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元蝶的聲音大的上房的許夫人也能通過某些人依稀聽到一句,許夫人聽完了不動聲色,但伺候在一邊的阮嬤嬤就有點沉不住氣了:“怎麽有這樣狠心的人家!好歹也是親閨女。”


    許夫人手裏端著個茶盅,喝了一口,不緊不慢的說:“天下什麽人家都有,隻要咱們家不是這樣也就罷了。”


    這會兒隻有許夫人跟前兩個貼身大丫鬟在外頭屋裏做針線等吩咐,別的人都沒有,阮嬤嬤才道:“也不知大奶奶是個什麽章程,論起來,大奶奶平日裏也是很顧念娘家的,尤其信親家太太的話。這會兒隻怕也難說的很。”


    當初大奶奶生養大姑娘的時候,放著許家的奶媽子不用,倒是從娘家接了龐三嫂過來做大姑娘的乳娘,阮媽媽在提到那邊的時候,就總忍不住拿出來說一說。


    許夫人還是那種萬事不動容的樣子:“大奶奶怎麽想的,那是大奶奶的事,就是她願意,做主的那也是我們家,如今老大還沒迴來了,越發八字沒一撇,你就說起嘴來。”


    說到後來,許夫人還加了兩個字:“囉嗦!”


    阮嬤嬤早習慣了,她是許夫人做姑娘時候的大丫頭,又是她的奶姐姐,在許夫人跟前伺候了一輩子了,她性子急,有話忍不住要說,許夫人又是個淡定慢性子,早說過她無數次囉嗦了。


    這會兒她笑道:“說起來,大少爺這也快要到了吧。我記得,是二十九動的身。”


    阮媽媽叫慣了大少爺,按理成親後就該改口稱唿大爺了,還常改不過來。


    許夫人隨口道:“想必快了。”


    阮媽媽又道:“大爺這樣的人才,也不知怎麽就偏……”


    大奶奶王慧蘭從來身子弱,常年用藥養著,其實算不得良配,而且家境雖不能說沒落的十分厲害,比起韓家還是很差了些,隻是容貌著實是俏麗的,性子也算得柔和體貼。


    王慧蘭是個柔和性子,不僅是顧念娘家,對夫家的長輩也是孝順恭敬的,對丈夫溫柔體貼,便是對下人,也是寬厚的。


    所以就是阮媽媽這樣心直口快的人,說起大奶奶來,也說不出十分的不好,其實也不過就是心裏覺得其實配不上他們家大爺罷了。


    許夫人道:“老大那樣的強脾氣,他既然情願,死攔住他有什麽意思,便是父母之命,若是落的夫妻不和睦,咱們家又有什麽好處?原也沒想著要靠孩子們的婚嫁飛黃騰達不是?就是到了如今,無非多些煩事,也不至於怎麽著。”


    什麽事許夫人都總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兒,阮媽媽嘴裏不敢說,心裏卻覺得夫人通透的有些過了頭。


    許夫人一眼就看出阮媽媽的腹誹,又說:“你也不用在我跟前這樣了,其實這事兒哪裏用我急,你也不想想,林哥兒媳婦若是有一分肯應這事兒,她親娘不比我清楚明白?至於繞過她來找我說麽?你且瞧著就是了。”


    阮媽媽笑道:“是是是,夫人這樣一說,我倒是疑惑起來,按理說,這做母親的,最放不下的,自然是兒女了,大奶奶就大姑娘這一個骨血,平日裏也是疼大姑娘疼的心肝兒似的,若是今後真……那姨母做繼母自然比外頭來個人強些不是?何況那家的八姑娘是姨娘養的,又有弟弟,母子都捏在太太手裏,就更把穩了,大奶奶不會想不到吧?”


    許夫人道:“這做親娘的明白閨女會怎麽著,這做閨女的自然也知道親娘是個什麽性子不是?林哥兒媳婦雖說平日裏不言不語的,是個柔和性子,倒也是個明白人,心裏頭清楚著呢,顧念娘家是顧念,隻是什麽話聽得,什麽話聽不得,該給什麽,不該給什麽,總是分得出來的。”


    阮媽媽聽了這話,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隻得笑著稱是。


    燒香這才過了兩天,王家女眷又上門來看望姑奶奶,那會兒,韓元蝶剛去母親房裏請了安,去了祖母的上房請安用早飯,許夫人又得了信兒,就笑著與韓元蝶說:“你爹爹到城門口了,就快迴來了。”


    韓元蝶記得,爹爹韓鬆林這個冬天隨部外出賑災,這眼看要過年了,自然也該迴來了。不過既然不是爹爹主事,想必不用進宮繳旨,隻要上司放人就能迴家了。


    韓元蝶依然笑眯眯的點頭:“爹爹,爹爹!”


    她好想爹爹。


    韓元蝶與爹爹韓鬆林感情一直很好,除了偶爾埋怨爹爹耳根子軟,聽從繼母的讒言,讓自己最終嫁到了程家之外,韓元蝶向來都是說她爹好的。


    爹爹對她好,手麵大方,要什麽給什麽,並不因為她是嫁出去的女兒而隻疼繼母生的弟弟。


    她爹是最好的。


    聽說爹爹要迴來了,韓元蝶不住的跑到門口去張望。


    張望到第五次的時候,正巧碰見丫鬟進來報:“大奶奶娘家太太,舅奶奶們並姑娘來看大奶奶了,說是先去瞧瞧大奶奶,再來見夫人,周大娘攔不住,隻得陪著去了大奶奶房裏了。”


    周大娘是二門上專管人來接待的管家娘子,聽了這話,韓元蝶還沒怎麽,先就發現祖母和阮媽媽交換了一個眼色。


    心中不由疑惑起來。


    她上一世多少年來與外祖一家都很親近,是比自己正經娘家還要親近些的,心中對外祖母舅母的觀感,自然與許夫人不一樣,也自然很難想到外祖母上門來看母親,有什麽古怪。


    韓元蝶自母親早逝後,親近外祖家,那是她極為親近的親人,誰會把自己的親人往壞的地方想呢,甚至是客觀看待也是做不到的,除非有非常明顯而且嚴重的事情,才會叫人心生疑惑。


    不過這會兒看到祖母這樣的一個動作,她也自然的聯想起了兩天前才發生的事,心中不由的一突,便道:“我去給外祖母請安!”


    說著拔腿就跑。


    充分利用著小孩子的便利。


    “慢點跑!”許夫人道:“哎你們快跟上去,別叫大姑娘摔了。”


    想了想,說不出別的話來,隻得又道:“這孩子!”


    許夫人又對阮媽媽道:“人家雖不過來,那是憂心閨女,應該失這個禮的,不好說什麽。咱們不主動過去,就是不體貼了,咱們還是過去瞧瞧才好。”


    韓元蝶從上房一頓跑到自己住的院子,門口好幾個丫鬟站著,院子裏也有,有自己家的也有外祖家的,她年紀小,跑這一會兒就累了,站在門口喘氣,外祖家的丫鬟玉蘭看著笑道:“大姑娘急著來見外祖母的麽?倒不枉老太太疼大姑娘呢!”


    韓元蝶看著這個丫鬟覺得眼熟,甚至她覺得這個場景也很眼熟,就好像一模一樣的場景她見過的一般。


    那種感覺很模糊,但韓元蝶卻因此覺得很不安,她站著喘了兩口氣,也沒理睬那個丫鬟,連忙就往裏跑,進門兒見外祖母、兩位舅母都在,還有那天南安寺見到的八姨母,外祖母一身深藍色,坐在床頭邊上一個錦凳上,八姨母一身蓮青色襖兒,坐在外祖母身邊靠後一點的地方,兩位舅母都站在一邊伺候,母親不太能坐的樣子,半靠在床頭,身上蓋著大紅蝴蝶穿花的錦被。


    韓元蝶呆立在門口,多年前塵封的記憶迴來了,她記得這個場麵,坐著的人,顏色的分布。


    她記得這個場麵後麵的某一個時刻。


    那個時候她被二舅母牽著手帶到門外,還沒走出正門,聽到裏麵一聲尖叫,她迴過頭去看,穿著深藍色的外祖母就是這麽坐在床邊的,身邊擋了個蓮青色的影子,母親王慧蘭歪倒在床沿上,麵如金紙,雙眼緊閉,大紅色上淺色的蝴蝶沾染了點點血跡。


    她才七歲,隻記得這個場麵,前因與後果都不記得了,這個場景或許是因為印象實在太深刻,太可怕,七歲的小姑娘一直記得,甚至一直鮮亮,有時候有親朋故舊去世,她去吊唁的時候,會想起一點這個場景,有時候遺憾母親早逝的時候,也會想起這個場景。


    對一個孩子的記憶來說,母親去世的真實衝擊,其實就這樣一個畫麵了。


    許多傷感,許多遺憾,還有許多難以言說的情感洶湧而來,韓元蝶站在門口,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倒把屋裏的人都嚇了一跳,自然就打斷了正要說的事,王慧蘭連忙叫人:“看看大姑娘這是怎麽了。”


    王家二少奶奶連忙走過去,彎腰問她:“圓圓怎麽了?誰欺負你了?來跟舅母出去玩兒,別吵著你母親。”


    說著就要把韓元蝶往外帶。


    可這一次的韓元蝶終究是長大過的,這個時候,她終於明白了她看到的那個場景的前因是什麽了,竟怕的有點發起抖來,她頓了一頓,敏捷的一下子就繞開了王二奶奶,撲到母親床邊去。


    王慧蘭不太敢親近女兒,反倒離她遠一點,連聲的問:“圓圓怎麽了,怎麽了?快別哭了。”


    不行,她不能不哭,她不能叫她們說事兒,如果自己不打斷,叫她們如以前那樣把自己哄出去了,立刻就會說出來的。


    韓元蝶仰頭,淚眼模糊中看見母親溫柔的麵龐,想到那個場麵,根本不用刻意,就哭的停不下來。


    王慧蘭著急的問人:“出什麽事了?龐三嫂呢?大姑娘跟前的人呢,怎麽一個也不見?”


    李太太就把韓元蝶摟進懷裏拍,韓元蝶才不要呢,她雖是小孩子,卻是長的圓滾滾的,她身子一扭,李太太又沒料到她要掙紮,一下子就從她懷裏掙了出來,還往旁邊移了一段。


    倒叫李太太有點兒尷尬的樣子了。


    說話間,龐三嫂就趕了過來,一邊賠笑道:“先前大姑娘在老太太跟前用了早飯,不迴屋裏去,說是要等大爺,我就迴屋裏去拿大姑娘的鬥篷,也不知道大姑娘到大奶奶這裏來了。”


    說著趕緊著去把韓元蝶抱起來哄,王慧蘭聽到她說的話,倒是笑了笑:“大爺要迴來了?”


    許夫人屋裏的丫鬟也都趕了過來,聽問就笑迴道:“先前就說進了城門了。”


    李太太聽到,跟兒媳婦交換了一個眼色。


    韓元蝶看的清清楚楚,她一邊哭一邊想,爹爹要迴來了,祖母那麽講禮的人,肯定也要過來的,有祖母在,有爹爹在,外祖母就不好說私房話了吧?


    一定要堅持到那個時候。


    大約是她這個時候哭聲小了點,李太太就不顧她了,對王氏說:“姑爺是……”


    才說了三個字,韓元蝶急了,聲音又放的大了,小孩子嗓門尖利,一嚎起來,頓時壓住了李太太的聲音。


    而且王氏自然著急,女兒毫無緣由的大哭,她哪裏還顧得上跟母親拉家常,再弱也不由的撐起來看,龐三嫂拍著哄了又哄,韓元蝶壓根不買賬,眼淚沒多少,卻是拉開了嗓門的嚎。


    王慧蘭又急又惱,隻是問人:“圓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誰怎麽她了?”


    一片兵荒馬亂中,李太太什麽話都沒法說了,然後許夫人就到了。


    許夫人也從來沒見過韓元蝶這樣幹嚎過,她向來不是個愛哭的孩子,有點不滿意哭一下,哄哄就好,而且韓元蝶已經七歲了,不是奶娃娃了,多少能講點兒道理的,許夫人也不由的問:“圓圓這是怎麽了?”


    王慧蘭道:“進來就開始哭,問她也不說話,就是哭,跟前跟的人也都不知道怎麽的。”


    不是不焦急的,王慧蘭的眼睛都在韓元蝶身上,自然沒空聽別的。


    不過許夫人來了,韓元蝶卻是哭的小聲了些,然後整個圓身子傾過去,要許夫人抱。


    王慧蘭忙道:“圓圓不要讓祖母抱,你都這麽大了。”


    韓元蝶不理睬,讓許夫人把她抱過去了,一邊哭的打著嗝,一邊抱住許夫人的脖子。


    什麽露餡不露餡的,她也顧不得許多了,她伏在許夫人頸邊,低聲說:“外祖母說……八姨母……”


    說的很沒頭沒腦的樣子,可相比起韓元蝶,許夫人的經曆自然更多,更加洞察世事,又有上迴的鋪墊,此時眼睛略一掃,就看的一清二楚,她拍拍韓元蝶的背:“祖母知道了,你別哭了,鬧的你娘心口疼。”


    既然外祖母急匆匆的就要趁祖母沒來而與母親說話的,那想必有些忌憚的,想到這裏,韓元蝶果然漸漸的收了哭,本來也不是真的哭的那麽厲害,隻是還是打嗝。


    許夫人把她放到地上,她就挨著許夫人的腿站著,不過還是虎視眈眈的在這裏守著,若是外祖母非要提這個來刺激母親,而祖母阻攔不及,她還是要出來鬧的!


    許夫人道:“親家太太憂心閨女,這是人之常情,不過林哥兒媳婦如今弱些,說話也氣短,太醫說了,靜養最宜,不要擾著了才好,自己也要少說話,說話多了越發頭疼。親家太太不如移步到小花廳坐一坐,我把太醫的脈案和方子都與親家太太瞧一瞧,再叫林哥兒媳婦跟前伺候的人說一說起居,親家太太才好放心呢。”


    她這話音剛落,阮媽媽立刻就吩咐王氏屋裏兩個陪嫁大丫鬟:“紅杏,綠蘿,還不快扶著你們家老太太些,小心門檻。”


    韓元蝶眼珠子一轉,跑過去拉王櫻蘭的手:“八姨母,我們也去。”


    沒想到韓元蝶突然這樣親熱,王櫻蘭簡直受寵若驚,忙就站了起來,跟著韓元蝶往外走。


    李太太當然是不願意走的,可兩個兒媳婦本來就是站著的,許夫人也沒來得及坐下,王櫻蘭一站起來,就成了大家都預備往外走了,兩個丫鬟很自然的一扶,她也隻得身不由己的站起來。


    一行人到小花廳坐下,奉茶上點心的折騰之後,許夫人開始長篇大論的談王氏的病,幾乎是從頭談起,一開始請的哪位太醫,診的什麽病症,吃的什麽方子,到最近這些日子又是哪位太醫,怎麽說的,開的什麽方子,韓元蝶依在許夫人腿邊,聽了個一清二楚。


    王氏做姑娘的時候身子本來就不十分好,生韓元蝶的時候就有點艱難,足足養了差不多六年才又有了身孕,沒想到三個月卻掉了,又是個哥兒,越發心中鬱結,竟就病了起來,直到如今,病了也有一年多了。


    韓元蝶看外祖母的神情,明顯是一清二楚的呀,那以前為什麽會這麽對自己說呢?


    韓元蝶越聽越惱,也不想聽了,扭頭就走。


    她倒是沒注意到王櫻蘭見狀,遲疑了一下,又叫嫂子伸手推了一下,就跟了出來。


    韓元蝶啪啪啪的往外跑,剛跑到院子門口,眼前一亮:“爹爹!”


    一個堅實有力的手臂把韓元蝶抱了起來,看到女兒,韓鬆林表情也是格外柔和:“圓圓。”


    是爹爹!年輕了許多的爹爹!


    韓元蝶抱著父親的脖子,頓時告起狀來:“爹爹!外祖母覺得我娘病的不好了,要把八姨母嫁給爹爹呢!”


    韓家的嫡長子韓鬆林身材頎長,模樣俊美,這兩年在部裏曆練的越發精明能幹了,可這會兒麵對小姑娘的童言稚語,也不知作何表情:“別胡說,你懂什麽!”


    “真的!”韓元蝶義憤填膺,也就是在父親跟前,她沒有太多顧忌:“真的!我聽到的,前幾天我們去南安寺,我聽到外祖母說的,祖母還叫我不要跟我娘說呢。”


    她摟住父親的脖子告狀,一邊小腿亂踢。


    “好好好,爹爹知道了,你聽祖母的話,不要亂說。”韓鬆林說完這句,又對著前麵點點頭,招唿了一句:“八姨妹。”


    咦?韓元蝶轉頭過去看,王櫻蘭站在最底下一級台階上,臉漲的通紅,手腳都沒處放似的尷尬,顯然是跟著韓元蝶出來,剛走到那裏,就看見韓鬆林進來了。


    韓鬆林臉上倒是一點兒多餘的表情都沒有,招唿完了,抱著韓元蝶,越過王櫻蘭就往裏走,韓元蝶下巴擱在父親的肩膀上,看得到王櫻蘭木在那裏,動也不動。


    唔,聽到就聽到吧,韓元蝶也沒覺得有什麽尷尬的。


    韓鬆林抱著小小的韓元蝶進去,給自己母親,嶽母和韓元蝶的舅母見禮,許夫人見到兒子自然歡喜,問了兩句話,早有人搬了椅子來請他坐下,韓鬆林想要把韓元蝶放下來,可韓元蝶許久沒見爹爹了,抱著韓鬆林的脖子不肯放,隻得抱著她讓她坐在膝蓋上。


    韓鬆林先問王慧蘭的情形,許夫人道:“還是不十分好,不過如今冷的這樣,她雖沒見好,卻也沒添什麽症候,或許開春了就能更好些了。”


    韓鬆林頷首,與眾人道:“英武將軍的兄弟前兒薦了個好大夫與我,原是醫家世家出來的,家裏連女眷都會行醫,在江東十分有名氣,也是慶王爺特地把他請到京裏來給他的愛妾瞧病的。我進城就打發人拿名帖去請了,或許是慧娘緣分到了,隻怕在他這裏就好了呢。”


    許夫人就念了一句佛。


    這會兒,李太太跟前的丫鬟已經悄悄把門口的事兒說了給她,李太太就有點訕訕的,正要說什麽,韓鬆林又道:“慧娘病的久了,我們一家子都盼著她早些好,也免得嶽母日日憂心,隻是一點,慧娘向來心細,略有點事,就頗有些想頭,我連與母親都說過了,但凡家裏沒有要緊事,都不要說與慧娘,讓她安心養著才是,嶽母常來瞧她,也隻管有好事才說與她,她心裏喜歡了,或許慢慢就好了呢。嶽母說是不是?”


    李太太還掌得住些,兩個兒媳婦就都有點臉紅了。


    這會兒韓元蝶倒是老實了,低頭玩著自己衣服上的小裝飾。


    韓鬆林說完了這個,又道:“說起來,這次我迴來,竟在半道上碰到了大舅兄,說是迴來過年的,我與大舅兄倒是一起迴來的,這會兒,大舅兄隻怕已經到家了呢。”


    韓元蝶耳朵又豎了起來,大舅舅迴來了嗎?


    韓元蝶想了想,大舅舅一家原本一直在河南的,大舅舅在河道上當差,到底怎麽樣韓元蝶不記得了,她隻記得十歲左右的時候,大舅舅卸了差事,帶著一家子迴了京城,就再沒當什麽差使了。


    這是迴來過年嗎?大舅舅一家好像沒有每年迴來,自己居然都不記得了。


    前一世,韓元蝶在閨閣的時候因常去外祖家住幾日,又與表妹最好,來往十分密切,大舅母對她也是十分疼愛。


    不過,因著外祖母這些日子的事,韓元蝶心中很是不自在,更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戒心,這會兒她隻豎起了耳朵,並沒有抬頭。


    倒是李太太聽了,喜不自勝:“老大出去當差,也有五年了,因著差使走不開,總迴不來,這一迴因是正月裏他爹六十大壽,特地告了兩個月的假,連著過年一起,才迴來的。”


    許夫人順勢便道:“原來是這樣,果真是大舅老爺孝心虔,倒是這多年不見,親家太太自然惦記的很,我倒是不好虛留了。”


    李太太本來也尷尬,這話一說也果真是急急的就告辭迴去。


    王二奶奶又趕著出去拉了臊的頭也抬不起來的王櫻蘭先就去了二門上上車了。


    一齊禮數周到的送走了王家的人,韓鬆林對許夫人道:“下迴若是他們家人再來,就說大夫囑咐了,慧娘見不得風,屋裏不能進人,母親陪著說說話就是了。不要讓她們見慧娘。”


    韓元蝶抱著她爹的脖子,這會兒伸頭插嘴:“爹爹都這樣說了,外祖母還會來找娘說這個嗎?”


    韓鬆林都無奈:“大人的事,你別亂說話。你快去看爹爹給你帶了什麽東西玩。”


    誰稀罕什麽東西呢,韓元蝶還是摟著她爹不肯下來:“晚上再看!”


    許夫人這才說:“你不是找了個新大夫嗎,隻管說慧娘好些了,她們隻怕就不好說了。”


    韓鬆林沉吟了一下:“也罷,下次娘就這麽說,瞧瞧她們怎麽說吧。”


    韓元蝶又伸出頭來插嘴:“不如讓娘到外頭養病去,養好了再迴來,不就好了嗎?”


    “你這孩子!”許夫人這樣淡定的人都難以對韓元蝶淡定了,倒是韓鬆林,聽了笑道:“圓圓說的倒也不錯,且就是沒這些人,那外頭莊子上也總是疏散些,且氣候也好些。”


    韓元蝶快活的笑:“明天就去,我也去!”


    “明天不行。”韓鬆林麵對活潑可愛的女兒,總是生不起氣的:“快要過年了,難道你們娘倆在莊子上過年不成?”


    哎,說的也對啊,韓元蝶很講道理的點點頭:“爹爹說的是,那就過完年再去。”


    一本正經的可愛的大人樣倒把兩個大人都逗笑了。


    韓元蝶心中更是歡喜,眼見的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了,過了這一關,母親或許真的好起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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