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巍峨,話語鏗鏘。


    “我天民皇族血脈如今尚存於世間!故無須禪位於旁支!這就是今日的議題,諸位可有異議?”


    年長女子頓了頓手中的權杖,敲擊地麵的金鐵之聲傳遍整個大殿。


    而言語之聲仍在迴蕩的整個大殿之上,百餘人皆毫無反應。不是不想反應,而是被剛剛聽到的消息徹底震撼在了當場。但這樣詭異平靜的畫麵卻也僅僅維持了十數個唿吸,緊接著便爆發出極其混亂的哄鬧之聲。


    威嚴的大殿中此刻卻是瞬間人聲鼎沸,交頭接耳的有,低聲議論的有,獨自搖頭晃腦的有,甚至還有掩麵痛哭不能自已的。場麵一下就變得混亂不堪,但望著這局麵,老年女子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意外。因為當她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也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因此如今之局麵,自然在其意料之中,而這也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咚!咚!”


    良久,又是兩聲沉重的敲擊之聲傳來,是女子手中的權杖再次敲響了地麵。殿上的議論之聲終於漸漸平息了下來。但取而代之的則是人人臉上顯露出的狂熱情緒。顯然,儲君尚在,王朝的希望尚在,這消息帶來的不僅僅是變化,更是全族的希望。


    “如無異議,立即重新啟封王朝歸途議案,全力支撐新君的崛起!”


    環顧那近百副狂熱的麵容。感受著空氣中重新開始充滿活力的躁動,女子也感覺好像一瞬之間年輕了許多。


    “主上!儲君尚存的證據可否明示?”


    一道沉穩異常的男聲在殿上響起,眾人循聲望去,正是那先前唱禮的首席之人。


    “我,就是最好的證明!”


    女子目光如電般激射而來,刺得人麵膚生痛。


    “儲君尚在是我親眼所見,親身驗證,確認無誤。可還有人有何異議?”


    女子緊緊注視了那首席上的男人一眼,好似想要直接看穿他的靈魂一般。直到那男人緩緩躬身行了一禮才收迴了視線,看向了下麵的眾人。


    “至今日,我這代主之位已不必存在,從此刻起一切以新帝為尊!”


    伴隨著女子的聲音,一名侍女恭敬的將一柄長劍雙手托舉過頂,緩步送至女子身旁。


    “新帝此刻尚在大陸之上遊曆成長,而帝昆玉與帝弓已經隨侍在新帝身側。隻有帝劍鎮守在朝,因此從此刻起這帝劍就代帝臨朝!”


    女子言罷便一把從那湧動著流光的雪白劍鞘中抽出一柄血紅色的長劍,抬手拋向了半空。


    那血色長劍離開劍鞘,劍身上便立刻迸發出火焰般的劍芒。徐徐上升,直到空中三丈處才緩緩懸住。而伴隨而來的則是一股浩瀚無邊的威壓。這壓力不似修為高下那樣的狂猛,也不像上位者所帶來的氣勢那樣沉重。而是一種龐大的崇敬之域,一種深入靈魂的龐大渾厚的壓力。


    “吾族永世!吾帝萬壽!”


    殿上百人時隔多年後再次感受到來至王朝的氣息,心中激蕩。紛紛跪拜在地,高聲稱頌。而此時女子身邊捧劍侍女手中那猶如白玉般的劍鞘則好似感受到召喚一樣緩緩飛起,向那柄長劍靠去,最後豎立在那劍身旁三尺外緩緩環繞而動。並且釋放出縷縷細膩的白色霧氣,輕撫在劍身周圍。與此同時,那浩瀚無邊的壓力才逐漸的減輕了下來,直至眾人能夠承受的範圍便穩定了下來。而反觀那侍女的雙手,此刻已經被一層冰霜覆蓋至手腕處。原來那劍鞘在劍身出鞘之後竟變得如此的冰寒。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女子言罷便轉身走迴了那巨大的門內。且隨著大門的關閉,那明亮的光線也徐徐收斂了起來。


    “恭送主上!”


    眾人再次叩拜。


    而此後一段時間的祖域神城,將會變得無比的繁忙。沉寂了許多年的龐大機構將再次運轉起來,無數的信息得以傳遞匯總,繁複的織構機器需要重新運行。一夜之間,這黑色大山裏蟄伏了無數年的猛獸漸漸蘇醒了過來,隨之而來的則是逐漸迸發出的蓬勃生命力和那無比鋒利的獠牙。


    今後的雪域將注定不會再平靜下去。


    而此刻大陸南端紫霧海邊的魚門鎮上已經聚集了大量的年輕法家弟子。鎮上的客棧此刻已經基本上被住滿了。甚至一些民宅都已經做起了出租房舍的生意。這樣的情況對於鎮上居民來說已經再熟悉不過,每隔兩年就會來上這麽一次。大量的法家弟子聚集在這小鎮之中等待時間一到便會渡海去那環珠峰參加法家兩年一次的大考。隻因環珠峰一般隻會在考評前五日才會派出船隊接引其他門派來參加考評的弟子登上環珠峰所在的島嶼。因此早到之人就隻能在這魚門小鎮上暫時住下。


    如今距離那考評之期還尚有近半月的時間,但各大門派的弟子卻已經逐漸抵達了這裏。人多,又都是出門在外,避免不了的首要問題就是住宿。能夠找到一個理想的住處,便成為了眾人的頭等大事。


    由於來得早,古一冥和都雲軒自是不必為這房舍之事鬧心。早早的就選到了心儀的客棧住了下來。還別說,這兩人還真是很會挑地方。他們住下的客棧就建在那紫霧海邊,而他門二人的房間則是推開窗戶就能望見那霧氣彌漫的紫霧海景色。當算是這魚門鎮上少有的好住處了。


    既便是來得早了些,二人也不會浪費了這大好時光。除了晚間的照例修煉不會落下外,其餘的時間二人更是把這海邊的景致逛了個遍,並且好好品嚐了一下這鎮上與內陸完全不同的美食。但這景兒也有逛完的時候,美食吃多了也就變得尋常無味起來。最後無聊的兩人便是隻能終日躲在房間裏泡茶、喝茶、聊天。


    近幾日,隨著鎮上的人越來越多。原本平靜的日子卻是別再想了,連日來這客棧裏皆是從早晨到深夜都會人來人往。鬧得二人連喝茶的心情都不再有了。


    “你聽聽,又來一波,這店家就不能把這客滿的招牌掛出去嗎?”


    古一冥靠在一把椅子中,望著窗外淡淡的紫色霧氣,發著幾日來已經發了無數遍的牢騷。


    “沒辦法,客住滿了,不是還得招攬吃飯的生意嘛。招牌若是掛出去了,哪還會有人再來了?”


    都雲軒倒是淡定得很,一邊擺弄著他那精細的茶具一邊讀著手上一本古書。書是古一冥的,講的是治世的方略。自從上次茶棚一席交談之後,都雲軒就經常纏著古一冥討論很多他不曾看過的古籍上的論調。有時候一聊就是一天,一點都不覺得累,反倒始終興趣盎然。但這可讓古一冥受不了,最後沒辦法,隻能從百寶袋裏翻找出一堆古籍。這些都是當年他從家中帶出來的,且自己年少時候基本都讀過,統統扔給了都雲軒。這下好了,煩到是徹底不煩了。都雲軒又變成終日手不釋卷的拚命讀書了,這股子盡頭著實讓古一冥佩服不已。這都雲軒可是能邊吃飯邊看書,還不會把食物懟進鼻子裏的高人。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正在胡思亂想且煩躁不堪的古一冥一下從椅子裏跳了起來。幾步來到門前,一把就拉開了房門。


    “找錯門了吧?沒事兒別亂敲門!”


    古一冥連門外是誰都沒看清,便是直接懟了一句話出去。


    “沒敲錯,找的就是你!”


    門外一個麵白無須的少年杵在那裏,一雙細窄的眼睛正盯著打開門的古一冥。這少年身後還站著兩人,一男一女,裝束上倒是和那敲門的少年一樣都穿著白底鑲藍紋飾的長衫。


    “你們找誰?”


    古一冥見來人並不認識,很是奇怪為什麽會來敲他的房門。


    “找的就是你,這屋子是你的吧。讓出來,多少錢你開個價,我不還價。”


    為首那人說出了來意,原來是打算讓古一冥將自己這房間讓給他。而且還一副財大氣粗的口氣,說完話更是直接不知從哪變出了一片金葉子,在古一冥的麵前晃了晃。


    “想什麽呢?房間讓給你我住哪?這魚門怕是此刻連個柴屋都找不到了吧。”


    古一冥見來人竟是這個目的,心中很是詫異。還真是什麽人都能碰見,沒想到竟然會有如此沒道理的人,以為多拿出些銀兩就能隨便指使別人。當真是異想天開。古一冥心中覺得怪異,手上正想把門重新關上,好迴去把那書呆子都雲軒從書中拽出來,好好吐槽一下這剛碰上的新鮮事。


    “慢著!”


    那來人卻不不打算成全他,見古一冥想關門,竟然毫不客氣的一腳邁進了屋中,一手撐住了房門。


    “你是不知道我是誰吧?你哪個門派的?見了我還不趕緊讓出房間滾出去,真是不知死活!”


    那少年細窄的眼睛此時微微眯起,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恨不得拿鼻孔瞧人。


    “你誰啊?我為什麽非要認識你?”


    古一冥見對方是不肯罷休了,便也不再客氣。一步不退的跟那少年來了個麵對麵,就差直接動手了。以他的見識,卻也不如何認識這江湖門派之人。


    “我道是誰這麽霸道,原來是段青川段二少爺啊。”


    正當這門口二人劍拔弩張的時候,一道戲詭的聲音從古一冥背後傳了出來。隨即,都雲軒的身影便也來到了門口。然後就擺出一副看好戲的神情,仔細打量著來到門前的三人。


    “都雲軒!你怎麽在這兒?”


    看到都雲軒現身的少年臉上立刻閃過一道驚訝的表情,隻是立刻便收斂了起來。那邁進門的一隻腳卻也是悄然的退了出去。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這是我和古兄的住處,我不該在這應該在哪?”


    都雲軒好像真的在詢問這段姓少年一樣,雙手一攤一臉誠懇的反問了一句。


    “今日之事與你無關,這房間登記的人是他。我是找他要房間的,你也不用拿你的身份來壓我。別人可能怕你,我段青川可是不怕。”


    那段姓少年心裏略微的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找了個看似合理的借口打算繼續將這討要房間之事進行下去。此時他心裏也是清楚,今日在這見到了都雲軒,索要房屋的事情怕是不可能了。但也不能就如此算了,那樣他可就算是折了大麵子了。畢竟他哥可是南都白崖的首席弟子段東河。


    “少在我麵前裝大,今天在我麵前這樣說話的如果是你哥。我倒還真得客氣客氣,但是你段青川在我麵前還沒這個麵子。”


    都雲軒收起了戲弄之心,邁前一步。一股凜然真氣噴薄而出,直撲對麵段青川而去。


    那段青川隻感覺一股壓力迎麵壓了過來,連忙調動起自身真氣相抗衡。但奈何事發突然,準備不足,一下就被推著噔噔噔噔連續退後了四步才站穩了腳跟。而那落下的第四步已然哢嚓一下踩斷了一塊木質的地板。可見這都雲軒出手的力度當是不小。


    “趕緊滾蛋,有什麽不滿意的讓你哥來找我說。”


    都雲軒略微教訓了一下段青川後便一把關上了房門。隻留下屋外臉色鐵青的段青川在那咬牙切齒,陰狠的目光從那雙眼中透出。


    “我們走,去找我哥,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望著緊閉的房門,段青川的話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低沉的要命。


    “段師兄,要不算了吧,住在我們那靠鎮子裏的客棧也是無妨的。”


    站在一旁的女子倒是把整件事過程瞧了個通透。


    “金師妹大可不必如此委屈。這靠海的房舍我段青川今日必幫你尋到!”


    段青川聞聲,內心更加憋悶。如今之事讓他在金師妹麵前大大丟了臉麵,這恨意便是更加深了。


    “不知這古師兄又是哪一派的弟子,行事倒是有趣。”


    那金師妹莞爾一笑,撂下這不著邊際的一句話就轉身離開了。隻留下段青川和師弟二人在這門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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