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你說徐爺爺剛是怎麽了?”


    越野車行駛在鄉村公路上,兩側是金黃的麥穗,偶爾還夾雜點火紅色的小辣椒,王曼滿是疑惑地問出聲。


    杜奇瞧出點端倪,但還不怎麽確定:“應該沒什麽大事。”


    “切,不說自己是蛔蟲,這都不知道。”


    杜奇笑道:“我隻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王曼忙捂住自己小肚子,那裏平坦一片,幾乎瘦到快要凹下去。在北京二十天她吃得很好,尤其是智力競賽完成後,大家輪番陪她出去玩,順帶嚐遍所有各色餐廳,頓頓好料不重樣。


    就這樣填鴨式投喂下來,她體重絲毫沒有變化。


    “怪不得我不長胖,原來是生蛔蟲。滅了你這窩小蛔蟲,我還能長二兩肉。”


    杜奇挑眉,好心提議:“要不你把我一口口吃掉?”


    “吃不下,胃口不好。”


    剛說完王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不是與“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並列排名的“一口口吃掉你”梗,所以她是被調-戲了?


    臉瞬間全紅,她結巴著問道:“哼,你……什麽意思?”


    杜奇沒再說話,隻是笑著摸摸她的發頂心:“往後多吃點,吸收不好也得多吃。”


    王曼垂下眼角,她一再找元寶確認過:因為長期饑餓加營養不良,她的整個消化和吸收係統都沒有發育完全。首先吃進來食物不消化,消化後也比正常人少吸收,所以她這輩子不可能恢複正常人體重。


    能一直魔鬼身材,她當然求之不得,畢竟不出五年全球就會興起變態的“以瘦為美”風潮。“生命不息,減肥不止”是下個世紀女性美的主旋律,從這點上說,她真該放兩串鞭炮慶祝。


    可元寶也明白她講過,再這樣瘦下去,折壽不說,生育能力也會受影響。即便她能懷孕,生出來的孩子身體也不會太好。


    幸福與煩惱並存,真是讓人糾結。


    “阿奇,我要說自己羨慕胖子,會不會被噴死?”


    杜奇點頭,空間中的藍蝴蝶也驚醒,恨鐵不成鋼地反駁道:“他們會說: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騙你過去毅然決然地把你打成豬頭,這已經不是一般地招仇恨。”


    “元寶你怎麽醒了?給君陶陶的禮物改裝好沒?”


    藍蝴蝶不再吱聲,王曼倚在座位上,唇角上揚閉目養神。杜奇調整內後視鏡角度,鏡麵對著曼曼,他開車不分心也能看到她那張貓兒般的小臉。


    閉眼的王曼放空大腦,她有預感,等會有一場大戰。現在養精蓄銳,整裝待發做好撕逼一級準備。


    縣城出來的公路一直很好走,直到進村變成土路。前幾天一直下雨,村裏土路全都被雨水浸透,越野車碾壓出一溜車轍,沒完全搖上的車窗甚至透進來幾滴泥水。


    “真髒。”


    她厭惡地擦擦手上泥,透過玻璃看向外麵的土坯房中間坑挖地土路。因為接連下雨,上麵皆是泥腳印和自行車褶。溝壑縱橫,就像燒傷病人臉上的疤。


    “我們去哪?”


    “先去我奶奶家,要是那沒人,就順道去我二叔家轉轉。不對,阿奇你沒覺得這很髒很不舒服?”


    話音剛落車胎過一個泥坑,激起千層水花,夾雜著泥土撲麵而來。王曼忙閉上眼捂住臉,半晌低沉地笑聲響起,王曼這才意識到,泥點全落在擋風玻璃上。


    “不會不舒服,農村隻是路況差點,又不是天天都這樣,你看外麵樹都掛棗了,是不是很好看?”


    王曼朝外看去,小賣部後麵張奶奶家院裏那棵棗樹上,掛著或青或紅一片大棗,每顆棗都有大拇指長短,裏麵核卻跟普通金絲棗差不多大。咬一口全是棗肉,又甜又新鮮,每年這時候棗子成熟,張奶奶架好梯子摘下來,給左鄰右舍分一分,給圍著棗樹轉的孩子發一點。


    棗樹讓她自覺忽略了足下泥濘的道路,搖開車窗,清新空氣撲麵而來。


    杜奇停車並未熄火,而是搖開車窗打量著外麵,院裏沒什麽動靜:“人不在這,腳印是往那邊的。”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王曼皺眉,那是迴她家的方向。


    “先去我二叔家看看,省得繞路麻煩。”


    車子碾壓著泥地繼續向前,杜奇突兀地開口:“從北京迴來,一般多少會有點不習慣。”


    額……


    過一會王曼才想明白,杜奇是在說她。


    “我好像還真有點不適應,比起北京,鄒縣實在太破,泉水村就是髒亂差。”


    杜奇笑起來,他小學一年級暑假,第一次跟著考察的父親出來時,感官比曼曼現在還要強烈。地方上條件確實不如北京,衣食住行各方麵都差一截。可當時父親勸他,拿出對待李晶晶時那份忍耐,跟他完成這個暑假。到時候如果他還討厭,以後他不會再勉強他來。


    隻在那睡了一晚,他慢慢習慣,再然後跟父親體味完全不同於北京的風土人情。落後的物質生活下,隱藏著另一種新奇和樂趣,悉心體會總能得到不同收獲。


    曼曼也在經曆他當年的過程,而她似乎比他適應的還要快。


    “其實也沒那麽差,這裏挺多好玩的。”


    王曼煞有介事地點頭,她現在的感覺就跟上大學後第一次迴家過年一樣。當時她中二期還沒過,拋卻始終把她當女傭使喚的蘇家親戚,她覺得村裏哪哪都落後。不是鄙視,而是單純地享受過現代都市生活後,對傳統農村生活的不適應。


    其實哪種生活都有各自的好處,城市裏有抽水馬桶、方便的購物交通,農村這邊房屋寬敞不用擠蝸居、空氣也新鮮、生活節奏也慢。


    她隻是單純地需要調整。


    “二叔家到了,我下去看看。”


    杜奇下去又迴來,鞋跟上沾滿土:“沒在這,我問過鄰居,他們往你家那邊走了。”


    王曼心中疑惑更濃,她家那幾間土坯房現在完全是倉庫,裏麵堆滿化肥和農具,去那邊幹嘛?


    難道是要抄家夥械鬥?


    不然聞著滿屋的化肥味,說話格外舒服?


    “別多想,我們馬上過去就知道。”


    越野車再次發動,沒多久停在三間土坯房門前。還沒等停車,大老遠王曼就看到,老太太坐在房門前滿地打滾。


    透過車窗她沙啞而蒼老的聲音傳來,依舊是老生常談:你有這麽多,為什麽不幫你親兄弟。


    “阿奇,幫我個忙。”


    “不用說幫忙,有什麽事你直接說就行。”


    “把車開過去,小心點停她臉前麵。你能做到麽?不行的話就……”


    男人哪能不行,杜奇刮下她鼻子:“坐穩,看好。”


    掛到最低檔他發動油門,同時踩下刹車,伴隨著引擎巨大的轟鳴,柴油冒出滾滾濃煙。杜奇有點心疼,越野車新改的德國原產發動機,性能一級棒,但卻不怎麽耐糟。但是為了曼曼,這點小事不算什麽。


    軍綠色越野車入猛獸般,伴隨著滾滾濃煙,雄赳赳氣昂昂地朝土坯房門口開去。車輪一路碾壓,似乎壓根沒注意到眼前的人。


    老太太本來還犯橫,她認識這輛車,是那個大官的。她爛命一條,要是大官軋死她,往後肯定得管民民吃香的喝辣的。到時候繼周算什麽玩意?他那個不尊敬公婆的媳婦又算什麽玩意!


    理智告訴她,這時候衝上去,臥倒在車輪底下,她求仁得仁。可眼見車越來越近,猙獰地越野車在雨後泥地上投下死亡陰影,她怕了,雙腿間一陣帶著騷味的溫熱,她打著哆嗦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


    不僅老太太這樣想,被她悉心教導多年的王繼民也有此想法。娘都活六十了,王瑞和王明都已經到了能自理的時候,她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要是她能被大官撞死,一來能給他騰房子,小賣部徹底是他的;二來大官重名聲,肯定得賠償一大筆,指不定還給他安排個小官當;三來大哥家曼曼坐車上,大哥不僅不要賠償,往後還得供著他;四來發喪一次,他能大收一筆奠儀。一箭四雕,簡直不能再完美。


    娘,我是您親兒子,現在我日子很不好。為了兒子,您就最後做一迴犧牲。


    鬼迷心竅般,王繼民走上前扶起老太太。


    “民民,快帶我走開。”


    “娘,對不住,下輩子我繼續做您兒子。”


    從外人角度看,似乎腳下一個不穩,王繼民摔倒在泥地裏,被她扶著的老太太身體前傾,眼見就要撞車上血濺當場。


    所有人都提心吊膽地看著這一幕,越野車卻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停下來。老太太臉著地,濺起幾滴泥水,剛好打在車頭。


    杜奇坐在駕駛位,把這一切看得真切。王繼民是真想弄死親娘,這個認知再次刷新了他的三觀。


    “曼曼,喝口水。”


    王曼已經無暇去體味什麽城鄉生活環境差異所帶來的心理落差,她也隱約看清了三叔動作。萬萬沒想到,她隻是煩不勝煩下想嚇唬下老太太,竟然試出了這。


    幸虧阿奇開車技術好,不然他現在真得逞了。


    無毒不丈夫,羊有跪乳之情,鴉有反哺之心,他這已經是連畜-生都不如。王繼民要是能把對別人的這份狠勁放自己身上,他何愁賺不了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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