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元蝶不太想理會和慶縣主,主要是她覺得犯不著。


    韓元蝶記得,這位和慶縣主再過一個多月就要死了。和快要死的人過不去,韓元蝶覺得真沒有太多必要。


    上一世,韓家的地位和現在是不一樣的,她不會站在這裏,也不會和這位縣主麵對麵的站著。她甚至根本就不認得這位縣主。韓元蝶之所以記得和慶縣主會死,是因為這在當年是一件很轟動的事情,和慶縣主隨家人到皇覺寺上香,卻被人發現與情郎在禪房私會,而且被人撞破了,還鬧了出來,和慶縣主被父母帶迴家,幾天後自縊身亡。


    據說還留下了一封遺書,稱自己是被人陷害,不過具體是何人,為何陷害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以上一世韓家那樣的地位,卻並不知道的很具體。


    不過韓元蝶一邊想著這一世她迴來之後見過了太多的不一樣的事情,這位和慶縣主或許不一定會死,一邊又用一種她或許就快要死的眼光看著她,眼中頗有點憐憫。


    所以就不是太想理她。


    唐振在一邊瞧著,他想起六公主跟他說的話:圓圓是個窩裏橫,你別看她在咱們跟前膽子大,又任性,無法無天的,其實也就是咱們這些人和家裏人了,在外頭可慫了,怪道程哥讓我看著她些呢,你要是碰見了,你可要幫我照顧她呀。


    唐振這會兒覺得六公主的說法是對的,韓姑娘遇到這位縣主,說話這樣意有所指,她卻呆呆的沒什麽表示,確實是有點兒……窩裏橫的意思。


    而且她呆了一下,似乎轉身就想走的樣子。


    那位和慶縣主卻不肯放過她:“你不用走嘛,是我不好撞了你的好事,還是我們走吧,哈哈。”


    就是泥人都得給激出土性來,韓元蝶歎了一口氣,像這樣肯惹是生非的性子,被人陷害的說法她還真信了,要不然就是會情郎,又何必要去山上寺裏會呢,自己家裏想想辦法,至少出事了能掩下去不是。


    韓元蝶慢吞吞的說:“縣主好像很委屈?”


    韓元蝶其實很不擅長與人爭執,她上一世賢名在外,忍讓的多,這一世在韓家又是被寵愛的姑娘,且年紀小,不大在外頭去,就是出去,一起坐著說話的都還是孩子,吵吵鬧鬧兩句是偶爾有的,卻都無關緊要。


    且她又覺得自己是大人,和小姑娘有什麽好爭的,總是先一步讓開,是以她都讓六公主覺得她就是個窩裏橫了。


    如和慶縣主這樣的,這一世她似乎還是第一次遇到吧?帶著一種很明顯的又一時不知道緣由的惡意,這和小孩子的吵鬧就是兩迴事了,和慶縣主這是在譏諷她身邊一直在換男人呢。


    長大了總要遇到這些的,她要逐漸的習慣出入這些地方,遇到這些人,遇到那些她不熟悉的惡意,所以韓元蝶歎了一口氣,還是做小孩子好啊。


    韓元蝶說話了,正準備照顧她的唐振停下了動作,而得意洋洋的和慶縣主也有點不明白了:“我委屈什麽?”


    “我也不明白呀。”韓元蝶說:“是程安瀾求皇上的事讓你覺得委屈,還是我和振哥說話叫你覺得委屈,你說清楚點兒唄,不然我怎麽幫你呢?”


    “誰要你幫!”和慶縣主立時就被韓元蝶繞到話裏頭去了:“你跟誰說話關我什麽事!”


    唐振在一邊看著笑了笑,圓圓很會說話啊,哪裏像嬌嬌說的那樣嘛。


    韓元蝶就笑道:“既然不關你的事,那你委屈什麽嘛。”


    韓元蝶確實不知道這位和慶縣主莫名其妙找她的麻煩做什麽,可是和慶縣主張嘴就想要壞她名聲,存心很是惡毒,她也隻得把她往這裏頭扯了:“我看你都快要氣哭了,你說嘛,不用硬撐,我幫你想辦法呀。唉,不和振哥說話好像還容易點兒,要程安瀾再去求皇上,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呀!”


    和慶縣主氣的直跺腳:“你!你不要胡說!我哪有要這樣!”


    韓元蝶擠兌了和慶縣主還是笑眯眯的,她長的大了,模樣兒越發清麗,笑起來卻沒變,大眼睛彎彎的月牙兒一般,叫人喜歡,可落在和慶縣主眼裏,卻叫她討厭。


    這個韓元蝶有什麽好的!程安瀾為什麽竟然會為她鬧出這樣的事來,竟然不要封號換請皇上賜婚!


    是的,韓元蝶完全沒有想到這是程安瀾為她引來的禍事,畢竟上一世程安瀾迴京是西北大捷多年之後的事,又沒有參與這一次盛大的班師迴朝,入城大事,當時他已經二十三了,按例受調迴朝,沒有轟動,沒有傳說,規規矩矩的說媳婦成婚,完全沒有鬧出一點兒風波來。


    而這一次,年僅十九歲的前鋒左將軍,在塞外追擊敵寇千裏,鐵血男兒,武功高強是怎樣的傳奇,而班師迴朝,高大英武,鐵甲入城又是怎樣的英姿,還有城門外電光火石間的英雄救美,對那些十四五歲正在豆蔻年華,春情初動,滿心憧憬的小姑娘們會是怎樣的吸引力。


    在她們的想象裏,在她們的閨中密語裏,那英俊的少年將軍,叫人仰慕,叫人憧憬,自然也叫人愛戀。


    這樣的人,在閨閣少女們刻板的生活裏,當然不是常常見到的,規規矩矩的表哥之流可比的。


    而且,程安瀾唯一的緋聞就是在城門口的英雄救美,隨即就為此寧願用封號換賜婚,這在少女們的憧憬裏,那絕對是加分項啊。


    那也自然是更敵視韓元蝶的緣故了。


    韓元蝶是完全沒想到這個方向去,她覺得最大的理由就是因為和慶縣主是二皇子一係的,而自己是三皇子一係的,所以和慶縣主看她不順眼,她把和慶縣主氣的跳腳,然後說:“你到底說不說嘛,不說我走了啊。不幫你了啊!”


    她笑著對唐振說:“叫振哥看笑話了。”她瞟一眼和慶縣主:“縣主不許我跟你多說話哩,我還是先走了吧。”


    唐振也笑,這哪裏隻是窩裏橫,在外麵也很厲害呀。


    “我什麽時候說了!”和慶縣主叫韓元蝶一番歪纏,臉都漲紅了:“你……你給我站住!不許走!”


    和慶縣主其實真不大會拌嘴,她雖是國公府出身,可因祖母是公主,唯一的嫡子早逝,沒有兒子,隻留下了這個女兒,皇上為著安慰姐姐,特例封了她一個縣主的封號,從小兒都是叫人捧著長大的,家裏的姐妹,親眷的姑娘都比她低著些,都隻討好奉承著她。


    她罵人的時候那些人當然也隻有聽著,誰敢對她怎麽著呢,在外頭身份比她低的,自然笑臉相迎,不會惹她,比她身份高的,她也不會非要去惹,是以,偶爾有點什麽姑娘間的爭執、擠兌,那也很少,沒有練習的餘地。


    自然不如韓元蝶,雖然也不大跟人拌嘴,可到底是兩世人,多活那麽些年,聽也要聽的多些。


    和慶縣主惱道:“你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不許你說話了,你愛跟誰說話隻管說去,關我什麽事!”


    她旁邊有個姑娘,開始和慶縣主隻是揶揄韓元蝶,她就沒出過聲,此時見和慶縣主叫韓元蝶繞進去,場麵有點不好看起來,便出聲幫腔道:“縣主快別攔著人家了,韓大姑娘這樣急著走,或許哪裏還有什麽人等著她呢。”


    韓元蝶又大人樣的歎口氣,小姑娘最愛臉麵,估計這會兒和慶縣主更惱了,她終究想著這位和慶縣主命運多蹇,不想太欺負她,便看一眼那姑娘,給和慶縣主一個台階下:“原來不是縣主委屈,是替你委屈的麽?唉,我其實就是去後頭寧雪軒坐一坐,你要不放心,就一起來唄。”


    寧雪軒就是姑娘們在花園裏坐的地方。


    韓元蝶說完,轉身就走,有振哥在這裏,這幾位姑娘肯定是不可能動手的,也就說一說,可是又說不過,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韓元蝶款款的走掉了。


    唐振又笑一笑,看了和慶縣主那邊一眼,含義不明的點了點頭,也就走了。


    和慶縣主氣的半死,不僅是臉通紅,眼淚都在眼圈裏打轉了,跟前的幾個姑娘,自然是跟她認識多年的,而且也都是總圍著她,討好她的姑娘,平日裏見慣了她欺負人,這迴遇到個不肯被她欺負的,而且口齒如此伶俐的姑娘,自然個個都幫著她罵起韓元蝶來。


    這些姑娘裏頭其實也分親疏,有不明白內情的,也不過就罵韓元蝶狂妄:“那家子養的出什麽好的來?不過是仗著姑母做了王妃,一家子就雞犬升天了,認真算起來,算得上什麽呢?哪裏比得了縣主的一根手指頭!”


    那也有多少知道點兒和慶縣主心事的,比如那位後來出聲的姑娘,說話就不一樣了:“瞧她那張嘴,就不是什麽好的,說不定城門裏那事兒,就是她有意裝出來的,不然早不出事晚不出事,怎麽偏偏在程將軍進城那當口就驚了馬呢?倒真是好手段啊!隻可憐了程將軍……”


    和慶縣主心裏越發貓抓一樣的受不了,不由咬牙道:“她還敢狂!迴頭必要給她好看。”


    韓元蝶卻想,這位和慶縣主看著不怎麽聰明啊,看來真是多半是被人陷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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