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吃中午飯,杜奇和王曼就一道去了他們家。


    這會餐廳裏客人已經很少,雖然開業第一天熱鬧,但大家總歸有自己的生活,總不會繞大半個縣城來這買煎餅果子。


    盡管如此,就近那些人還是多數迴來買,所以店裏節奏剛好。不會因為客流量太大讓人手忙腳亂,也不會稀稀拉拉地買賣都做不下去。


    “曼曼,中午想吃什麽?”


    王繼周邊摘圍裙,邊從廚房裏走出來,看到杜奇時他明顯愣了下:“阿奇也留下來一塊吃飯吧。”


    杜奇笑道:“謝謝王叔叔。”


    王曼隨口道:“爸,徐爺爺不是還在,他想吃什麽,做出來我們跟著吃點就行。”


    這話哪都沒問題,就是“我們”倆字。王繼周仔細咂摸著,啥時候閨女跟杜奇成了“我們”?怎麽聽怎麽別扭,明明他們才是一國的。


    “我先去問你徐爺爺。”王繼周轉身喊道:“徐叔,中午吃啥?”


    “我迴去吃。”


    “留在這一塊吃吧。曼曼特喜歡跟她徐爺爺一塊吃飯,剛還在問你想吃什麽。”


    徐老聲音中明顯染上笑意:“行,隨便做點就行,不要放辣。”


    兩人隔空喊話,王曼突然想起愛吃辣的錢叔叔,不知道剛徐爺爺在場,會不會嚐一口魔鬼辣椒?


    “阿奇,坐吧,我爸做飯咱們先說。”


    王曼與杜奇麵對麵坐下,後者則是掏出水渠的大致規劃:“就是這樣,再沿著東西向水渠向兩邊擴,呈一個“田”字形就可以。


    王曼搖頭,“田”字形的確有利於精工細作的農業灌溉。但大型農機又不是耐糙磨的坦克,一旦農業機械化,田間星羅棋布的溝渠,完全會成為壕溝般的阻礙。


    “我爸想先養養地,過兩年再種別的,如果有錢可能會買聯合收割機。如果現在這麽挖,往後還得把溝填平吧?”


    杜奇撚著手指:“恩,你還有別的打算?”


    他怎麽會知道?杜奇這蛔蟲體質,有時候還真可怕。沒等疑問,她又聽他解釋道:“你剛隻說王叔叔說,我覺得可能你自己還有主意。”


    “恩,我在想能不能建點初級加工廠。比如蓋幾間房子炒辣椒醬,這樣就近也方便。”


    “那倒沒事,隻要把房子建在路邊就行。對了,你得早做規劃。”


    看他狡猾地模樣,王曼狐疑:“怎麽?”


    “你看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這是原本規劃的農田入口,到時候水渠上會鋪蓋板,做一座簡易橋梁。要是你確定下在哪蓋房,到時候修路,順帶給你加預製起來。”


    “這樣也可以?”


    王曼著實驚訝,農村大多數地方都是土路,一到雨雪天一腳水一腳泥,所以一般人家蓋完房子都會在自家門前修段引路。引路材料不拘一格,有蓋房時剩下的半頭磚,更有人直接打一層石灰做最簡單的混凝土。


    但這些都不如泊油路,這才是正規公路,鋪上後高大上不說,路也好走。


    “當然,這可是軍民共建路。”


    杜奇終於忍不住,狼爪伸向她頭頂。一團毛茸茸的頭發,末梢紮著手心,軟軟的、癢癢的,就像曼曼現在笑眯眯的臉,真是勾人心。


    這麽可愛的小姑娘,要是能在他們家多好。爺爺喜歡孫女,她肯定能從一開始就活得很好。


    “好,軍民共建路。”王曼甩甩頭:“阿奇你別揉了,我本來就長不高,頭老是被壓著,更是會成一顆矮冬瓜。”


    杜奇遺憾地鬆開手:“你現在也不算矮。”


    “還不矮,你看我比你整整低一頭。”


    “女孩子本來就長得矮。”


    “那可不行,我的夢想可是身高一米七,然後踩個高跟鞋俯瞰所有人。”


    王曼踮起腳尖,手臂抬起:“大概要這麽高。”


    “一米九那是女巨人。”


    王曼把手放放:“好吧,那就這麽高。”


    杜奇抓住她的手,再往下挪十厘米:“這麽高,一米六五,我媽就是這麽高,穿什麽都好看。”


    王曼當然知道一米六五正好,但悲劇的是,前世她離這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那我長不到一米六五,就都是你的錯。”


    杜奇錯愕,這跟他有什麽關係?不過當他看到廚房裏一米八幾的王叔叔,突然有了信心。父母都不算矮,曼曼怎麽都能長那麽高。


    “行,是我的錯。”


    再摸摸頭,真舒服。我摸、我摸、我再摸。


    “喂,你是不是確定我長不到,所以現在多揉兩下頭欺負夠本。”


    王曼嘟起嘴,看著她那副模樣,杜奇終於忍不住笑出聲。曼曼怎麽能這麽可愛,好想抓一隻養在家裏。


    廚房做飯的王繼周,剛端著飯出來就看到這一幕,杜奇右爪抓著他閨女手,左爪在她頭上撓。


    他知道閨女那看似柔順的短發摸起來有多舒服,毛茸茸,那是他的專利。屬於雄性生物專有的領地意識被觸發,他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過去,清清嗓子嚴肅地說道:


    “吃飯了!”


    一秒畫風不對,見飯準備好,王曼忙撲過去:“王繼周同誌,我要宣布一個好消息。”


    “恩?”生氣的老同誌一秒正襟危坐,如小學生聽課般。


    “咱家包那地,部隊得挖土,順便幫咱們把溝給挖了,而且還把路給修好。”


    “這……怎麽迴事?”


    王曼昂首挺胸:“還不是你閨女我,貌美如花氣質超然,感動了杜叔叔和錢叔叔。他們特別派來了阿奇,先幫我們調整設計圖。下麵,歡迎特派員阿奇。”


    王曼蛇精病般的一番話逗樂了客廳內所有人,王繼周無奈地看著她。


    “都快一點了,早點吃完飯你也得去上學。”


    上學……


    “爸,我明早再去好不好?”


    “不想去上學?”


    王曼看看外麵,突然想起尹鵬常掛嘴邊的一句話:“今天的天氣不適合上學。”


    尹鵬!那臭小子把他閨女都帶壞了。


    “那曼曼,下午我們商量完圖紙,你跟我去找爺爺學拳吧?”杜奇踴躍提議,帶著曼曼去,爺爺肯定會很高興。而他老人家高興了,對他會寬容,指不定多教點拿手絕活。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王繼周咳嗽下,看看興奮地閨女。虞楠這一走,他心又提起來。閨女學好拳,也不用再怕被趙大偉騷擾。而且有尹鵬對比著,杜奇好的真不是一半點。


    吃完飯王曼乖覺地刷起了碗,杜奇也擼著袖子進廚房。兩人一個負責塗洗潔精,另一個衝洗幹淨,流水線上默契十足,沒十分鍾就收拾好這一切。


    “走吧。”


    他們愉快地走了,迴到泉水村的王豐收和老太太卻不能平靜。房間內雖不是一片狼藉,但最重要的存折和存款卻不翼而飛。


    王繼民拿出櫃台後麵大大泡泡糖的塑料瓶,將小至一分、兩分,大至五毛一塊的錢全倒出來,一張張數後,無措地站起來:


    “家裏就剩下四十七塊九毛五分。”


    老太太轉遍院中各處:“煤氣罐馬上就要衝,到一月底還有水電費。蓋屋那邊工錢還得給人結,玻璃窗戶也得花錢,這錢究竟哪兒去了。”


    王豐收咳嗽下:“春娟和瑞瑞怎麽沒在家?”


    王繼民瞬間想通了什麽,跑到倆人臥室,看到那張被絞爛了的床單,還有半空的衣櫃。裏麵他的衣服還在,春娟和瑞瑞的全都不翼而飛。


    “爹、娘,是春娟拿走了家裏錢,她帶著瑞瑞走了。”


    老太太捂住心口,她的孫子:“趕緊去周家,把瑞瑞接迴來啊。你做下這事,也難怪春娟會生氣。”


    “娘,你能別數量我了?要不是你貪了大哥親娘留下來的首飾,他能跟咱們翻臉?”


    “我這是為了誰?再說家裏的首飾不都是女人來管,我就是先用用。要不是你爹多嘴,他怎麽能知道這事?”


    母子二人一致把矛頭對象王豐收,後者抽一口旱煙:“這麽看我幹什麽?這個家到底誰說了算?再這樣我找繼周,讓他找書-記來評評理。”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王豐收昂首挺胸:“這家戶主可是我,前麵那些年忍著你,是不跟你個死老婆子一般計較。該說的時候我就得說,當年我說怎麽也得給繼周留一半,是你硬要留下來,現在出事了,在這胡撕爛怨。”


    老太太本來就是個人抖她熊,人熊她抖的抖s,幾十年第一次看王豐收這麽硬氣,她很快跟泄了氣的皮球般。


    “我跟著你什麽都沒有,這不都是為了你兒子。民民,你快去把春娟勸迴來啊。”


    “勸什麽勸,存折是咱們家的,她不聲不響地偷走,還有理了。等我去找村支書,她要不給我就報警。”


    沒等王繼民報警,警車已經停在王家門前。蘇明菊從車上走下來,拉開車前門,恭敬地請吳金銘下車。兩人來的目的很簡單,帶王繼民去深圳,把孩子抱迴來。


    警察麵前,老太太壓根就不敢撒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王繼民上了警車。


    “警察同誌,民民多久才能迴來?”


    “我們坐火車去,從鄒縣到深圳,辦完相關手續,十天之內就能迴來。”


    十天……那也不算長,老太太點頭,開始哭訴自己不孝的兒媳婦。蘇明菊瞠目結舌,吳金銘看他那副模樣默默搖頭。


    本 以為明菊是個敞亮人,但沒想到他除了筆杆子好外,他真沒哪點好,幸虧還沒提把自家閨女介紹給他那事,不然他不得被媳婦罵一輩子。做人那,雖然不求人人都是 活雷鋒,但最起碼心裏得明白,不能老是想著自己得便宜,不管別人死活。沒人是傻子,你對人家好,大多數人呢不會虧了你。


    “這樣,王叔、王嬸,要真有這事,你們先讓村裏調解下。雖然我們派出所也管這事,但有些事還是建議你們私下解決,擺在台麵上對孩子不好。當然要是你們願意,也可以報警,那時候我們會派專人調查。”


    扔下這話,吳金銘帶著王繼民,開警車唿嘯而去。家裏隻剩王豐收和老太太,兩人大眼瞪小眼,這可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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