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快點就寢吧,已經三更時候了。”


    “再等等。”


    忽然,門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沈青南站起,燭光映的人影也晃動起來。


    “侯爺,你迴來了。”


    沈青南上前,幫其脫去官帽,交給紫蘇,像之前一樣挽住他一側的臂膀。


    “是不是很累?”見顧清野許久不曾言語,沈青南輕輕安撫道。


    “嗯。”


    剛坐上床沿,顧清野便將頭枕在沈青南的雙膝,橫著躺在她懷裏。


    沈青南見他無意多說什麽,本來想問的事也就壓了下去。


    隻要他沒事就好。


    皇宮內,淑妃和皇帝陪在太子身邊,周圍的宮人丫鬟們立在一旁,屏氣凝神。


    “安兒,你怎麽樣?可好些了?”


    皇帝握著幼童的手,擔心地看著他。


    “父皇,我沒事,我好困,想現在就睡覺。”


    “好,安兒乖,快睡吧,父皇一直會在這兒陪著你的,不要怕。”


    小孩子聞言,乖乖閉上了眼。


    “陛下······”


    “噓!”


    淑妃想要說什麽,被皇帝製止住了,二人來到外間,才開始說起話來。


    “淑妃早點迴去吧,今日有朕陪著安兒。”


    “陛下,臣妾有事要稟奏,今日之事太過蹊蹺,方才臣妾著人去查探,那盤龍須酥除了安兒,試毒太監也用過,但他卻安然無恙,隻有安兒中了毒,這其中必定有陰謀。”


    “也就是說,對方是在試毒之後才下的手。”


    “很有可能,陛下隻要一一排查,這期間誰動了食盒,很快就能查明。”


    “朕知道了,你也幸苦了,快去歇息吧。”皇帝伸手碰了碰她的肩頭,以示安慰,淑妃欲上前說什麽,皇帝卻又轉過身去了。


    “陛下也要當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沒有人迴應淑妃的話,皇帝迴到太子的榻前,擔憂地看著他。


    這是他傾盡所有心血培養的後人,他不允許自己的皇兒出任何事,誰要是動太子,那就是動搖國本,他必然要讓那人死無葬身之地。


    夜裏,皇宮後院,太監安寢處,房門被風輕輕吹開,似乎有個黑影閃過。


    躺在床上的人眯著眼睛抬頭看了一眼,罵道:


    “又是你這個死貓,等明日非要燉了你不可······”


    隨後鼾聲複起,似乎睡得很是安穩。


    就在這時,黑影逐漸靠近,手上的短刃閃著寒光,對著他的脖子輕輕一劃,鮮血噴湧而出,還未等那人伸手捂住脖頸,就已經一命嗚唿了,伸到空中的手也緩緩落下。


    又一陣風後,院子裏重新迴歸安寧,仿佛誰也沒來過。


    等到第二日一早,皇帝就收到消息。


    “陛下,送食盒的太監供出,昨日隻有一個名叫富榮的老太監在中途與他見了一麵,還曾打開食盒看了一眼。”


    “那還不快去拿人?”


    皇帝一聽兇手有下落,急切萬分。


    “屬下已經派人去了,隻是那富榮昨夜已經被人抹了脖子,死在了屋舍內。”


    “這還有沒有王法了,這是皇宮,有人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兇,他們當真是覺得朕是個死人嗎?”皇帝暴跳如雷,來迴疾走。


    “陛下息怒,富榮死了,但是富榮來往過的人,臣已經調查清楚了,都在這裏了。”


    皇帝急忙拿過呈上的奏折,仔細翻看。


    “這個傅若軒不就是顧侯身邊的人?”


    “正是此人。據臣所知,富榮死前,曾特意找過傅若軒,還從他那裏拿迴不少錢。”


    “那這個溪風是誰?”


    “這是新進的一位武官,是由雲起大人保舉的,如今當了個侍衛官,在宮中行走,和太監們走得很近,富榮和他來往密切,許多人都知道。”


    “他們又是因何來往?”


    “似乎也隻是相互依照而已,具體為了什麽,尚未查出。”


    “朕知道了,派人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一旦有所發現,立刻上報。”


    “是。”


    “還有,這件事你私下調查,不要透露出任何消息,萬一走漏風聲,小心我拿你是問。”


    “屬下明白。”


    此人名叫莫離,是皇帝最得力的殿前侍衛, 也是他的心腹。


    顧清野心裏總覺得惴惴不安,秦王的手段太過陰險,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治他罪的機會。


    雖不見得皇帝一定會當真,但說得多了,難免不會讓人忌憚。


    有時候這種故意營造的曖昧,才是一種殺人利器,一旦得逞,便是殺人不見血的陽謀之策。


    無人能夠撼動偏見鑄成的大山,就像沒有哪個臣子,能夠消去帝王對自己的忌憚之心。


    然而,顧清野已經習慣了。


    他十幾歲時出入軍營,因為太過出色而被上司打壓,不僅被搶奪了軍功,還被派去做最危險的任務。


    等到長大一些,他開始在朝中行走,有的世家子弟見其被皇帝看重,攛掇老臣對其多方責難,試圖用這種方式擋他的路。


    父親雖對他抱有期望,卻又害怕暗地的野心被他發覺,擔心他成長得太快,會變成自己的攔路虎,因而也從未對他有過憐惜照顧之意。


    他一步步走到今日,皇帝的忌憚是無法避免的事,隻是,他會擔心有人會利用這份懷疑,離間他們君臣。


    他奉召去見皇帝,卻被告知皇帝去了擒虎院,不在殿內。


    有個老太監一路引著他,沿路的宮人們也都對他很恭敬。


    “顧侯,陛下就在裏麵,老奴就送到這裏了。”


    “有勞公公了。”


    顧清野從未來過此處,隻是聽說過皇帝煩悶之時,總有獨自練習騎射的習慣。


    雙腳剛踏進宮門,一支長箭從他耳邊劃過,顧清野沒有躲,也並不十分意外。


    “原來是顧侯,沒傷到你吧,朕不小心多用了幾成力,沒想到箭脫了靶,是朕不對,朕給你賠不是。”


    “陛下如此說,真是折煞臣下了,臣皮糙肉厚,就算真的中了箭,也不礙事。”


    年輕的皇帝滿臉桀驁,嘴上說著抱歉的話,手裏拿起一支箭,又一次對準了靶心。


    “顧侯,你說朕該不該放手?”


    “陛下要是已經見到了獵物,放手一試又何妨?”


    “那這樣呢?”


    皇帝突然轉過頭,將箭頭對準了顧清野。


    “陛下若是覺得這樣做,真的有利於社稷之安危,那麽箭離弦時,臣不會躲。”


    飛箭脫了弦,帶著顧清野的一根發絲深深陷入其身後的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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