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南迴到屋內,想起方才顧家兄弟倆的對話,覺得有些意外,傅家何時也攀上秦王了。


    顧清野在府中休養了幾日,便又被皇帝召去。


    “顧侯現下可好些了?”皇帝坐在龍椅上,睥睨著跪在地上的顧清野。


    往日他本不用行如此大禮的,但是今日皇帝畢竟沒有免禮,顧清野也隻能忍著痛跪了下去。


    “已經好多了,多謝陛下掛念。”


    “前幾日街頭的謠言,我已知曉,顧侯不必太過憂心,養好身子才是正事。”


    “陛下厚愛,臣當謹記在心,此次之事,是臣中了旁人的奸計,沒能及時迴京,讓陛下擔心了,臣罪該萬死。”


    顧清野原本是要從北碌營調集軍隊,調迴京城的,怎料路上遇到賊人埋伏,那些人雖以強盜之名,卻各個身手了得,訓練有素,說是護衛皇宮的精兵也不為過。


    而且他們所使用的武器也是各有各的樣,讓人難以抵擋。


    顧清野還記得那天夜裏,幾招迴合之後,自己就氣虛無力,頭暈目眩,倒下之後才發現腿上已經有刀刃劃過的痕跡。


    那賊人見他已然敵不過,和另一人說著自己刀口的毒有多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等顧清野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身處不知名的叢林深處,周圍空無一人,隻有一隻黑熊在不遠處冷冷盯著這個在地上蠕動著的男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來路,顧清野發現自己身上的兵符不見了。


    他自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於是拚死拚活趕到了北碌營中,守將是傅家長子傅若軒,見到來人是顧清野,終於鬆了口氣。


    “將軍,多虧你及時趕到了,若是再遲一日,我恐怕就信了那人,帶兵迴京了。”


    原來有人假借顧清野的名義,想明目張膽地用兵符調離軍隊。


    傅若軒常年跟隨在顧清野左右,早就接到了顧清野說會親自前來的書信,因而並未相信那個人的話,而是假意服從,再將其綁在柱上,派人迴去打聽虛實。


    左右等不來消息,傅若軒心裏也開始忐忑起來,若是不服從,那便是抗旨不尊,若是聖上怪罪,被砍頭的人就是他了。因而搖擺不定,差點就聽了那人的話,帶兵迴京去了,還好最後一刻等來了顧清野。


    “那個人在哪兒?”


    “將軍先隨我去喝口水,我叫人將他帶來見你。”


    顧清野來到營帳內,喝下幾口溫水,又連忙拿起一塊餅,坐等來人。


    “將軍,那人聽聞侯爺已經迴來,服毒自盡了。”


    “哪裏來的毒?你們怎麽看著的?”


    傅若軒說著,就要抬腿踢過去,被顧清野攔住了。


    “算了,與我料想的一樣,兵符呢?”


    “兵符在此。”傅若軒從懷裏掏出兵符,送到了顧清野麵前。”


    “若軒,這迴你算是救了我一命,來日我定在聖上麵前為你請功。”


    “將軍,屬下這條命都是你給的,將軍如此說,折煞屬下了。”


    “你們暫且按兵不動,出了這樣的差池,京城內怕是早已流言滿天了。”


    “將軍的意思是?”


    “我先迴去,和陛下講清楚始末,到時候再與你迴話,記住,若是見到生人,千萬不能信。”


    “屬下明白。”


    ······


    若當時傅若軒信了那人,恐怕早已天下大亂,顧清野念及此,不免感到後怕。


    “我知道顧侯不是這樣的人,快起來吧,不必跪著。”


    顧清野這才站起身迴話。


    “此次之事,顧侯覺得是誰動得手?”


    “不會再有旁人了。”


    “那你說說,是何目的?”


    “臣以為是因臣對陛下忠心耿耿,擋了旁人的路。故而有人借調兵一事來汙蔑臣,如此一來,不僅可以擾亂民心,還能離間君臣,倘若那時賊人再動手起事,朝廷危矣。”


    “顧侯是說,若沒有你,我就保不住這朝堂了?”


    “陛下,臣並無此意,陛下是天子,若沒有天子,哪裏來的群臣,臣是想說,那些賊人心懷叵測,不僅想毀臣清白,還想調兵起事,實在罪不容誅。”


    顧清野沒想到皇帝還是不放心他,連忙跪下來辯解。


    “顧侯不必驚慌,快起身吧。我自然不會懷疑你,隻是你有傷在身,我已命崔福前往調任軍隊,後日祭祀之時,顧侯可在一旁侍候,也讓眾臣看看咱們君臣之間還是如從前一般,並無嫌隙,如此便能堵住這悠悠眾口了,顧侯覺得呢?”


    “承蒙陛下厚恩,臣感激不盡。”


    從福寧殿出來時,天色已然暗下。


    顧清野輕輕吐出一口氣,才一瘸一拐地從石階上走下來。


    “顧侯留步。”


    “李公公。”來人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


    “顧侯,陛下讓我將這個拿給你,還說讓你好好將養著身子,切勿多慮。”


    “有勞公公。”


    顧清野接過李公公遞過來的傘,迴身時才發現雨點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迴頭看了一眼身後,撐起手中的舊傘,往事也像天空中的雨水一樣,傾瀉而來。


    ······


    早年間,有一次入宮,顧清野在宮牆下撞見了一個渾身濕透的小孩兒,仔細詢問後才知道是六皇子沈靖軒。


    “六皇子,這是怎麽了?”


    “快,快叫太醫,我母妃,我母妃快不行了。”


    六皇子早就六神無主,見到有個人問,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拚命哀求著。


    “你母妃宮裏的人呢?”


    “母妃宮裏沒有宮人,我求你快救救她。”


    “好,好,六皇子,你先迴去,陪在你母妃身邊,我現在就去讓人請太醫。”


    “嗯~”


    六皇子哽咽著,嗚嗚咽咽說不出話,隻是一味地點頭。


    “等等,拿著這個。”


    顧清野將自己手中的傘遞給了小孩兒,自己則冒著雨轉身跑去找人。


    “快迴去,你母妃需要你,我會叫人過去。”


    小孩兒終於消失在了街角,顧清野連忙命人請了太醫,前往宮中診治,而自己則因此耽誤了正事,被皇帝狠狠責罰了一通。


    後來,六皇子的母妃還是走了。


    六皇子被寄養在無子的皇後膝下,漸漸長大成人,最後成為了太子。


    而那把早已褪了色的雨傘,被年幼的他收在皇宮一角,從未丟棄。


    ······


    顧清野望著天,心裏豁然,腳下也輕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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