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兩人神態有些拘謹,衣服還有些熨燙過的痕跡。中年婦女小心地抬頭,透過王曼看向屋內擺設,神情更是拘謹。


    “曼曼。”


    “大舅、大舅媽,你們怎麽來了?”


    往門邊讓半步,王曼戒備起來,卻仍不失禮貌的在鞋架上給兩人各自取一雙備用的拖鞋。趙秀珍走進來,低頭看到那光可鑒人的瓷磚地麵。


    這兩年村裏開始興蓋磚瓦房,寬廣的五間帶前廈的磚瓦房,地麵全用水泥硬化,那已經是村裏幾家很富的萬元戶才有的。而瓷磚……她隻在交公糧時,跟車在糧食局領導辦公室見過。


    如今她踩得這瓷磚,比在糧食局見過的還要光滑。趙秀珍來前親自熨平最好看的一身衣服壯膽,可一路走來大院中區別於農村的一切,讓她好不容易做好的那點心理建設全數崩塌。本來忐忑的心,進門後更是慌得厲害。


    繼周真不一樣了,他們蘇家門對繼周可隻有仇沒有恩。


    “進來坐吧。”


    王曼指指沙發,沙發下鋪著她在空間中買來的地毯,比手工波斯地毯品質還要好。


    蘇明竹挪挪腳,發現自己怎麽都不敢踩上去。不僅趙秀珍有此感覺,連他都覺得如夢似幻。從繼周離婚到現在才幾年功夫,怎麽他一下成了這種雲端高高在上之人?


    物是人非,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我們身上帶著土,還是別坐了。曼曼,你爸他們不在家?”


    “我爸在店裏,你們有什麽事?我給他打電話。”


    “哎,行。”


    見他們不肯坐下,王曼隻能順道去餐廳搬來兩把簡易的木椅,擺在沙發邊上請他們坐下,她撥通店裏電話。


    那邊一天的營業已經結束,這會正在打掃衛生。聽到蘇明竹夫妻來,王繼周忙囑咐君大姐完成接下來的事,然後馬不停蹄地趕迴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一家子可不是什麽善茬。到底哪個該死的把他家地址透露出去,曼曼一個人在家可不安全。


    幾乎是小跑著趕迴來,一進門他就覺得氣氛不對。怎麽這兩口子,都跟做錯事的孩子般。沙發不坐非得坐那硬木板椅子,而且還正襟危坐。見到他進來,也趕緊站起來。


    “你們來了?”


    “繼周……”


    蘇明竹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王繼周,雖然十四戶村與泉水村離得近,但他沒事也不會往鄰村跑。這幾年來他總是聽王繼周怎麽怎麽著,他完成了一件又一件的大事,他成了縣裏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去了市裏,而且還上了市裏新聞,在市裏他也繼續是大人物。


    傳聞歸傳聞,那隻是停留在想象中一個虛幻人物。如今見到本人,他能清晰地體會出那種不同。


    還是那張臉,也沒多隻眼睛多個鼻子,但是他渾身散發著一股成功人士才有的氣息。簡單點說,他整個人精氣神都變了。單看如今的他,誰也不會想到四年前,他隻是泉水村一個瘦骨嶙峋的窩囊莊稼漢。


    心裏說不上落寞或是羨慕,直到旁邊媳婦推一把,他才想起今天的來意。


    “繼周,明菊出了點事,現在也隻有你能幫他。”


    在兩人麵前,王繼周做足二十四孝老爸,邊跟他們說話,邊不顧滿頭大汗,去廚房端出冰好的酸梅汁,試下溫度不冷不熱後,倒一杯遞到閨女手邊。


    “曼曼算賬又忘了吃東西是不是?酸梅汁一點都沒少。崔大夫說你血糖低,平常得多吃點零嘴。”


    “我忘了。”


    完全被忽略的二人尷尬,趙秀珍幹巴巴地問道:“曼曼身體不好,那就多休息。”


    “休息多了也沒用,這幾年我帶她查了下,是小時候長期營養不良,所以腸胃不好。小時候還好養,現在身體定型了,幾乎養不過來。”


    蘇明竹夫妻再傻,也能聽出王繼周話中的意思。營養不良?那還不是蘇明梅給弄得。


    本來倆人也被蘇明梅洗腦,覺得女孩子就該少吃點,保持體態窈窕;多幹點活,一旦在家習慣,往後嫁人才不會跟公婆起衝突。


    別人家的孩子他們不心疼,而且自家麗麗還能跟著沾點便宜,所以他們聽之任之。但如今形勢比人強,這房間裏華貴的各種擺設,還有王繼周如今的成就都提醒著他們一個事實:


    王曼今非昔比,這才是正牌公主。而且以前他們做那些,人家壓根就沒有一笑置之,而是記得特清楚。


    “還是虞虹會養孩子,明梅真糊塗。”


    “說她幹嘛。”


    喝完一杯酸梅汁,王曼輕飄飄地說出來。蘇明梅這位生母,用其獨有的方式給她帶來了兩世刻骨銘心地痛苦迴憶。血緣關係她無法割舍,所以她隻能避之不談。


    “麗麗也覺得挺對不起她曼曼姐姐,她說要把新衣服讓給你。”


    她缺那件新衣服?蘇麗麗真會這麽懂事?


    編,這倆人可勁地編。


    拉著父親坐在沙發上,王曼始終保持著似笑非笑地模樣。讓他們進來還給讓座,那是最基本的待客禮貌,但除去禮貌,她再不會有多餘客氣。


    跟周春娟家那個無利不起早的兄長不一樣,蘇明竹這個大哥還算護著弟妹。當年蘇明梅要不是鬧那麽大事,搞得蘇家下不來台,他也不會袖手旁觀。


    想到家中好幾天沒掛胡子的幼弟,他都已經年過二十五,村裏跟他同齡的人孩子都會跑,他卻房無兩間、媳婦也沒娶到。大學畢業後當上國家幹部,他的人生看似是一片坦途,可造化弄人,大姐出那一係列事,還有王繼周的連連好運,終於把他逼到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境地。


    “以前那些年,我們想得是有點不對。”


    蘇明竹咬咬牙開出條件,趙秀珍娘家在臨鄉,管著采石場那事。這次王繼周翻修老房子,曾經親戚一場他怎麽也得出力,所以他出打地基用的所有石塊。


    “不行,這些東西太貴了,明梅以前經常說蘇家日子也緊巴。”


    王繼周真不是有意磕磣,這是以前蘇明梅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因為蘇家日子緊巴,所以她要幫襯著大哥。別的忙她幫不上,給麗麗裁剪兩件新衣服總可以。


    蘇明梅總有這種本事,把一件荒誕之事說得冠冕堂皇。


    蘇明竹難得文化一迴:“錢就像海綿裏的水,擠擠總會有的。這份錢我們該出,就當……”


    趙秀珍紅著臉說出來:“就當以前你們存在這的。”


    原來這兩口子知道,以蘇明梅為輸血管,他們這些年一直在吸父親的血。包子固然可恨,但這些為虎作倀之人更加可惡。如果性格包子是滋生罪惡的土壤,那人性貪戀便是罪惡的種子和源頭!


    “爸,我們家最近正好缺錢。他們一片好意,你就不要再拒絕了。”


    王繼周不置可否,隻說要跟虞虹商量下,其實這也就是大體答應了。王曼想著杜奇規劃那地基,因為是建別墅,上麵承擔兩三層磚石結構重量,地基要求本來就高。而且山邊地質環境複雜,周圍又有水源容易腐蝕地基。


    綜合各種情況,地基又寬又深。蘇明竹問都沒問,大包大攬承擔整個地基的石料,但願他帶人去測石頭所有立方時,不要哭出聲。而且提供石頭的是趙秀珍娘家,那可不是好惹的主,家庭矛盾在所難免。


    預料到未來可能發生的情況,她卻沒有絲毫憐憫。就如趙秀珍所說一般,這是離婚前那十幾年,蘇明梅從家中捯飭到娘家去的東西。


    吞下這些血汗錢的時候,他們就應該想到,總有一天會消化不良。終於等到今天,他們得完整地吐出來。


    “放心,石頭的事包我身上。”


    蘇明竹臉上滴汗,本來打算蓋新磚瓦房,現在看來得緩緩。這幾年明菊也為家裏做了不少事,過去眼前這個坎,以他幹部身份自然有人求上門,這些錢遲早會迴來。


    小心翼翼地說出蘇明菊之事,說來這事還與王曼家有關。她初中畢業典禮那天,李晶晶騎摩托車撞她,被她問吳宇找幾個人揍一頓。揍人的小混混迴家時,剛好被鄉鎮派出所的蘇明菊看到。


    然後他胳膊肘往外拐,險些讓她和吳宇被李晶晶纏上。加上四年前勾搭吳局暑假來派出所實習閨女之事,還有他與張警官的對立,一樁樁一件件,積累到一起終於徹底點燃了吳金銘的小宇宙。


    在得力屬下張警官建議下,吳局分派“得力骨幹”蘇明菊,負責鄒縣最窮,也是每年收公糧最難啃的太平莊村。


    今 年河南大旱,旱到去北京路上,走投無路的李鐵牛和幹小芸夫妻攔車上-訪。山東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她家種的辣椒是抗旱品種,總算能豐收,但一般人家種的小麥 和玉米都減產。太平莊村民一看,交公糧後剩下的糧食連飯都吃不上,更別說麥秋開學孩子要交學費。各種雜事齊聚,大家夥聚在一塊商量,決定集體抗交。


    為了完成任務蘇明菊也是蠻拚的,他延續前輩優良傳統,開著抗-日戰爭時期留下來的老卡車,帶領一眾民警,日-本鬼-子進村般直接跑到打穀場,強行現場沒收糧食。


    雙方起了衝突,其間穀場打糧的老人家當場腦溢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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