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元蝶往那邊望一眼,那黃側妃順著她的目光一看,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不妙。


    她怎麽就忘了,這件事上雖然最丟臉的是安王妃的嫂子華安縣主,但當時方賢妃也是被訓斥了的。她一心想著說話刺一下安王妃,卻沒考慮到捎帶上了方賢妃。


    安王妃姚氏在安王殿下跟前不得意兒,黃側妃還沒進府就知道了,自然是不大怕得罪她的,可是方賢妃那是安王殿下的親娘,那就不同了。


    還沒等黃側妃想出話來補救,韓元蝶已經慢吞吞的答應了一句:“側妃娘娘的記性真好,這樣都能記得我。”


    想起了方賢妃這一茬,黃側妃原本預備的話就說不出來了,甚至一時間都不敢說什麽了,韓元蝶笑一笑,指了一下六公主道:“那日的事還真好笑,說起來,當日那宮女便是假冒的六公主跟前的宮女來哄我的呢。側妃娘娘記性好,定然記得這個吧?”


    方想就是因為這個被訓斥的,這會兒韓元蝶笑吟吟的,一臉的天真純潔,卻叫黃側妃心裏發緊,都不敢看方賢妃那個方向,且也不敢再站在原地挨打,隨口指了一事,忙忙的就轉到後頭去了。


    到底楊淑妃坐的離方賢妃不遠,韓元蝶又在她身邊,這黃側妃的話又有意要讓姚氏聽到,自然是方賢妃聽了個一字不漏,不由的皺皺眉頭,不大自在的看了黃側妃一眼,也沒說她什麽,反是輕聲說了王妃姚氏一句:“雖說側妃年輕,又是剛進府,你也該多教導教導,沒得什麽都敢說的,倒叫人笑話你府裏沒規矩。”


    姚氏張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辯解的話來,隻停了一下,低聲應了一聲‘是’。


    楊側妃站在一邊兒,方賢妃教導王妃,沒有她插嘴的份兒,卻是低頭輕輕的笑了笑。


    韓元蝶在心中不由的搖搖頭,對姚氏,她沒什麽好感,但也不是十分的討厭她,那一日皇覺寺的事,直接的得利者和推動者是華安縣主無疑,但要說這位安王妃完全不知道,也說不太通,但估計也沒有插手,就是個袖手旁觀吧。


    因為若是她也參與其中插手此事,斷沒有連方賢妃都訓斥了,她卻一點兒事也沒有的道理。而且程安瀾親自審了此案,一五一十都給韓元蝶說過了,言語裏沒有提到安王妃一個字。


    但這會兒,韓元蝶看到她,真覺得她其實還怪可憐的,而且……沒多久就要死了呢。


    話又說迴來了,安王妃怎麽看也不像要死的樣子啊,六公主在一邊笑嘻嘻的拉拉韓元蝶的手:“你別總往那邊看了,像示威似的,別迴頭又蹦出來一個傻的,多掃興啊。”


    原來自己這樣像示威嗎?


    韓元蝶詫異的說:“哦哦哦,是這樣嗎?怪不得。”轉念一想還真是這樣,韓元蝶是方賢妃和安王妃的苦主,她總盯著人家看,自己不覺得,叫別人一瞧,就很自然的想到皇覺寺上去了。


    還真像示威啊。


    她也不好看了,倒是順勢與六公主說起悄悄話來:“這位安王妃看著身子挺好啊。”


    “是挺好啊。”六公主說:“人家在娘家還習武打拳呢,當年做姑娘的時候,有一年父皇在東山圍獵,她也去了,還射了一頭鹿,把好些公子都給比下去了!”


    六公主嘀嘀咕咕的說:“我也是聽我娘說的,二嫂子就是如今也每日早上打拳的,身子骨兒是強的,一年到頭傷風咳嗽都沒有一迴,偏就是養不出孩子來,太醫請脈都說不出個不好來,到如今,各處菩薩都拜遍了,也不知道許了多少願心,瞧著也沒用。”


    韓元蝶笑道:“娘娘還真是什麽話都跟你說呢。”通常來說,婚事、生育之類的話題,小姑娘是要避諱的,嘴裏說出來,就會叫人覺得不矜持不知羞。


    “那是我娘通透。”六公主笑道:“我娘說,從姑娘到媳婦,不過就是一夜罷了,怎麽媳婦該知道的事,姑娘就不該知道呢?在家裏做母親的不細水長流的從頭教著,難道指望拜個堂,過一晚就無師自通了不成?所以我娘向來不大忌諱這些個,但凡覺得我該知道的,都跟我說。”


    韓元蝶點頭道:“娘娘說的對,其實隻要心裏明白,不掛在嘴上給人聽,就無礙了。”


    “是呀,我也隻跟你說。”六公主笑道:“你又不會笑話我。”


    韓元蝶是她這一生見過的最溫柔的姑娘,心裏滿是陽光,沒有一點兒陰暗,從來都有一種不管什麽事都可以問她說,不必擔心的感覺。


    韓元蝶雖不好再明目張膽的打量了,心中卻沒有放下這件事,照六公主的說法,安王妃可不像就要病逝的人啊。


    難道……


    韓元蝶自己經曆過,自然很容易往某些事上想,這個時候不由的就想到,莫非這位安王妃也是死於謀害?


    天家皇室,這方麵的秘藥那定然是有的,若是有人覺得她攔了路,或者占了位置,要下毒手也很有可能的,說不定還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就是為著一己之私。


    就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到底因為什麽事被害,不是也不知道嗎?


    韓元蝶在心中默默的猜想著,又隨口和六公主說話,永寧郡主轉頭笑道:“今兒人真是來的不少。”


    這話剛說完,就聽見宮女通報東安郡王妃來了,永寧郡主知道這裏頭的關節,對韓元蝶笑道:“這位郡王妃有些日子沒出來了,看起來這是病好了。”


    這位東安郡王妃那是因為韓元蝶病的,永寧郡主這顯然是揶揄,六公主頓時不客氣的笑了,韓元蝶嘟嘟嘴:“又不是我的錯兒,人人都拿著說嘴。”


    “誰叫你長的這樣兒呢!”六公主笑道:“虧的我也是女孩兒,我要是男子,哪裏還有程哥什麽事呢!”


    韓元蝶哼了一聲,眼見得東安郡王妃一身杏黃色郡王妃服飾進的門來,她生的十分貌美,又保養極好,雖然有了個十六歲的兒子,看著好似還不到三十似的,一雙桃花眼水盈盈的,顧盼之間嫵媚嬌柔,蕭文梁跟在身後,看起來簡直仿若姐弟一般。


    到底是宮妃,普通公子爺們是不進來磕頭的,不過蕭文梁是宗室,是蕭家皇室近支子弟,自是不同,且未成年,算是孩子,此時口稱侄兒給方賢妃磕了頭,說了兩句話,便預備退出去,卻一眼看見坐在楊淑妃左近的韓元蝶。


    蕭文梁眼睛一亮,腳下就不由自主的走近了兩步,叫了一聲妹妹。


    蕭文梁的秉性,知道的人其實不多,到底是在家裏鬧一鬧罷了,郡王妃再不聰明,也不至於拿出來宣揚,便是男子不懼風流,這也算不得什麽好名聲,便是這會兒,在場眾人也都知道蕭文梁與韓元蝶的淵源,倒也不覺得奇怪,就是人人又看了方賢妃一眼。


    韓元蝶也隻得起身見禮,不少人橫豎坐著閑的無聊,差不多兒的都看著這邊了。說起來,皇覺寺那件事若是叫華安縣主做成了,大約還沒有這會兒的影響大,無非是一個小姑娘的醜聞,可是那事發酵到後麵,挾持宗室,公主降級,賢妃被斥,這才是大的醜聞,等閑不會叫人忘記。


    蕭文梁其實也沒什麽邪念,他走過來差不多算是個本能了,這會兒也得體的笑著問好,又問六公主和永寧郡主好。唯一的想法其實就是她穿紅色真是越發好看了,襯的臉如玉一般。


    六公主在外頭人跟前要矜持許多,倒是永寧郡主雖不是正經宗室,卻八麵玲瓏長袖善舞,各家都有來往,此時便笑道:“見過了也就罷了,還是別在這裏招眼了,這會兒人多,沒得叫人亂看,郡王妃隻怕不喜歡呢。”


    蕭文梁笑了笑:“倒好像是我們的錯兒似的了。”不過他也看見了東安郡王妃打發了跟前丫鬟過來叫他了:“我還是出去喝酒去罷。”


    還真是連看也不能看了!


    韓元蝶剛剛坐迴去,東安郡王妃又過來與楊淑妃請安見禮,然後便在一邊坐下來,順便瞪了韓元蝶一眼。


    韓元蝶真覺得莫名其妙。


    東安郡王妃與楊淑妃說起閑話來:“剛才進門兒就碰見了王夫人帶著他們家的大姑娘,娘娘想必見過的。那可真是個好的,模樣兒是不必說了,我單是喜歡她的品格兒,到底是郡主養的,一應都是好的。”


    說著又看韓元蝶一眼,再轉頭說:“身份貴重,性子又貞靜,等閑在外頭,一句多的話也沒有,實在是教養的好,再沒得挑的。”


    韓元蝶開始還不明白她說著話總轉過頭來看自己做什麽,這會兒才聽明白東安郡王妃是看到自己和蕭文梁說話,在這兒指桑罵槐呢,不過韓元蝶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聽到六公主快嘴的插嘴道:“王家姐姐自然是好的,不過這可跟是不是郡主養的有什麽關係呢,若是不好了,別說郡主養的,隻怕連公主自個兒也好不了,表嫂說是不是?”


    這話也隻有六公主這樣身份的人敢說,東安郡王妃頓時噎了一下。


    楊淑妃一臉微笑都不變樣的嗔著六公主:“就你嘴快,哪裏都有你。”


    說是這樣說,可一點兒責怪的語氣都沒有,六公主哼了一聲,挽著韓元蝶道:“裏頭人多了,怪悶的,咱們出去走走。”


    韓元蝶叫她扯著走了幾步,還聽到楊淑妃道:“郡王妃這樣喜歡王家姑娘,索性去求了來做兒媳婦,豈不是好?”


    這話倒是戳到了東安郡王妃的痛處了,她是真喜歡王家姑娘的,怎麽看也比韓元蝶強到天上去了。奈何兒子不喜歡,蕭文梁說:“臉那麽方,比我臉還大一圈兒呢!”


    真真把東安郡王妃氣的夠嗆。


    韓元蝶也沒什麽好氣,對六公主道:“早知我不進來了,也不知道在哪裏撞了客,誰都拿著我說話,是都瞧著我好欺負的麽?”


    可是坐在那裏那些人,論身份也真是韓元蝶最低,是以不管是黃側妃還是東安郡王妃,隨口說她兩句真是一點兒顧忌都沒有,換了別人,對六公主不敢無禮,便是永寧郡主,自然也要掂量一番了。


    韓元蝶這話說出來,自己也明白緣故,不由的想:自己向來覺得誥命沒什麽了不得,其實有沒有差別還是很大的。當年自己嫁了程安瀾,還沒有做王妃的姑母呢,也沒這樣叫人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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