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周嫗的話,秦素的臉色便有些僵,轉向阿葵使了個眼色,又抬了抬下巴。


    阿葵見狀,心中立刻了然,心道太夫人讓周嫗轉告的話,定然是要指摘秦素的規矩,也可能就是直接的通教訓。而秦素生怕在仆從麵前落了麵子,於是便要眾人先行退開。


    她自以為猜透了秦素的心思,便也不疑有他,上前躬身道:“女郎,我們的行李甚多,要不要我先帶人過去整理整理?”


    秦素如釋重負地唿了口氣,淡笑道:“你們先去便是。”說著又向阿葵點了點頭,示意她做得極好。


    阿葵垂著眉眼,將應人等盡皆帶了下去。阿忍與阿臻也在秦素的眼神示意下,跟著眾人離開了。


    眼見著眾仆從的背影消失在小徑的盡處,秦素方向轉向周嫗,沉聲道:“嫗,可否借步說話?”


    周嫗聞言便道:“正好,我也有事要稟報與女郎,我們便去碧水閣吧,那裏最是清靜。”


    碧水閣離著菀芳園不遠,就著那兩樹櫻花下流淌而出的清溪而建,溪水於閣前漸漸變寬,依著碧水閣之勢轉了個彎,順流轉向南牆,隱入地底。


    在菀芳園的美景比對下,碧水閣的那灣清流便顯得寡淡了些,卻是個冷清的地方。


    “那地方甚好,便去那裏吧。”秦素笑著說道,麵便又往四周看了看。


    此時離著飯時還有段時間,往來的仆役隻有零星幾個,見了周嫗,這些人的反應如出輒,那便是先恭恭敬敬地行個禮,然後快步跑開。


    秦素覺得十分有趣,迴看了周嫗眼,笑道:“嫗威望素重,眾甚畏嫗也。”


    周嫗被她說得笑了起來,兩個人之間那種略顯緊張的氛圍,亦因此而放鬆了許多。


    穿過白石小徑,再往左拐上幾步路,便到了碧水閣。秦素與周嫗前後踏上樓閣,卻見閣中四窗大開,周遭景物攬無遺,更兼閣下水聲潺潺,能很好地掩去說話聲。


    到得此處,周嫗便也沒再與秦素多客套,當先便輕聲道:“女郎迴來得正好,我這裏才接到東院報上來件事,東萱閣裏有幾個使女染了時氣風寒,吳老夫人怕這病勢再往旁擴散,才叫人送了條子過來,張羅著要把那幾個得病的都挪到外麵去。”


    秦府內宅應仆役之事,都是由周嫗總領著的,院中的任何點風吹草動,周嫗也會第時間知曉。


    聽了她的話,秦素便坐在了臨水的欄杆前,望著腳下清幽幽的綠水,好會後方才道:“既是如此,嫗便應下此事吧,反正攔也是攔不住的,嫗隻消派了得力的人去東萱閣,將得了病的使女過目再記錄在冊,便也行了。”


    不管這裏頭有沒有銀麵女,這都是個好機會,能夠近距離觀察東萱閣的使女們。


    周嫗應了個是,又道:“另也有件關於使女的事,便是阿栗的去留問題。”


    秦素望著眼前的溪碧水,喃喃地道:“阿栗麽……真是好久沒聽見這個名字了。”


    那刻,她的腦海中現出了張濃眉大眼的圓臉,那雙幹淨的眼睛裏,盛著滿滿的忠誠與善意。


    周嫗此時便道:“離開上京時,女郎特意囑咐我照顧好阿栗,所以在迴到青州之後,我便將她調來了德暉堂,女郎的那幾箱衣物我也叫人並搬來了德暉堂,便收在小庫房裏。前些時候聽聞女郎要迴來了,我便將阿栗調去了菀芳園。如今便要請女郎的示下,您是要留下阿栗,還是另作安排?”


    “留下吧。”秦素笑道,眉眼間蘊了絲溫和,“她很合我的意,又是從連雲路跟著我來青州的,我用著很順手。”


    更重要的是,阿栗比阿葵更叫人放心。


    “是,女郎。”周嫗躬了躬身:“阿栗確實老實能幹,女郎留在身邊也放心些。”


    秦素笑著道了個是,便又問:“嫗還有旁的事麽?”


    周嫗便將聲音放輕了些,道:“還有何家的事,女郎想必也聽說了。”


    秦素的麵色立時肅,點頭說道:“是的,在平城的時候我便聽說了這事,不知府裏可有收到什麽消息?”


    周嫗便道:“我接下來說的便是此事。”


    秦素立時精神振:“請嫗細細說來。”


    周嫗便將聲音又放輕了些,說道:“何家在出事之前,情形便有些不對了。我之前曾聽太夫人偶爾說過句,說是何都尉嫁在京城的長姊,前些時候忽然病歿了。而在聽到這消息後沒過幾日,何家便出了事。”


    秦素心往下沉了沉。


    何氏的死早在她預料之中,隻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兩件事會接得這樣緊。


    難道說,何氏滿門被屠,還是杜驍騎動的手?而她此前的猜測卻是錯了不成?


    秦素顰眉思忖著,片刻後便又搖了搖頭。


    不,她的猜測應該沒錯。


    歐陽嫣然本就是“那位皇子”的人,她既然已經在事件之中,那麽杜驍騎就算與何家之死有些關係,肯定也不是主使。殺掉何氏全家,其最終目的應該還是嫁禍栽贓,阻住桓家迴京的腳步。


    杜驍騎與“那位皇子”,這麽早便聯起手來了麽?


    “我要說的便是這些了。卻不知女郎留我下來,有什麽事情需要交代?”周嫗的語聲響了起來,驚醒了仍在沉思的秦素。


    她抬頭目注周嫗,想了想,終是將聲音壓到了最低,說道:“我這裏確實有事交代,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先問嫗幾個問題。”


    “女郎但請說來。”周嫗迴道,語聲很是恭謹。


    秦素沉吟了片刻,啟唇輕輕地道:“當年潁川大水之後的事,不知嫗還能記得多少?”


    周嫗的身子震了震。


    她抬起頭來,用種既驚訝又陌生的眼神,怔怔地看著秦素。


    秦素並沒有迴避她的視線,而是坦然地迴望於她,神情派平靜:“不瞞嫗說,我對當年的事有許多疑問,而這隻是我問你的原因之,另個原因便是,我偶然之中現,那些舊事的背後,很可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事情,而秦家目前的情形,卻又與這隱情有莫大的幹係。”


    她的表情十分凝重,眸光微冷,有若實質般停在周嫗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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