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元蝶隨著母親嬸娘從敬國公府出來,王慧蘭吩咐自己家的管事帶著馬車將常小柏送迴她住的別院去。


    後麵不遠不近的吊著一個青衣小廝,一直跟到別院前,眼見著常小柏下了車,客氣的跟程家管事到了謝,一個小男孩跑出來,兩人牽著手進去了院子,那小廝又在附近轉了兩圈才迴去複命。


    程家大太太也迴了程家,與老太太跟前迴了話,才迴自己屋裏,她原是孀居之人,原本這樣的事她是不大好去的,隻今兒敬國公世子爺娶的二房正是大太太的同胞妹妹的夫家小姑子,這一迴的事,又是程安瀾率人抓到了人,成為置華安縣主到絕境的風頭人物,說起來,程安瀾也是大太太的兒子,又與那一家有這樣的淵源,再三來請了幾迴,大太太才總算去了。


    姨娘家也能出麵請客人,可見這敬國公二房身份就與別的妾侍不一樣了。


    大太太剛進了自己的屋子,她跟前的管事魏嬤嬤也就跟了進來,輕聲迴道:“太太,那位姑娘住的地方是鄧五少奶奶自個兒的陪嫁別院,還帶著個小哥兒,六七歲的樣子,在周圍打聽了一迴,都說這位姑娘是家裏父母沒了,來投鄧五少奶奶的親的,鄧五少奶奶是個心善的,便讓他們姐弟在這裏住了,還找了家家學讓小哥兒附學開蒙,那位姑娘也隔三差五的去鄧家陪著五少奶奶說話呢。”


    大太太點點頭,還沒說話,魏嬤嬤在旁邊桌子上倒了茶奉上,大太太接了喝了一口才道:“既然真是鄧五少奶奶的親戚,那也就……”


    大太太話沒說完,那語氣聽起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這位姑娘真是鄧五少奶奶的親戚,還是希望不是。


    魏嬤嬤從做丫鬟起就是大太太當年院子裏的丫鬟,後來跟了大太太陪嫁來了程家,如今已經二十餘年了,她今日沒去敬國公府,沒見到常小柏,不是很明白大太太的意思,便不好說什麽。


    大太太卻歎口氣:“你是沒瞧見那姑娘,我隻遠遠的乍然一看,就覺得那是……又是差不多的歲數……”


    這話雖然說的沒頭沒腦的,但魏嬤嬤卻聽懂了,不由悚然一驚,聲音越發壓的低了:“太太的意思,那是……”


    大太太看她一眼,道:“既是鄧五少奶奶家的親戚,那自然不是了,隻是那模樣兒,活脫脫的……如今我想起來,她長到如今,也該就是那模樣兒罷……”


    魏嬤嬤尋思了一下才道:“這世上人有相似,且年輕姑娘,略一打扮,看著也都差不多兒,太太隻是常常想著,不免就覺出些掛像來,也是有的。”


    大太太想起先前遠看近看的常小柏,不由的微微搖頭,那模樣還真是程家姑娘的樣子,決不是她多心,這麽多年,她總也見過不少姑娘了,從沒有這種感覺過,不過她心中雖這樣想,嘴裏卻道:“你說的也是,我這也是免不得總要想一想,且如今孩子大了,我還不由的有些後悔起來。”


    這話實在不好勸,魏嬤嬤又不能不接這話,隻得道:“太太快別這樣想,且瞧著起哥兒罷,如今起哥兒出落的這樣出息,太太還有的是後福呢。”


    便是對著自己跟前日子最長久的魏嬤嬤,大太太也不好說,她的後悔,在於當初的心軟,不僅如此,甚至還畫蛇添足的留下了信物,幻想著多年後私下還能相聚。


    那個時候,到底她也才十九歲,初初嫁人不久,丈夫就意外去世,終日以淚洗麵,她又能有多狠的心腸?


    可是做了多少次有人拿著信物到程家,登堂入室的尋親的夢魘之後,已經不由她不後悔了。


    這裏有人惶惶不可終日,齊王府卻又有了好消息,齊王妃又有了身孕。


    韓元蝶聽了自然歡喜的很,就要去齊王府看姑母,王慧蘭拉著她:“你急什麽,咱們家自然是要上門去的,這會兒下晌午了,你急腳忙慌的去做什麽。”


    韓元蝶皺皺鼻子:“那咱們什麽時候去?”


    王慧蘭敷衍她:“明日吧,明日去,總得預備些東西,難道空手上門麽?”


    “再生個妹妹!”韓元蝶雀躍。見王慧蘭白她一眼,又想了想:“弟弟也行,就是要可愛點兒,不要像恆哥兒那樣不理人。”


    韓元繡在一邊聽著,笑道:“恆哥兒還是有禮的。”


    “叫我一聲姐姐,就再也不開口了,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齊王殿下也不是這樣啊!”韓元蝶說,她向來是喜歡小孩子的,何況這是齊王殿下與韓又荷的長子,怎麽會不喜歡,偏偏這位小皇孫天生一副高冷模樣,輕易不開口,還不要她抱,韓元蝶怨念頗深。


    “還是蕊兒乖。”韓又荷的長女就不一樣了,模樣長的像韓家人,韓又荷說就跟他們家圓圓小時候一個樣,胖乎乎的又愛笑,又黏人,韓元蝶每次見到她都抱在懷裏愛的了不得。


    韓元蝶想了一想,說:“我猜齊王殿下肯定還是指望姑母再生個兒子的。”


    “要你管那麽多!”王慧蘭是典型的賢良淑德的後宅婦人,向來無涉前朝:“你才多大點兒,說這些做什麽。”


    許夫人本來沒理會,這會兒聽了道:“說一說也不要緊,圓圓過年就十四了,不是小孩子了,今後不管嫁到哪家都不能什麽事都不懂。”


    韓元蝶的動靜,許夫人雖不理會,心中卻是明鏡似的,眼見的多半會嫁給程安瀾,程安瀾如今威名在外,早已獨當一麵,朝廷一等一的小紅人兒,自然有著千絲萬縷的交際關係。韓元蝶若是嫁過去,自然不能像普通人家那樣有親祖母、親娘在前頭幫襯,新媳婦隻在後宅過日子,一應都可以慢慢來。


    韓元蝶要麵對的就多了。


    王慧蘭聽婆母發話了,自然也就不再多說,隻笑著道了句:“是。”


    又對韓元蝶道:“就是說,也別在外頭胡說,自己一家子跟前說些話兒倒是不要緊。”


    韓元蝶嘻嘻笑:“要說這個,誰還想不到呢?如今安王殿下還比齊王殿下大著些兒呢,卻還沒有子嗣,這迴不說姑母生兒子了,單是這又有了身孕的事,就夠說幾迴了。”


    安王殿下的一大硬傷就是沒有子嗣,他與齊王殿下同年賜婚成親,他的正妃是敬國公府嫡長女,身份貴重自然不用說了,就是後麵陸續納的兩個側妃,認真細究起來,家世竟也比韓又荷強。


    就在京城都在津津樂道這件事的時候,微末出身的韓又荷卻十分的爭氣,成親三月就有身孕,十月後一舉得男,而且這兒子還十分的會長,不僅模樣,連性子都像足了當今,小小年紀就不苟言笑的板起臉,簡直跟當今聖上是一個稿子描出來似的。


    這又是當今聖上的第一個皇孫,分量十足,連聖上都愛之如寶,常常召進宮伴駕,還親自給恆哥兒開蒙,手把手的教他寫字兒。


    接著歇了一年,安王府從正妃到側妃都完全沒有動靜的時候,韓又荷又一次有孕,生下了長女,這會兒長女才一歲多,又懷上了。


    如今這議論起來,已經不止是齊王殿下與齊王妃如何恩愛,而是對比安王府一正妃兩側妃加上其他侍妾統統都被出身微末的齊王妃給比下去了。


    皇孫不僅僅是子嗣,更是儲位的一大競爭力呢,更何況,早些年不管是差事還是婚姻,齊王殿下看起來都小心謹慎,處處謙遜退讓,可如今齊王殿下乍露崢嶸,羽翼豐滿,竟有著難以言敘的威壓了。


    在這種時候韓又荷再次有孕,對安王府的打擊自不待言。


    韓元蝶笑著說:“誰這會兒還好意思說齊王殿下娶的媳婦不如安王殿下呢。”


    而且她看姚家,也看不出半點兒要為安王殿下登基出死力的樣子,方法那就是一個普通姻親,並不會為了這門姻親而束手束腳。


    韓元蝶就把前兒在敬國公府的事與許夫人說了:“我瞧著姚二姑娘要好的幾位姑娘也都不理這些。”


    “姑娘們是嬌客,自然是不理的,別說這些姑娘,便是曆朝的公主們,也大多不涉這些個,不管哪個兄弟登基,也都優容公主們,你也不過多看看罷了,外頭能說什麽呢?”許夫人道:“倒是既然姑娘們待你和氣,你也要和氣些,別失了禮數才是。”


    “我知道。”到底是兩世為人了,這點兒道理還是知道的,不過說起來,上一世許夫人似乎並沒有這樣淳淳教導過她這些呢,現在想想,人之間除了天生的緣分,便是再親密的關係,也要仔細經營才能得好的。


    這樣想著,韓元蝶走迴自己屋子看到桌子上一水晶盤的黃金梨,個個碩大金黃,便問碧霞:“這是哪裏送來的?”


    碧霞笑道:“是咱們家的莊子上新結的,今年雨水好,比往年的大這麽些。”


    韓元蝶看了也覺得,便吩咐:“你去二門上看看,若是還有,要兩筐給走馬胡同那邊送去。”


    碧霞是王慧蘭的丫鬟給韓元蝶使的,也跟了她四五年了,最是知道自家姑娘的秉性,且調度雜事最拿手的,聽了便應了是,又說:“先前我見廚房裏蒸了兩屜紅豆糕,不如配著送兩盒,看著更好看些。”


    韓元蝶覺得有理,那住在走馬胡同的雖然都是程安瀾的兄弟,可不僅替自己出過力,還是肯為了程安瀾死的兄弟,於情於理都該好生待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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