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路猛醒,自己還是躺在嬰兒床上,白小妹的肥掌在他腦袋上扒拉來扒拉去。


    原來是一個夢!


    他揮手打掉貓爪子,翻身坐了起來,白小妹低下頭看著爪子,像個敦厚長者一樣沉默不語。


    真的是夢嗎?


    他兩手掐在白小妹的腋下,把它舉起來,此刻他有些懷疑商帝已經下凡變成了這隻貓,白小妹打了個哈欠,任其擺布。


    郝玉玲的媽媽正在和女兒拉家常,看到這情景讚歎道:“我大外孫兒上輩子是楚霸王,力大無窮,這麽點兒就能舉起個貓。”


    (郭路腹誹:不想聽那個討厭的名字!)


    郝玉玲點頭說:“這孩子立事早,不到一周歲呢,都會走路了,話也說的早,還能聽明白大人的話,小鹿,叫姥姥!”


    郝外婆滿懷期待地看著。


    郭路張嘴:“咬——咬!”


    “哎——”郝外婆答應著,笑不攏嘴:“待幾天暖和了,姥姥領你出去玩兒,咱們看看花、看看狗、再看看大馬路上的小汽車。”


    郭路現在還是在藏拙,故意發音不準,以免太過驚豔引起注意。


    郭好小臉通紅,在咿咿呀呀地蹬被子,郝玉玲過去檢查,生氣地說:“這大姑娘又尿床了,還不如弟弟,小鹿從來不尿床,打小就知道拚命地哭讓人來把他尿尿。”


    郝外婆說:“有的孩子立事晚,再長長就好了。”


    郭路很想告訴姥姥,姐姐是喝酸梅湯喝多了。


    郝外婆抱著郭路在地下溜達,和女兒說:“前幾天我碰著郭海他爸了,聽他說話那意思養魚場的買賣不那麽景氣,是咋地啦?”


    “還不是因為那點陳年老賬嗎,老郭家有點喜事,老賈家就開始犯酸了,招待所的訂貨少了一大塊,今春又要投點魚苗,錢就有點緊了。”郝玉玲解釋道。


    郝外婆翻了個白眼:“切!老郭頭太耿直,不會來事,就不是那做買賣的料,郭海也太老實,爺倆都沒長那個求人的嘴,以後啊,這家還得靠我大外孫兒!”順勢顛了顛懷裏的郭路。又磨叨著:“當初我就看好劉礦長家那老三了,你就是不同意,人家現在都去市裏稅務局當官了。”


    郝玉玲換完郭好的尿布,端著盆走了出去,邊走邊道:“說那幹啥,跟劉老三,能有你這麽好的外孫兒、外孫女兒嗎?”


    郝外婆也不讓份兒:“是你生的好,又不是郭海生的,你跟劉家三兒,這倆寶貝就去劉家了,哎呀!小鹿又尿了,呲我一身,誰說這孩子不尿床來著?”


    郭路抿了抿嘴,這泡尿,是他故意的。


    ——


    鎮招待所的辦公室裏,王會計拿著一遝票據來找賈福全。


    “賈所長啊,這個蓮花泡的陳六子賣的魚,可比薑太公漁場的貨每斤多一毛錢呢,這個月下來,咱們成本可增加不少啊,進貨不選便宜的選貴的,鎮領導問起來怎麽說啊?”


    賈福全習慣性的左右看看,隻有他和王會計在,就饒有深意地說:“陳六子姓陳,鎮長也姓陳,不會問的。”


    王會計:“你是說,陳六子還皇親國戚呢?”


    賈福全諱莫如深地笑笑:“我什麽都沒說。”


    王會計臉一黑:“反正我告訴你了,有啥說道我可沒責任。”轉身氣哼哼地走了。


    賈福全靜坐一會兒,抄起座機電話撥過去。


    “嘀”了三遍後,電話被接起,對麵一個男聲問:“是姐夫嗎?”


    賈福全:“嗯,曉飛,你姐現在怎麽樣?我想去看看,最近事太多走不開。”


    曉飛說:“藥減量了,還是有點魔怔,整天惦記想要個孩子。”


    賈福全長歎一聲:“唉!你多費心了,等她穩定下來我去把她接迴來,有機會了再去大城市看看這病還有啥治法。”


    曉飛也歎:“這精神上的病不好治,反正在這邊你就放心吧,那是我親姐,肯定照顧好。”


    賈福全道:“在你那兒我肯定放心,這兩天我再郵點錢去,還有啊,你跟你那朋友陳六子說一聲,讓他給我們所的王會計家送點魚去,嘮嗑時候假裝和鎮長有親戚,別明說,話裏話外的讓她自己體會去。”


    ——


    白樺鎮火車站前,有幾輛車停在那裏趴活兒,專等著下車的旅客從檢票口出來,就迎上去攬客,這裏三輪車居多,捷達在裏麵是絕對的好車,鎮裏跑一趟是五塊,如果下去村子,按路程要價,十塊二十塊不等。


    二強主要也不是靠趴活兒掙這點錢,有幾個單位他貼上了關係,常雇他的車去市裏或下鄉辦事,給的多,中午往往還管飯,弄好了趕上有送禮的,他這兼職司機也能分一份。


    此時沒有美差,閑著也是閑著,就在車站揀點小活兒,趙延軍坐在副駕駛,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二強說:“軍哥,也迴來這麽些天了,考察好了沒有,想幹點啥。”


    趙延軍手搭在車窗框子上,朝外撣著煙灰:“麻的,這窮地方,啥都不好幹。”


    “嗯哪,咱北方就是不行,要不就不知幹啥,要不就有啥好項目,都糊上去了,競爭太厲害。”二強點頭。


    趙延軍煩躁地說:“別說項目了,咱也沒本錢,也就出點力氣,幹點下三濫的活兒吧,就這也不好找,我這下山的(出獄),也沒人願意用。”


    “別這麽說!”二強勸道:“我軍哥這能力幹啥不行,暫時就是虎落平陽,指定能東山再起。”


    “拉倒吧!別寬綽我,想正兒八經找點事幹,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幹啥。”


    兩人嘮著嘮著,都沒來由的一陣心煩,沒了聲音。


    一列火車到站,下來了二十幾個人,大車小車的車主們都圍上去問,二強也連忙湊了過去,不一會兒,二強領著一個拎皮包的男人來到車前。


    那人滿意地說:“這站前還就你這車順眼,可也不能比別人貴呀,就到鎮裏市場那嘎噠,四塊錢吧。”


    二強說:“那跑不了,也就夠個油錢,啥也不掙我幹啥呢?大哥你就拿五塊吧,都是行價。”


    那人搖頭:“五塊不是沒有,給你別人該當我是大頭了,走著去才多長時間,你這車閑著不也是閑著嗎!”說著話還用腳蹬著前輪胎顛了兩下。


    看到來了客人,趙延軍就已經下車給騰地方了,這時看到那人的樣子,不由得火起,指著他鼻子罵道:“裝個雞毛啊,大老爺們兒這麽磨嘰呢,麻溜滾,自己走沒人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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