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曼捧著一本代數課本,一行行翻看著。課本還是小舅舅上學時用的,鮮黃的紙張有些脆。不過這些年教材連連翻新,大體都是換個封麵,課本例題換個數字,老課本拿來用完全沒障礙。


    王繼周每日起早貪黑,寧肯自己累些也從不讓她下地,而是找出課本囑咐她好好學習。王曼雖然應下,但卻主動承擔起家務。


    “爸,我以前又不是沒幹過這些。夏天的衣裳就那麽一把,好洗得很。”


    王繼周怎會不知閨女的孝心,為父者都有顆望女成鳳之心,十來天的功夫,他已經完全適應了曼曼的聰慧懂事。


    “你還是得以學習為重,別說考上大學,就是考個中專,也比給我洗一年衣裳強。”


    “知道啦,爸你真囉嗦。”


    吐吐舌頭,她目送父親出門。雖然嘴上說著拒絕,可穿著她洗幹淨的背心短褲,他腰板挺得格外直。


    家裏就父女倆人,所以雜物很少。每天打理完後,她直接躺下進空間開墾田地。將近半個月她已經開出兩塊地。加上原本六塊,一茬蘿卜白菜熟後,統共可以賣到四百金幣。加上原先剩的那點餘額,馬上她就可以換煎餅果子菜譜。


    “元寶,為什麽菜熟這麽慢?”


    “為什麽呢?”


    “我在問你。”


    “我也在問你。”


    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重複著毫無營養的對話。放空腦子,王曼享受著這種愜意,直到外麵傳來王超的聲音:“姐,我來跟你一塊寫作業。”


    意念一動她便出現在空間外,一咕嚕坐起來,抓過桌上代數課本。


    一開始她並沒把父親的話放在心裏。上輩子那樣她都能考上大學,念書對她來說從不是什麽難事兒。大學同寢室的李晶晶,四六級都是靠她無線電傳選擇題答案過的。擱幾年後的話說,她不僅僅是學霸,還是學霸中的戰鬥機。


    那時她和李晶晶多好,往事不堪迴首,再次滿懷信心的翻開課本後,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有問題。


    有理數、有理式,這是神馬?


    什麽是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開端?


    一千瓦時等於多少焦耳?


    這些原先爛熟於心的常識,如今她第一反應卻是百度一下。再往後翻一點,她不得不承認,前世高考完後那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王曼,在商場拚殺多年後,徹底變成了一個學渣。


    “曼曼姐,為什麽正方形也是平行四邊形?”


    王曼被他問了個懵,放下代數課本,拿起王超那邊的四年級數學課本。書是她的,多年習慣未曾改變,她很快找到紅色圓珠筆圈出來的內容。


    “兩組對邊分別平行的四邊形叫做平行四邊形,你看長方形和正方形,上下左右對邊不都平行。”


    “平行是什麽?”


    王曼頭有點大,她理解能力很好,即便隔太久忘掉,摟一眼也就明白,而王超卻是天生少一根筋兒。


    “平麵上兩條直線的關係,不是平行就是相交。就像咱們地裏的稻子,平常稻杆平行。要是刮大風倒伏,倒杆叉一塊,那就是相交。”


    “非平麵呢?”


    “立體幾何你還用不到。”


    王超眼中的崇拜就要化為實質:“曼曼姐好厲害,竟然連立體幾何都知道!”


    姐弟倆一問一答,王曼偶爾翻翻自己先前的書。王超問的很仔細,她教的也很有耐心。一邊翻著書,前世忘卻的那些基礎知識迅速複蘇。


    看來雖然她曾當過學霸,也做過學渣,但終歸還是學霸嘛。


    **


    王超畢竟才十歲,正是貪玩的年紀。學一個多小時,眼見中午毒辣的日頭下去,他心思開始活泛起來。


    “曼曼姐,咱們玩會兒。”


    “玩什麽?”


    “跳皮筋兒?”


    王曼搖頭:“湊不齊人,再說有那功夫你還不如跟二叔下地鋤草。”


    “我倒是想,但我媽不讓我去。”王超有些失落,拔草挺好玩的,一幫人在一塊比誰拔得多,每次都是他贏,倍兒有麵子。上次他拔了好些狗尾巴草,給婷婷編個花環,帶在頭上可好看啦。


    “那是二嬸疼你。”


    王曼雖不喜歡趙秀芳,但卻不得不承認,她都誰都扣扣索索百般算計,唯獨對一雙兒女護到骨子裏。


    “我想起來了,我爸新買了輛坤車,這會就擱我家院裏,咱們去騎車子。”


    王曼有些遲疑:“那不是二嬸最寶貝的車子,每天都要擦一遍,到晚上直接推到屋裏,她能讓你騎?”


    “包我身上,你先往打穀場走,我直接騎過去。”


    沒等她再說啥,王超人影已經消失在門口。王曼望著鏡子裏的瘦胳膊細腿,上輩子直到高中,因為學校遠她才學會騎自行車。


    重生後她也努力過,可自家那輛三角梁大金鹿,她連梁都跨不過去,更別提騎上溜一圈。想著空間裏明後天就能成熟的蘿卜白菜,馬上就能兌換菜譜,到時進城她總得會騎自行車。


    學吧,又不是什麽高難度技術活。


    換下短褲短袖,她朝打穀場走去。一路地上用白灰畫著手臂粗的線,這是村裏秋後要修的路,路一直通到市裏。因為此事她更對餐車充滿信心,修路可是勞動密集型行業,那可是快餐業的大戶。


    跨過白灰線,剛到打穀場邊上,她就聽到那邊傳來吵嚷聲:“快傳過來,這邊。”


    眯眼望去,空地上十來個孩子圍著足球跑動。帶球的男孩穿著藍白條的10號球衣,越過一人封鎖,轉身直接把球踢過來。


    “4:1,行不行啊你們!”


    半大孩子歡唿著,邊上的王曼卻被飛來的足球砸個四丫八叉、眼冒金星。站起來揉揉頭,她再睜開眼時,麵前就是藍白球衣。


    “是你?”


    王曼抬起頭隻看到喉結,再仰起頭,熟悉的小平頭,古銅色皮膚上一張劍眉星目的大俠臉,正是半月前她在大隊辦公室看到的海軍裝小哥。


    “豆芽菜,你來這幹什麽。”


    “哦,芝麻餅夾菜……”他怎麽突然長這麽高,那天大隊辦公室匆匆一瞥,她感覺自己應該能打到他下巴,怎麽走近了一比她才到人家胸。


    “還記得那,今天沒買芝麻餅。我的球砸到了你,我賠你包餅幹怎麽樣?”


    拾球的小孩衝到他倆中間:“杜奇,不用理豆芽菜。她要敢迴家哭,我叫我奶奶訓她。”


    原來他叫杜奇,不過這是誰家熊孩子!


    王曼扭頭就見一個小胖子梳著中分,踩著球張牙舞爪。一個照麵她就認出來,這是小叔家比她小五歲的弟弟。他跟王超簡直是倆極端,一個老好人,一個才三歲就給她起外號豆芽菜。


    “王瑞?”


    “幹嘛裝不認識我,你閑著杵在這,也不肯聽奶奶話照顧爺爺。豆芽菜,活該你要挨罵。”


    周圍的孩子一陣起哄,一聲聲豆芽菜的鬧著。要是前世王曼保準扭頭迴家生悶氣,不過現在她卻非常冷靜。


    “許你閑著出來瘋跑,就不許我出來散步?”


    “你是女的,本來就該呆在家幹活。”


    王曼笑了:“你說咱們泉水村,早上起來去地裏除草的人,男的多還是女的多?”


    “當然是……”小胖子聲音弱下去。


    “怎麽不說了,看到沒有,男的生下來就要比女的多幹活。不然你迴去問奶奶,如果女的要多幹活,為什麽明明她閑著,隔三差五就讓我爸去照顧爺爺。你現在還小,往後照顧爺爺的活就是你的。”


    “是大伯的。”


    王曼懶得跟他強,直接放大招:“奶奶一直念叨著誰在給她養老?”


    王瑞再油滑,這會也隻有七歲,他還沒有接觸太多社會的灰色地帶,還不知道這世界上有種方式叫不勞而獲、巧取豪奪。在他的認知裏,奶奶住他們家,父親可以得到小賣部,甚至大伯、二伯送來的年禮都歸他們家。如果不養老,這一切就要消失,一時間他蔫在那。


    杜奇一直在邊上看著,這會卻是興趣盎然。豆芽菜口才真好,他怎麽就學不來。對了,她叫什麽名字來著?


    “曼曼姐,自行車來了,我教你騎。”


    大老遠王超騎車開始吆喝,杜奇把球傳迴去:“王曼,打到你真是對不住。你要學騎車是吧?我力氣大,給你扶著後麵,你也能學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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