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 老家的房子終於完工了。房子也沒精裝,隻做了個簡單裝修, 高涼和李俊毅都覺得, 老家房子用的機會也不多,就不精裝了, 簡裝一下得了, 至於家具之類的,到時候抽空迴去買點必須的床櫃之類的就可以了, 至於別的,等將來奶奶迴老家度晚年的時候再去置辦吧。


    高珊迴到廣州沒兩天, 突然決定要提前迴學校, 高涼有些意外:“不是還有幾天才開學嗎?”


    高珊說:“今年暑假我們有個社會調研活動要做, 我跟同學約好了這幾天去做調研。”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敢看高涼。


    高涼沒注意到妹妹的不自然,因為高珊從不撒謊,她隻是有些遺憾, 高珊每年在家長呆的時間隻有寒假,和家人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 她十分不舍:“你在家沒住幾天就要走,我都沒跟你好好說說話。”


    高珊有些歉意地說:“我寒假就迴來了,大姐你有空也可以去北京看看我和二姐啊。”


    高涼隻能點點頭, 孩子都大了,要離巢了,她這當姐的能怎麽辦呢:“那你好好照顧自己。這錢你拿著。”她從錢包裏拿出一疊鈔票來。


    “不用了,大姐, 生活費我自己掙,學校還有發,足夠我用了。”高珊說。


    “那也要買點衣服穿。”


    高珊笑了,指著地上的箱子說:“你看,我從姐夫店裏搜刮了一箱子衣服呢,夠我穿了。”高珊可是青梅的忠實擁護者。


    高涼說:“冬天的衣服也要買啊,還有鞋子,跟朋友同學出去玩也是要花錢的,拿著。”


    “好吧,那就謝謝姐姐了。”高珊知道大姐心裏放心不下自己,便收下了這錢,迴頭給外甥女買禮物去。她說做調研活動倒不是假的,隻是她已經做好了,現在提前過去,是因為李俊偉讓她過去。李俊偉現在讀研,寒暑假形同虛設,不是在實驗室裏做實驗,就是在醫院裏忙活,很少有時間,這個暑假快過完了,才終於得了兩三天休息時間。高珊不敢跟大姐說實話,是因為她現在在和李俊偉談戀愛,她怕說出來之後全家都會陷入風暴之中,所以隻能昧著良心撒謊,這讓她很負疚。


    開學後不久就是果果的生日,她滿周歲了,家裏人也照老傳統給她弄了個抓周儀式,有字典、毛筆、尺子、算盤、水彩筆、布料、錢、電子琴、棉簽、糖果等,李俊毅還將自己的移動電話擺了上去,高涼想了想,將自己的口紅也放在了邊上,奶奶則從廚房裏拿了一把新鍋鏟來,高強則拿了果果平時玩的一個小球過來。


    果果一個人坐在一大堆東西中間,好奇地左顧右盼,全家人都圍在四周,叫她的名字,逗她去拿自己希望她拿的東西。


    李俊毅摟著高涼的肩:“我怎麽比女兒還緊張呢?”


    高涼哈哈笑:“我看隻有你緊張,女兒完全都不緊張,她可什麽都不知道。”


    果果看了又看,朝爸爸的電話爬過來,伸手碰到了電話,李俊毅以為女兒拿了電話,得意地說:“嘿,果果以後要從事高科技行業的,不錯,有錢途。”結果她並沒有拿起來,移開了手,轉身朝那塊印花布料去了,李俊毅又說:“布料也不錯,我後繼有人了。”


    最後果果隻是看了一下,並沒有拿起來,她轉了一大圈,爬到電子琴旁,一手抓起了電子琴,一手拿起了旁邊的糖果,全家人都哄笑起來:“不錯,不錯,是個有口福的孩子,將來還能做個音樂家。”


    高涼覺得,女兒可能真的在音樂方麵有天賦,大概跟她在懷孕期間做的胎教有關,當時她買了好幾本鋼琴曲磁帶,每天都在家裏聽鋼琴曲。果果出生後,李俊毅帶孩子的時候,也喜歡給她哼兒歌、吹口哨,還別說,李俊毅在音樂方麵也挺有天賦,隻是平時不怎麽在人前唱。高珊和高強追星,買了很多香港歌星的歌帶和海報,房間牆壁上貼滿了四大天王的海報,李俊毅用鼻孔眼瞅著那些人說:“當年我要是出道了,絕對比他們還火。”


    這大概是高涼唯一一次聽李俊毅吹牛皮,頓時覺得這人也有好玩的一麵。李俊毅一直都是老成持重的形象,直到女兒出生了,他的童心重新煥發了出來,經常像個老頑童似的跟女兒在地毯上一起趴著,高涼說他把積攢了二十多年的幼稚全都抖落出來了,又跟女兒重新長了一遍。


    十月國慶節的時候,高涼接到老家的電話,說村裏的路和新學校都修好了,學校落成剪彩,要請他們兩口子迴去剪彩。這可是好事,高涼當然不能不去,便和李俊毅一起安排好手頭的工作迴了老家,奶奶聽說家裏的房子修好了,也想迴去看一看,於是高涼兩口子便帶著奶奶和果果一起迴去了,這是果果第一次迴老家。


    迴到老家之後,奶奶見到寬敞明亮的新房子,喜歡得不得了,她不肯住在外麵,非要迴自己家裏去住。高涼兩口子拗不過奶奶,便答應了,新房裏什麽都沒有,好在原來家裏那些東西並沒有全扔掉,他們去買了兩張床迴來,用舊被褥鋪了床。左鄰右舍知道奶奶迴來了,都過來串門,大家之前就都聽說了李家的大孫子娶了高涼,但是兩個人並沒同時迴來過,所以都還沒看到過這兩口子,這會兒看見高涼兩口子扶老攜幼迴來了,這才算真正見了新人。


    奶奶見到老街坊鄰居顯得十分興奮。老街坊們都說奶奶看著越發年輕了,跟著孫子孫媳在廣州肯定過得特別順心,叫人羨慕。奶奶稱讚高涼的同時,也表示更喜歡老家,街坊鄰居們親切,等過幾年就迴來養老,還跟老街坊們做鄰居。


    高涼聽了奶奶的話,也沒當真,奶奶這把年紀了,他們絕對不會放心讓她一人在這邊生活,除非真到晚年了,老人家想葉落歸根了,才會送她迴來。


    高涼用糖果點心招待著客人,看著街坊鄰居們,發現大家的變化也挺大的,巷子裏的年輕人大多都結了婚,小孩子已經長得完全變了樣,幾乎都認不出來了,令人唏噓。


    果果被大家圍著讚美了一番,終於在屋裏呆不住了,伸著小胳膊嚷嚷著要出去玩。高涼抱著女兒從家裏出來了,剛一出來,就與院子裏站著的一個人四目相對,對方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高涼,真的是你?”


    高涼看著眼前的鄧興華,他眼睛浮腫,臉色蒼白,穿著一件變了色的白t恤,油膩膩的頭發一縷一縷貼在腦門上,樣子別提多落魄了:“鄧興華?”


    對方點了點頭:“我聽說你迴來了,就來看一下,你和李俊毅結婚了?”


    高涼移開眼睛,不看他,看著女兒:“對,這是我女兒。果果,叫叔叔。”


    果果乖乖地叫了一聲叔叔。鄧興華看著粉雕玉琢的果果,心中有點苦澀:“真乖!”他從口袋裏摸了一把,想給果果一點什麽禮物,結果搜遍全身什麽都沒有,有些尷尬地對果果說,“乖,叔叔沒帶糖,下次給你帶糖吃。”


    高涼說:“不用麻煩了,我們很快就迴廣州了。”


    鄧興華舔了一下唇,說:“聽說你們在廣州開廠?”


    “嗯。”高涼也不想多說,就應了一下。


    “我也開過。”鄧興華小聲嘀咕了一聲,他突然長歎了口氣,猶豫了好久,才抬起頭來,“聽說你們家是開服裝廠的,我以前就在服裝廠做事,可不可以去你廠裏做事?”


    高涼有些不知道怎麽迴答對方,她不願意鄧興華去她家廠裏幹活,但是又不知道怎麽直接拒絕他,這時李俊毅開著車迴來了,噠噠地按著喇叭,從車窗裏探出頭來:“果果!”他去朱文武家借車了,因為明天要去學校參加剪彩儀式。


    果果聽見熟悉的聲音,興奮地大叫:“爸爸!”


    高涼走向李俊毅,李俊毅從她手裏抱過寶貝女兒,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果果乖。你們在說什麽呢?”他說抬起一隻胳膊攬住了高涼的肩,朝鄧興華點了一下頭。


    高涼張嘴想說話,鄧興華已經開口了:“沒說什麽,就隨便聊聊。我家裏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匆匆離開了,仿佛高涼和李俊毅的溫馨和諧如針一般刺中了他的眼睛似的。


    李俊毅見他走了,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攬著老婆,往家裏走去:“他真沒說什麽?”


    “他想去你廠裏幹活。”高涼如實說。


    李俊毅挑眉:“你答應了?”


    高涼笑了起來:“怎麽可能,這是你的事,我不參與。不過我不太想讓他去。”


    “媳婦兒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我也不樂意收一個情敵在身邊,他看你的眼神我就不喜歡。”劉彪也是他的情敵,但是這人懂分寸,並不叫人討厭,但他對鄧興華是沒來由討厭,大概就跟看見一個鼻涕蟲一樣的感覺,總是陰惻惻、涼颼颼的,叫人心裏不舒坦。


    高涼聽見這話笑了起來,沒有反駁他,鄧興華這人品行有問題,絕對不是自己重活了一輩子他就改好了的。果然,晚上和奶奶聊天的時候,她說起了鄧興華的事,他辦了個廠,結果把他姐姐姐夫坑得兩口子都離了婚,如今他姐還在想辦法還債,他自己則東躲西藏的,已經快一年沒上班了,如今迴到家裏吃父母的老本。高涼聽了聳了下肩,果然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個坑貨,好在這一次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了。


    第二天,高涼和李俊毅迴老家的村子去剪彩,新校舍寬敞明亮,公路寬敞平坦,這真是一件造福於民的好事,他們一家子特別受村民們的愛戴和歡迎,臨走的時候,高涼收獲了好多的土特產,怎麽都拒絕不了。


    迴去的路上,李俊毅跟高涼說:“明年咱們給一中也捐個圖書館吧,迴報一下咱們的母校。”


    高涼一聽,頓時笑了:“好啊,我也有這個打算。當年我住的那個女生宿舍條件太差了,給一中捐幾棟女生宿舍樓吧。”


    “可以,想捐啥都成。”李俊毅滿口答應。


    獲得令人欣喜,然而給予更令人滿足,有能力,就該迴饋一下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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