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聞言便笑了起來,擺手道:“無妨的。你終究不是我的侍衛,不過受人之托而已,何罪之有。”


    不以為意地說到此處,她往四下裏看了看,幹脆便坐迴了榻上,又對阿臻一笑,輕聲道:“你叫阿葵進來吧。到現在這船上也隻有我們三人是清醒的,林四海他們定然是被迷倒了,那些賊人自也不必守著敲門而入的規矩,阿葵便看著門也無用。”


    她的神情一派淡然,而阿臻的臉色卻是難看到了十分,尷尬、難堪、自責以及懊悔,還有一絲極為隱蔽的快意,齊齊湧上了她的心頭,讓她的表情變得極為複雜。


    秦素卻沒多去管她。


    略略沉吟了片刻,她便又問道:“船上可有能暫供躲藏之處?”


    若是能尋個地方藏起來,躲過賊人的搜查,也並非不可。


    阿臻聞言卻是一愣,旋即麵上便湧起了一陣赤紅,微有些慌亂地垂了頭,低聲道:“女郎恕罪,我……我不知道。”她似是想要為自己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又急急辯解地道:“那底層的人魚龍混雜,所以我便一直盯著那裏,便沒來得及到處多看。”


    秦素輕輕“嗯”了一聲,沒說話。


    說到底,還是沒把秦素這個主人當迴事而已。說什麽一直盯著底層的船艙,既然盯得牢,又怎麽會叫人在食物裏混進了迷藥?


    阿臻這個侍衛,可真是當得極不襯職。


    此時的秦素,心中自然是無比失望的,然而,當此危機四伏之際,她便是再失望再埋怨,也是於事無補,說不定反倒要與阿臻起爭執。


    那是最要不得的。


    “往後一路,還要多得你看顧。”秦素突兀地說道,向阿臻笑了笑,語聲頗為溫和。


    沒辦法,眼看這小娘子難過得都快哭了,若不盡快安撫住她,接下來又怎麽用她?


    秦素隻能在心裏歎息。


    早知如此,當初她便厚著臉皮將劉長河要過來了,李玄度想必不會拒絕。


    如此卻是悔之已晚。


    聽了秦素的溫言細語,阿臻大感意外,抬起頭來呆呆地看著她,旋即便漲紅了麵孔,低聲道:“多謝……女郎。”


    停了一會,她像是想要將功折罪,便又補充道:“那個……我在來的路上倒是觀察了一番,這一側並無人看守,如果女郎不畏高的話,我可以結條繩子負著女郎懸於外頭,待賊人搜過了底層之後,我便帶女郎自窗戶翻進底艙暫避。”


    秦素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勾唇道:“垂下繩子?你且看看這四下裏的家具房頂,可有能結繩之處?”


    阿臻聞言,果然往四下看了看,旋即麵上便湧起一絲尷尬。


    因是在船上,一應家俱皆是平底無足的,連憑幾也是底部齊平,為的便是一個“穩”字,而艙房上頭也無梁椽,所謂的繩子能係於何處?


    “這個……”阿臻皺著眉心苦苦思索,驀地眼前一亮,道:“女郎可將繩索縛在我的腰上,另一頭便係在女郎身上,我在上頭給女郎穩著便是。”


    秦素不由苦笑起來,搖頭道:“這如何可行?我一人孤懸在外頭,屆時又如何從窗戶翻進底艙?莫非你以為我會武技?”


    從那樣高的地方懸著空,還要能借力使力從窗戶翻進底艙,秦素就是有心也沒那把子力氣。


    “再者說,那賊人闖進這裏時,你身上掛著一個我,又如何迎敵為我爭取時間?”秦素又問道,同時心底裏一股股地往外冒著苦水。


    阿臻原來這麽笨,她以前還真沒發現。


    聽了秦素所言,阿臻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她隻是忽然想到了這個法子,覺得這辦法不錯,卻沒考慮到實際情形。


    她皺著眉頭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忽又眼睛一亮,道:“若不然,仍舊是我負著女郎,繩子便拴在阿葵的身上,由她在艙內穩住便是。”


    秦素抬手按了按眉心,一時間隻覺得渾身無力:“阿臻,你口口聲聲繩子繩子,我且問你,繩在何處?”


    說了半天,手上連根繩子都沒有,上下嘴皮一碰便異想天開地說了起來,真真是……叫人怎麽說她才好。


    阿臻一下子被問住了,臉又開始發紅,秦素的話卻還沒完,又道:“好,就算你沒拿繩子,我們也可以用衣箱裏的衣裳結起來做繩索,隻是,這樣的繩索到底能不能承得住我們兩人的重量,委實難講。再,你也打開衣箱瞧瞧,數數那裏頭有幾件衣裳。”


    艙房本就狹小,縱然秦素的房間大,也被那些華麗的擺設填滿了,因此大衣裳的箱子都收在李嫗的房中,她這裏的衣箱是專收小衣的,如何能用?


    阿臻的臉紅得能滴下血來,結結巴巴地道:“呃……我沒想那麽多……女郎恕罪。”


    秦素很想去撓她的臉。


    平常看她也沒這麽呆啊,今天怎麽就能呆成這樣?


    “若不然,還是由我帶著女郎硬闖吧!”片刻後,阿臻的語聲再度響起,帶著幾分決絕。


    秦素抬眼看去,卻見她像是下定了決心,麵色沉凝,唯一雙眼睛在燭火下如烈焰灼灼,閃動著耀眼的光芒。


    秦素再度抬手按了按額角。


    簡直笨得叫人頭疼。


    硬闖是最壞的選擇,等同於全軍覆滅。萬一激起盜賊的兇性,她們這三個人一個都別想活。


    無奈地歎了口氣,秦素再度搖頭道:“不可。”


    阿臻眼睛轉了轉,迴首看向外間,複又輕聲道:“要不……可以叫阿葵穿上華衣,偽裝成女郎,我帶著她硬闖,女郎便能夠趁亂藏起來,等待鍾郎主那邊的救援。”


    秦素被她這句話震住了,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沒想到這笨侍衛也有聰明起來的時候,這倒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若是阿葵偽裝得好,阿臻再從旁說幾句“女郎小心”之類的話,沒準便能混過去。


    思及此,秦素驀地心頭一凜。


    此計果然妥當麽?


    這條船上有內應,這應該是毋庸置疑的了,那個內應必定有那個畫像中的男人,而他應該是知道秦素的長相的,亦即是說,那些賊人也應知道秦素的長相。


    還有那個偷聽的女子,依秦素推斷,那個女子現在一定還在外麵盯著,而更要命的是,整條船燈火通明,阿葵的偽裝能瞞得過去這麽多的眼睛麽?


    秦素深表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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