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沒問題,才覺得奇怪。”


    衛嬋憂心忡忡:“你別怪我多疑,我總覺得薛氏這樣的性格,怎會輕易認輸,她今日能在公主的賞花宴動手腳,跟我跪下賠禮道歉,反而是真心?總覺得她憋著什麽壞,還能放過如此好機會?”


    “你思慮的並無不妥,小心駛得萬年船。”


    謝懷則慢慢翻著:“雲錦的被褥,徽州的上等宣,青金墨,狼毫筆,品質不次貢品,倒是難為她,尋了這些金貴東西。”


    他嘴上說著金貴,實則根本就不上心,謝懷則見過的金貴物件數不勝數,還能將這些放在眼裏。


    “我讓人驗看過了,這狀元及第被,棉花倒都是新的,很蓬鬆柔軟,紙筆墨都沒什麽問題。”


    衛嬋揉了揉額頭:“大約是我杯弓蛇影,總覺得誰都要害我似的,你瞧瞧,若是沒什麽問題,便收入庫中,年節送禮送出去也算拿得出手。”


    若她自己,她是不會如此謹慎小心,但設計到孩子,她便一點都不敢懈怠。


    謝懷則也細細摸了摸那被子,並無異物感,沒看出什麽眉目來,卻也沒讚同她說的,將東西都收下,略一思忖:“雙瑞,去鑒查司,把李掌使叫來。”


    沒過一會兒,雙瑞果然帶來一個披著披風,穿著黑衣的鑒查司玄衣衛。


    衛嬋大吃一驚,這位掌使,居然是個女子,身高纖長眉眼十分英挺,雖然帶著穿著玄衣衛統一的裝扮,烏發都藏在官帽裏,卻英氣非常,若是換上女裝,也是個十分美貌的姑娘。


    “你叫我前來,是又有了不好查的事了?”她看上去,與謝懷則十分熟稔。


    “是我私事,卻要勞煩你幫忙,這是我妻子,雲邑翁主。”


    比起對別人溫和中透著點到為止的冷漠疏離,對眼前這個李掌使,謝懷則的笑,可真心的多。


    衛嬋看出來了。


    “翁主安好,卑職李少英,現任鑒查司內苑掌使,與謝思危可是老同僚了。”


    李少英笑的恰到好處,也介紹的恰到好處。


    衛嬋點頭迴禮,心中卻總有種微微的不適感,謝懷則在鑒查司呆過,可認識他的前同僚,都會叫她一聲嫂夫人,不會叫翁主。


    但她這麽叫,卻也沒有錯。


    “你瞧瞧這些,可有什麽問題?”謝懷則也毫不客氣的支使她,不像是對下屬,也不像對旁人還要說幾句客套話。


    兩人湊過去,研究那被子和筆墨紙硯,神情極為專注。


    衛嬋努力壓下心頭的不適感,垂眸喝茶。


    她大概,是多慮了。


    也可能是因為對謝懷則上了心,所以對所有靠近他的女子,都有些警惕。


    她不該這樣,太過敏感。


    謝懷則太出色了,哪怕她曾經各種嫌棄避讓,甚至不惜假死逃離他身邊,她也知道,謝懷則到底是個多受女子喜歡的男人。


    他自己也說過,想要納妾,有的是人選,京城五品以下的人家,由著他挑。


    這樣下去,她日複一日的懷疑,心態也許會失衡。


    從前她擔心的,就是這個,一旦愛了,才會維持不住淡然的麵具,會嫉妒,會害怕,會疑神疑鬼,甚至最後變得不像是自己。


    李少英仔細查驗那被褥,忽然緩緩一頓,從懷中掏出一副手套,又要來剪刀,順著上頭的繡線花紋一刀下去。


    這被麵,居然是雙層的!


    長臂一抖,將整個內瓤掏出來,衛嬋和謝懷則,頓時驚呆。


    背麵鑲嵌的,全是密密麻麻的布條,上頭染著黃膿與黏血,已經幹透了。


    “這是,什麽?”


    “是天花病人用過的床單,也不知何處尋來,真是心思縝密,居然用線細細縫上,若隻是塞在裏麵,用手一摸,就能摸出不對勁兒。”


    “天花?”謝懷則豁然起身,轉頭盯著衛嬋,焦急似乎要噴出火:“你是不是摸了?用手碰過?徵兒呢,你沒讓他碰吧!”


    衛嬋嚇了一跳,尚且還在震撼,呆呆的看著謝懷則,迴不過神。


    她搖搖頭:“我跟徵兒,是安全的。”


    自她恢複記憶,她特意叫人尋了手上長水痘的養牛女子,做了簡易的牛痘,她身上效果不知如何,但小葫蘆發了一迴燒,很快就恢複,然後就健健康康,活潑至今。


    這是比較冒險的辦法,她私下找很多人,給銀子試過沒問題,才敢在小葫蘆身上用。


    “這些是幹了的,還用熏香泡過,一般時間長了,倒不會過給別人,可這些天花病人用過的東西,都是要集中燒掉,若是長時間蓋在身上,就說不準會不會過了病氣,不論能否成功,想出這種毒計,其心可誅!”


    “李掌使,你剛剛也用手碰了,會不會對你有影響?”衛嬋滿目擔憂。


    李少英愣了愣,沒想到衛嬋居然會關心她:“卑職不妨事,卑職幼時得過天花,已經痊愈。”


    “這就是薛氏送的禮?”謝懷則牙根都咬緊了,恨不得直接弄死那毒婦。


    衛嬋不放心,叫人取來烈性酒,給三人手上都塗抹的快要破皮,屋裏也到處噴灑過一遍,還叫人燒艾,折騰了好一番。


    “裏麵縫了這麽多髒布,為什麽我從沒嗅到氣味。”衛嬋事先檢查過的,而且很細致。


    李少英從被子四角墜著的鈴鐺裏,微一用力,就將香熏球似的鈴鐺掰開,從頂部掏出一個香包,直接倒在桌上:“這麽大劑量的麝香,便是狗鼻子,也嗅不出什麽,而若蓋了這被子,就算命硬,沒被過了天花,怕是長久也不能有孕了。”


    衛嬋後怕,牙齒都在打哆嗦:“薛氏,好毒的心。”


    “還不止呢。”李少英拿過那錠青金墨,敲了敲:“這個玩意兒,更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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