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遇到什麽事了嗎?為何這般愁苦?”


    女子長立在身側,看著麵前的沈墨,眼底的擔憂似乎就要溢出來。


    “怎麽越來越不懂規矩了,不該問的別問。”


    沈墨還是冷冷的,背對著她,隻顧獨自飲酒。


    過了許久,他忽然長歎一聲:


    “罷了,坐吧,與我共飲幾杯。”


    女子乖乖坐在他的身邊,卻又不敢離得太近。


    沈墨終於抬眼,麵前的女子是從黑風閣數百名殺手中精心挑選的人,專門奉命處理那些棘手的朝廷要員。


    她與旁人的不同之處在於,她自小就學會偽裝,曾做過丫鬟,也作為獻給那些達官貴人的舞女,甚至被當作當街甩賣的賤女,潛伏進入侯門大戶。


    所有的一切都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為秦王搜集消息,成為沈墨的耳目。


    而自從顧家擋了秦王的路,她也就化身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隻見她冷峻的雙眸,在月光的映襯下,閃閃發亮。


    “許久沒和殿下這樣靜靜坐著了。”


    女子終於褪去蒙麵用的布巾,這英氣十足的麵容,竟是久居在顧府的高亦竹。


    “何事找我?”


    女子收迴神情:“顧清野已經懷疑她了,她恐怕撐不了太久。”


    “她可知道你的身份?”


    “目前並不知。”


    沈墨迴轉身子,終於認真地望著她:


    “你和她動手了?”


    女子低頭:“屬下不敢。


    隻是,按照規矩,屬下已經可以將她除掉。


    因怕世子不忍心,故而迴來問問殿下,接下來我該怎麽辦?”


    沈墨冷哼一聲:“你倒是會揣摩人的心意。”


    手裏的空瓶扔下高簷,在地上開出了花。


    “我有什麽不忍心的。”


    “屬下知道該怎麽做了。”


    “等等。”


    沈墨迴身,麵對著她,看見對方臉上訝異的神色,又迴過身:“我是說,她的事我會親自動手,你顧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高亦竹,不對,此時的她應該稱作柔蘭,抑或是秋娘、藍煙、雪女、沉碧······


    她有太多的身份,有時候連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應該叫誰。


    “屬下明白了。”


    “林衣。”正當她將要轉身離去,沈墨從背後叫住了她。


    這是她最初的名字,是一個算命的老先生賜給她的。


    “林衣,林衣,以林為衣,堅守本心,方能度脫,若非如此,浮沉天定,終身無依。”


    那時候的她並不明白老先生的意思,聽完這句話後,偷走了老瞎子身邊所有的錢,頭也不迴地跑掉了。


    “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沈墨終於轉過身來,麵對著她,甚至伸出雙手,搭放在她的雙肩,林衣神色一頓,有點不習慣。


    “她的事可以暫時放一放,我還有事交給你去辦。”


    林衣將眼睛從落在身上的雙手,移到他的臉上。


    身體依舊僵硬,眼裏卻多了份柔情。


    “殿下吩咐就是,屬下一定照辦。”


    “我要你去替我拿個東西。”沈墨放開手,轉過身:“我父親曾有個寒冰玉玦,不得已送給了顧家,過了這麽久,他們也該還迴來了。”


    “寒冰玉玦?據說這種玉玦帶著極重的寒氣,殿下練功難道要用到這個?”


    “不錯,此玉玦的寒氣剛好能逼退我練功時體內生起的熱毒,你也看到了,這樣的冬日裏,我還要站在這裏喝冷酒,就是因為熱毒久久不散,燒灼著五髒肺腑,實在難捱。”


    “殿下想要的,屬下一定會替你尋來。


    顧家雖然看起來鬆散,但是顧家兄弟一條心,誰也拆不散,她這次,恐怕難以逃脫。


    若是她受不了酷刑,說出些什麽來,屬下也不管嗎?”


    “她那裏,我會找人安排。


    既然她沒有認出你,你暫且還是安全的,你也不必憂心。


    顧清野是什麽人,我最清楚,一旦認定沈青南的罪名,他就不會讓沈青南活著走出獄門的。


    為了顧家,他也必定不會讓她落入外人之手,到時候就算你有心解決掉她,也沒有那麽容易。”


    冬日的夜,總是那樣的漫長。


    高亦竹迴到顧家時,天色已近破曉。


    她沒有休息,而是點燈坐起,換了衣物,半倚在床頭。


    等到天色漸漸亮起,丫鬟芸若進門,侍奉她起身。


    “先生可又是熬坐了一夜?近日二公子總是不在家,在宮裏當值,先生若是身上疲乏,不如多睡一會兒。”


    “學而時習,不進則退,這是我教導二公子時,時常掛在嘴邊的道理,怎能到了自己身上就懈怠呢。”


    “可是先生身子本就羸弱,一直這樣,總是不好的。”


    芸兒在她身邊多年,卻也隻知道她的女子身份,並不知曉她其實是飛簷走壁的王府暗衛。


    “今日天氣似乎不錯,你陪我四處轉轉吧,這侯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平日裏不出門,許多地方還沒有去過。”


    芸兒領命,出門準備飯食去了。


    沈青南恍恍惚惚醒來,身上的燒退去大半,顧清野趴在床沿,竟也抱著她的手睡著了。


    她伸手摸了摸,發現他的臉頰冰冷一片,緊握住她的手,也是一片涼意。


    身後的炭火早已熄滅,冬日的夜,竟是這樣涼。


    她收迴酸麻的手,顧清野驚醒過來。


    “侯爺不必這樣陪著我的。”


    顧清野沒有說話,隻是探探她的額頭,見已經退燒,便起身離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心裏的疑惑一直都在,而她也似乎不得不來迴躲閃,掩藏真實意圖。


    沈青南看著敞開著的大門,眼裏的落寞掩藏不住。


    恐怕過幾日,他們連這樣安靜地說說話,都會成為奢望。


    沈青南想起什麽,轉頭看了一眼床前的木櫃,放在上麵的藥瓶依舊立在那裏。


    她趕忙下床,來不及穿上鞋,跑過去查看。


    藥瓶沒有動,為了不讓顧清野注意到,她將其放在最底下的抽屜裏,希望顧清野能忘記此事,不再提起。


    “大娘子,侯爺吩咐我為你熬的粥,起身喝幾口吧。”


    紫蘇出現在身後,原來顧清野並非全然不在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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