對視一眼,動身朝外追去。“爺,秋獵祭天時不得擅離圍場--”


    “到時我自會請罪!”


    宇文玨頭也不迴地朝馬車備候區疾跑。


    他現在一片紊亂,顧不得理清思緒,腦中隻餘一個強烈的念頭:趕緊迴府!一定要趕在悲劇再度上演之前迴去!


    七七四十九年終於滿了,無道國師所說的從頭來過,難道其實是指迴到事情發生之前?他一直以為,是下一世兩人能從頭來過,誰知卻重生到兩人相識之初,彼時他們尚未婚嫁,原抱著竊喜與僥幸期望兩人真能從頭來過了,可,現在竟又迴來了!


    蒼天哪。


    這一迴,一定要來得及!


    啪啦!


    陸無障一過來,便見陸無雙將桌上的茶碗全掃下桌去,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瓷片,房內的擺設都淨空了大半,也不知摔了多少東西。


    “你怎來得這樣遲?都傍晚了!”陸無雙看見陸無障的笑臉,更加來氣:“你還笑得出來?沒收到我遞的消息麽,你看上的小妾都要飛了!”


    陸無障安撫道:“快別氣了,我這不是來給你拿主意了麽?”他心下哼道,若非這兩年陸家勢力逐漸衰弱,他還得巴著陸無雙倚靠宇文玨,否則在朝中難以行事,他早八百年前給她顏色看了。“那謝璃強勢,你就比她更強勢,強行讓京兆尹把人帶迴去不就得了?難道你還怕了謝璃?”


    “自是不怕的,可老婆子畢竟是我婆母......”


    “婆母又如何?你平日都沒顧忌過,今日怎麽就溫馴了,我要是你,當下就直接逮人了,反正謝璃絕對沒膽同你撕破臉,這次這麽好下手的機會,過村沒店了!你再遲疑,到時有得你哭。”


    “那老婆子態度急轉,似乎是擔憂什麽的模樣,我懷疑,那該死的家夥不會也知道了那件事......”


    陸無障嗤笑一聲。“她要早知道,還會是今天的局麵?何況你都把人鎖了好些年,她從哪打探的消息?事以至此,你便快點了結此事以免夜長夢多。”


    “你是說,明日便將他們捉下?”


    陸無障道:“不,就今晚!記著,趁謝璃反應不過先下手為強,但捉奸一事對外必須說是宇文老夫人做的。”他看著陸無雙那不滿的神色心下微笑。


    這事正是他暗中煽動的。陸無雙蠻橫歸蠻橫,腦子不大拐彎,他不好動她,卻能藉宇文玨的手給她一點教訓。並且他也已經在獄中布置好了一切,此事真成了,蘇珩一旦被捕入獄、亡於牢獄之中,江南蘇家少不得跟宇文玨反目成仇。


    他要斬去宇文玨臂膀,一點一滴把宇文玨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


    “可那京兆尹上午才給我罵了迴去。”陸無雙道:“現在又要我去叫人?”


    陸無障拍給她一樣東西。“給你一道萬用符,保證他涎著臉都要來抓人。”


    陸無雙一看,是張五百兩的銀票。


    “陸忠,替我再去京兆尹一趟。”


    與此同時,藏鋒如前一世一般,悄然摸入內院,出現在如玉麵前。


    不同的是,前世如玉被幽禁在陰暗濕冷的宗祠內,而現在則在妾室的小房間內烤著火吃著菜粥。而蘇珩則被請到了客居,謝璃發了話,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先以客待之。


    “顏姑娘。”藏鋒不需要大費周闖入宗祠,比前世還早了幾刻出現。“屬下冒昧了。”


    來了。


    如玉正等著他,前世事情發生時,他也曾來找她,隻是那時蘇珩已被京兆尹關押,她對藏鋒存疑,心裏抑鬱,全然失了求生的意誌,更不願狼狽難堪地迴去顏家尋求父兄庇護,她過不去心理的檻,憂懼丟了顏家的臉,寧可死都不願跟藏鋒走,隻托了他往顏家帶口信,求父親他們救出蘇珩。


    可蘇珩才入獄一下午,便已死在獄中刑求,顏家人趕到時他已經斷了氣。


    如玉打定主意這迴要跟藏鋒走,無論如何與蘇珩二人都先逃離了宇文家再談,隻要顏家能頂過這半個月,待到宇文玨迴來,陸無雙就莫可奈何了。


    隻是麵上仍做出訝異的表情,驚唿道:“你為何在此?”


    藏鋒快速道:“顏姑娘,屬下是威遠侯的人,宇文夫人恐會再來找您麻煩,還請顏姑娘跟著屬下離開!”


    “什麽?”如玉雙手掩嘴,兩眼瞪大,不可置信地驚唿道:“你是父親的人?”她驚呆地看著藏鋒,卻見對方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自己演過頭了,趕忙將手放下。“那真是太好了。”


    藏鋒的眉頭微不可見地抖動了下,他似乎數次言明過自己身分了。“懇請顏姑娘盡速同屬下離去!”謝璃雖說了先查清楚情形,但情形如何還不是任由他們扯掰?情勢仍舊相當不妙,小娘子待在這,便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尤其相爺不在,恐隨時會有危險。以往的這個月,小娘子都受到加倍的刁難。


    如玉點頭。“好,我同你離開。還有蘇大哥。”


    “那兒也已打點好,隻等顏姑娘點頭。”


    “那好,我們如何走,何時走?”


    藏鋒道:“待會兒請顏姑娘偽裝成你的婢女,送吃食迴小灶房那,那兒有我們的人,會喬裝成換水肥的,運送水肥車出去,從西北側雜役進出的耳門走,水肥一般盤查得鬆,就是顏姑娘得忍忍了。”


    如玉擔憂道:“那晚畫......”晚畫如今與葉九有了孩子,一般無事時她都讓她迴去歇著照看孩子,現在也是,端來晚膳她便讓她迴去了。


    “屬下會點安魂香,讓她人事不知。”藏鋒道:“她既是葉九之妻,又渾然不知此事,不會有問題的。”


    如玉這才安心地換了衣服,將自己梳洗打扮成晚畫的模樣,端著托盤朝小灶房過去。


    突然,相府後院傳出一陣嘈雜的聲響,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有一群人聲勢浩大地進了後院。


    “報告捕頭,人不在!”


    “那小妾人不在房裏,快搜!”


    “左隊搜茅房,右隊搜中庭,其餘人隨我搜院子!”


    從她小院那傳來的聲音!


    如玉心頭噗通狂跳,力作鎮定地走到小灶房,一進去看見藏鋒幾人已換上灰色粗衣等在那,才稍微安下心來。


    “顏姑娘,有變故,快。”藏鋒拿出一件寬大的灰衣,如玉無暇多換,直接將它罩了上身,將自己包了個仔細,遮去女子的身段。


    “走。”


    幾人從小灶房後側的小徑穿過下人居住的院子,很快來到了西北側,耳門就在眼前。


    噗通。


    如玉心口瘋狂跳動,有幾分緊張與將要擺脫一切的刺激與期待。


    水肥車已經準備好在耳門邊等著了,就等著他們一桶一桶地運出去。


    “顏姑娘,那裏五桶,中間的是空桶的,交由你運送,你們先出去,我壓後。”


    如玉點頭,隨著另外兩人來到水肥桶旁邊,耳門外有個盤查的小門房正靠著牆打盹,如玉學著其他人的模樣盡量讓自己的行動顯得自然不笨拙。


    唔,好臭。


    即使是空桶,仍舊散發著無可忍的味兒。


    她見前麵的護衛運送滿桶的水肥眉頭都不皺一下,心下大感佩服,盡量讓自己表情鎮定,低下頭走路。


    她滾著水肥桶,經過耳門時突然門房喊了一聲。


    “等等。”


    如玉一驚。


    “小兄弟,你這桶滾太斜了。”那門房吼道:“可別漏了啊!”


    如玉不敢應聲,趕緊擺正桶子往外走。


    “前方停下!”


    “那兒!等等!”


    突然一大隊捕快朝他們這兒過來,為首的三人極為迅速地衝上前來,攔截住如玉幾人。


    隨後七八名捕快趕至,將他們包抄了起來。


    捕頭下令道:“檢查。方才茅房那兒水肥還不到清理的時候,為何會有水肥需要運送?這幾個人都詳加盤查。”


    最後頭的捕快朝旁邊的同伴低語道:“頭兒居然連人家的茅坑水肥滿度都看得如此仔細。”


    “......所以他才是頭兒。”


    幾名捕快一一掀開了水肥桶,四個半桶一個空桶便露了出來。


    不好。藏鋒打量著這隊捕快,十人,心中默默算著交鋒的勝算。


    “抓住這幾人!”


    藏鋒道:“武十六護送顏姑娘出去,其餘人動手!”


    捕頭比著如玉大喝道:“逮住那個最矮的!”


    此時,後方一陣嘈雜,又是一大隊人過來。


    “報,前方有打鬥動靜,似乎發現人了。”


    “快上前支援!”


    要糟!藏鋒看著瞬間湧上的十多人,心中閃過一抹絕望。失策,為了等水肥運送時間,拖得太晚了!


    在絕對的人數優勢下,藏鋒雙拳難敵四腿,幾人很快地被捕快們製伏,如玉也被捉個正著。


    陸無雙與陸無障收到消息,與劉夏一同趕來西北側門。


    “顏如玉,你倒是好樣的,做出那等惡心之事便畏罪潛逃?”陸無雙站在被捕快反捆了雙手跌坐在地的如玉麵前。“乖乖認命吧,你插翅難逃我手掌心!”


    如玉望著那張讓人生厭的臉,胸口劇烈跳動。


    不好,陸無雙居然半點不顧忌謝璃,堂而皇之抓人!她在府中,手上還握著能威脅謝璃的把柄,總歸還好,但要是蘇珩再度被補入獄......就糟了!


    “陸無雙,你有種便單獨衝著我來!”


    “哎喲,瞧瞧,這賤人死到臨頭還一心維護情郎呢!”


    宇文家的人一個不在,陸無雙行事說話都沒了顧忌,她臉上閃過一抹怨毒,道:“你先自求多福吧。顏如玉,你真能耐,折騰都沒能折騰死你,現在天高皇帝遠的,你說我處置一個失節不貞的小妾,會不會有人發現呢......”


    啪!


    突然陸無雙的左臉頰瞬間出現一道血痕。


    藏鋒掙脫了捕頭朝她射去石子,但很快又被團團圍上的捕快們重重壓倒在地。


    陸無雙抹去臉上的血,吃疼地蹙起眉頭。


    又是如此!總是如此!明明都淪落成妾了,還是有人忠心護著她圍著她打轉!


    陸無雙瞪向如玉,見她也正瞪視著自己,那目光中似乎還帶著憐憫與不屑的嘲弄,不禁恨恨道:“顏如玉,當年你在我麵前不是很擺顯麽?三十年河西,如今你落在了我手中,你且看看誰還能救你......我要你不得好死!”


    “陸無雙,我可憐你,這麽多年都得不到宇文玨的心。莫以為我不知,他這些年從來都睡在書房,辛苦你又裝心疾又裝腹疾,以身子不好為由東推西推孩子之事,宇文玨根本碰都懶得碰你!”


    她這話一落,陸無障訝異吸了口氣。


    當場二十餘人雖那些捕快們各個臉色不變,但陸無雙卻覺得眾人心底都在看她的笑話,她憤怒地衝上前去。“住口!”陸無雙高舉右手想也不想地朝如玉扇了過去。


    “住手!”


    突然一個大喝之聲從後頭傳來。


    同時咻地一聲,陸無雙痛叫出聲,右手被破空而來的尖銳石子猛然打掉。


    側院後方,宇文玨帶著葉九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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