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來的這樣突然,許夫人這樣淡定的人都一臉的驚愕:“怎麽迴事?”


    秦泰平道:“老爺和大爺也都不知道,隻是請夫人不要耽擱了。”


    那舒太太和田太太都不由的停下了腳步。對看了一眼。


    像她們這樣的品級的家庭,接旨的機會其實不多,得見天顏的日子就更少了,韓家這樣的破落戶,有什麽事能出動到聖旨呢。


    田太太心領神會,對許夫人笑道:“前頭有聖旨來,我們不好褻瀆,韓太太也不好安排,不如我們先暫避一下,待貴府接了旨我們再走吧。”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這樣毫無緣由的天恩,誰知道是雷霆還是雨露呢?許夫人這會兒也有點失了分寸,哪裏還有心情去探究這舒太太跟田太太的心理,也就胡亂點點頭,吩咐阮媽媽:“你伺候兩位夫人裏頭略坐坐。”


    自己去按品裝扮去了。


    許夫人隻有個四品的誥命,這會兒隻得忙忙的穿戴了,王慧蘭也聽到了,連忙到上房來跟在一邊伺候許夫人,一邊叫人多打探著,因韓家並無太大能量,與禮部的人並無來往,倒是隻聽說禮部傳旨的人十分客氣,滿臉笑容,並不盛氣淩人,許夫人這才放下一點心來。


    來的不是刑部總要好點兒,禮部總不能是什麽要緊的壞事,而且看著客氣,就更不會了,許夫人帶著韓又荷到外頭,那裏已經擺好了香案預備接旨了。


    韓元蝶一頓跑到二門上探頭去看,心中興奮的砰砰的跳。


    大約隻有她隱約知道這件事和誰有關,自己救了蕭景瑜,他這是報恩來了吧?給自己家賞個爵位?


    這太有可能了啊!他好賴是個皇子呢,咱們家救了當今聖上的兒子,這麽大個功勞,賞個爵位那簡直舉手之勞吧?


    禮部,不就是管這些的嗎?韓元蝶不是特別清楚,可是覺得這應該能扯上關係吧?


    嘿嘿,能給家裏掙個爵位,這果然是沒有白活一世啊。韓元蝶得意的想。


    香案早擺上了,一時人到齊了,禮部傳旨的官員南麵而立,開始宣旨。


    韓元蝶聽了個開頭,就覺得不對勁,聽到後來,差點沒一跟頭摔到地上去,她爺爺是被賞了個爵位不假,可是,二姑母賜婚三皇子是怎麽迴事?


    這……這不對啊!


    一家子麵麵相覷,但這驚訝背後當然還是認為這是大喜事的,多少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可是韓元蝶呆立在那邊上,呆了許久,眼淚一顆接一顆的從大眼睛裏滾出來,劃過胖鼓鼓的臉蛋,從下巴滴下來。


    她是真的很傷心。


    她覺得,是她害了二姑母,早知道救了那個混賬皇子會這樣,她就不該管他們的死活。


    韓元蝶別的是不記得,但她至少知道,蕭景瑜登基後所冊的皇後,並不是他的元配。


    蕭景瑜在登基之前,十年沒了兩位皇子妃。


    韓元蝶覺得委屈極了,她殫精竭慮的想要避免二姑母的早逝,卻親手把二姑母送到死的更早的那條路上去了。


    為什麽會這樣?那個混賬,為什麽要來禍害二姑母,自己明明救了他呀!


    禮部官員宣了旨後,自然就是恭賀韓家,而且多少帶點兒探究,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人家,在京城絲毫不顯,多的是比他們家顯貴的人家都不敢謀求的皇子正妃之位,怎麽會突然毫無征兆的落到他們家來?


    當然,目光聚集之處就是準皇子妃韓又荷了,那些人心中不由的又嘀咕起來:不就是個普通姑娘嗎,也並不國色天香呢。


    韓又荷自然也茫然了一下,她也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她的人生的唯一意外的事件,就是那件事了,難道,那位於公子,就是三皇子?


    除此之外,再無解釋了。


    可就算是那樣,解釋起來也很勉強啊。


    韓又荷不由自主的就想去找真正的當事人韓元蝶了,這個時候,韓老爺和許夫人都自然是讓著禮部來人到裏頭坐下喝茶,一家子都因為這件事忙亂起來,並沒有人看到,韓元蝶呆呆的站在門邊,哭的那麽傷心。


    韓又荷看見了,連忙過去蹲下來看,終究是她看著長到這個年齡的寶寶,韓又荷一看就知道她這是真傷心了,忙問:“圓圓你怎麽了?”


    韓元蝶淚眼朦膿的看著二姑母近在咫尺的如花容顏,她還這樣年輕,她的生命才剛剛開始,就要……


    韓元蝶哇的一聲哭出來,撲到韓又荷身上,短短的胳膊箍著她的脖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韓又荷被她衝的往後仰了一仰,才終於穩住了沒坐到地上去,不過她也顧不了那麽多,圓圓這樣的異樣,跟往日裏的撒嬌哭鬧之類完全不同,她心裏擔心極了,拍拍她的背,急著問:“圓圓,你哭什麽?有什麽事你跟姑母說,嗯?”


    韓元蝶說不出話來,隻是哭,她也沒法跟韓又荷說。


    她隻能在心中又是傷心又是懊悔,要是不招惹到蕭景瑜就好了!她在心裏把蕭景瑜罵的狗血淋頭,還很不恭敬的連同開國太、祖爺一起罵下來,順便又把程安瀾也罵了一迴。


    當時要不是他跟蕭景瑜在一起,自己也不至於為了他招惹上蕭景瑜啊。


    看圓圓隻是哭不說話,韓又荷抬頭看一看,韓元蝶跟前的丫鬟碧霞香茹遠遠的站著,這會兒有點畏懼的看向韓又荷。


    皇子妃!


    這是韓家的下人難以想象的地位和榮耀,原本的二姑娘這會兒在眾人眼中已經不一樣了。


    韓又荷叫她過來問:“大姑娘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哭成這樣。”


    香茹忙賠笑迴道:“迴二姑娘話,大姑娘是好好的出來了,要來看熱鬧,先前也是笑著的,聽完了那個旨意,突然就哭了。”


    “沒人惹她?”韓又荷覺得奇怪的很。


    “沒有,我就在旁邊。”香茹連忙說。


    韓又荷實在不明所以,唯一想到的會不會是圓圓聽懂了自己要成親,舍不得自己所以才哭的?


    這一兩年,嫂子病著,自己照看圓圓多,她確實很親自己,小孩子不知道世事,隻知道自己要嫁人,離開這個家,舍不得了也是有的吧。


    這是現在想到的唯一有點可能的。


    韓又荷把緊緊箍著自己脖子的韓元蝶艱難的拉開了一點,輕聲問:“圓圓,你是舍不得我麽?”


    這樣說大概也對吧,韓元蝶哭的一抽一抽的點點頭。


    “乖寶寶。”韓又荷有點吃力的把韓元蝶抱起來,圓圓不小了呢,自己都差不多要抱不動了,韓又荷這樣想著,說:“圓圓是大姑娘了,懂事了是不是?我還在這裏呢,今後也不走遠了,天天迴來看圓圓,好不好?”


    騙人!韓元蝶在心裏說,哭著點頭,隻緊緊箍著姑母不肯下來。


    韓又荷隻得拍著她的背哄,可是平日裏稍微哄一哄就忘了哭的自家乖寶寶,今天怎麽也哄不好,依然是哭的那麽傷心,可是那一頭,許夫人早打發了人來找韓又荷了,這樣的大事在這裏,哪裏有主角不在的道理。


    韓又荷無法,隻得把韓元蝶放下,跟碧霞香茹說:“你們把大姑娘送進去好生哄著,去請三姑娘四姑娘也來,我迴頭再來。”


    韓元蝶傷心的被帶迴後頭去,路上看見舒太太田太太有點兒驚惶的樣子,急匆匆的趕著往前頭走,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了要走,還是索性厚著臉皮去恭喜修好,可是韓元蝶看到那個舒太太,不由的想到,早知道不揭穿了,寧願姑母嫁給這舒家那個混賬兒子,總好過早早的就沒了!


    都是我害了姑母,韓元蝶站在原地停了一下,又哇的大哭了起來。


    倒把那兩個婦人嚇了一跳。


    這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一家人,這乍然的一哭,還挺驚人的,兩個婦人都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


    這不是先前那個伶俐的會罵人的小姑娘嗎?不過這會兒,舒太太田太太哪裏還敢說什麽,她們知道,韓家已經惹不起了。


    皇子妃!那位二姑娘,到底是得了什麽青眼,怎麽就皇子妃了?要不是親耳聽到,真是打死也不能信啊。


    可見自己有眼光啊,這麽多家姑娘,自己就認準了這韓二姑娘,上門來求了兩三迴,今後往外頭一說,哪怕隻是一句:我就看著這姑娘是百裏挑一的!那誰也得讚自己眼光好不是?


    這舒太太一時間還飄飄然起來了。


    倒是田太太是常往各家來往奉承見的多的,情緒轉換比較快,這會兒倒是催著舒太太過去:“也是咱們趕上了人家的好日子,趁著這會兒,趕著去恭賀,這樣的好事,人家就是求個好兆頭,那也得應下不是?快些過去罷。”


    換成別的時候,把她們轟出來人家也不怕呀!


    一說起這個話,舒太太立刻悔的心肝兒都疼起來,先前為什麽要說那句話啊,人家都那麽客氣,自己要是也客氣幾分,現在見麵也好說啊!都是這田家的攛掇的,隻說韓家早沒落了,沒根基,說什麽別說三公子把丫鬟藏著,算是給她們臉麵,就是不藏著,明公正道的封了姨娘擺在屋裏,韓家能攀上這門親事也是巴不得的。


    可如今看看!這田家的真不是東西,害自己得罪了這樣一家子了,那可是皇子妃啊!


    那田太太比她還悔呢,要是自己不是去奉承著舒太太,而是許夫人就好了!這會兒就沒什麽可愁的了。可如今都這樣了,韓家這冷灶立時熱的這樣,隻怕是不好靠上去了。


    隻不過得少往舒家去了才是真的。


    田太太一路走一路盤算著,這舒家這是把韓家給得罪了,再往她們家靠,不定有什麽倒黴事呢,倒不如先把今日抹過去,迴頭再……


    她看一眼舒太太急匆匆的樣子,又是懊悔又是驚惶,舒家這丫頭的事自己可是一清二楚的,迴頭往外說一說,抖露出來,也算替這位新皇子妃正個名出口氣,那今後她老人家不說要照看著,至少不至於怎麽著吧?


    一時間兩人各懷鬼胎,卻又都急急忙忙的趕著要去把先前說的那些話都抹過,賠著笑臉迴頭去見許夫人,那舒太太進門兒就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早先那點兒淩人盛氣早不知道到哪裏去了,賠笑道:“恭喜韓太太,恭喜二姑娘。那一迴我一見二姑娘,就說二姑娘比世人都強,再沒人比得上的……”


    她這話還沒說完,那田太太早急不可耐的打斷了,搶著說:“那也是韓太太教養的好,二姑娘才有這等出息。”


    舒太太狠瞪了田太太一眼,這婦人,平日裏上趕著的來請安說話,指望著傍上自己家的富貴,這會兒見韓家發達了,就忙忙的擠起自己來了。


    可是要說奉承說話,舒太太當然比不得田太太,叫她往旁邊一擠,就插不進去了,隻聽得田太太一套一套的往上奉承。


    但是,隻要不是麵對聖旨,許夫人還是那副淡定的樣子,對這兩人前倨後恭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態度,隻是表示家裏現在忙亂,不好虛留了,就命管事媳婦送兩人出去了。


    那兩個婦人無法,隻得一步三迴頭,滿心懊惱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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