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生了!是個雙兒,一男一女。”


    郭海興奮難抑地奔到醫院走廊,對正在焦急踱步的爸爸報喜。


    郭鶴龍瞪大了眼睛,驚喜道:“b超做的不是一個男孩嗎?咋成雙兒啦?”


    郭海說:“b超也不是百分百的準,我剛才看到了,女孩兒挺俊,男孩兒長的——像弟弟。”


    “是嗎?唉!”想到橫死的次子,郭鶴龍眼神一黯,六年啦……


    郭海扶住郭鶴龍的雙臂,眼神熾烈地說:“爸,我想給兒子取名還叫郭路,讓他替叔叔接著活。”


    郭鶴龍再也控製不住,眼淚倏然流下,他拍著兒子的肩膀,聲音哽咽著:“小海,有心啦......”


    重新迴到白樺鎮,郭路的意識在產房的病床上蘇醒,身上被裹纏得緊緊繃繃,周圍是一張張喜笑顏開的臉,對他傾注了全部的關注。


    不能算全部,二分之一吧,另一半被身邊同樣裹著粉色線毯的雌性同伴分走了,曾經的周小紅,現在已被這幫人擅自稱為自己的姐姐。


    郭路不服:不就是插隊早來了一步嗎!他撇了撇嘴,沒想到撇出了哭聲,把自己嚇了一跳,周邊這幫人馬上七嘴八舌地安慰:


    “小鹿不哭!”


    “小鹿餓了吧?”


    “是不是尿啦?”


    小鹿是前世郭路的小名,現在郭海來個省事的,大、小名都照搬沿用,對此,郭路有些不滿,但也還可以接受,今次來,就是要修正那個失敗的郭路。


    身邊的人多數他都認識,親愛的媽媽化身奶奶、殘暴老爸變成慈祥爺爺、好像剛上班的哥哥華麗轉身升級為爸爸……前世到今生,他隻是一趟旅行,身份就被大挪移成離譜,好在還是落在郭家,一切都熟。


    不認識的也有兩個,一位是同樣圍觀自己的中年婦女,濃眉大眼,顴骨像兩個乒乓球潛伏在那裏,她揚著頭聲音高亢:“我閨女就是能耐,給你們家生了龍鳳胎,是不是功臣?”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功臣在相隔一米的另一張病床上躺著,疲憊的臉偏向他們這邊,眼裏都是滿足和希冀,這就是不認識的另一位——郭海的妻子郝玉玲。


    郭路暗歎,本來是大嫂,現在成了自己的生身母親,怎麽著都覺得奇怪。


    從醫院迴到新家,郭路開始了度日如年的人間生活。知道話該怎麽說,可張嘴就是咿咿呀呀,知道路該怎麽走,可使了天大的勁兒隻翻了個身,大多時間隻能靜靜的看著天花板,迴憶前塵往事,竟有了些許“英雄暮年”的悲愴!


    不說“孤乃大漢天子”那段金戈鐵馬的生涯,就是前世郭路,也是學習拔尖、打架拔份的小霸王,除了老爸誰都不服,哪曾想還有這等廢物時光。


    看看身邊那位姐姐,傻吃癡睡,哈喇子百無禁忌的流到滿臉,郭路很想揪著她的耳朵問:“你不是明星嗎?你的夢想呢?初心呢?”


    其實他也有些羨慕,知道的太多也是負擔啊,還不如喝了那瓶孟太太湯。


    現在郭路最大的苦惱是在這世上怎麽找到項羽,他以何種麵目存在,一切都是未知!還有找到他自己能做什麽,難道就等著這樣一點點長大再去報仇?


    還有個迫切要做的事,怎麽阻止郭鶴龍的被害,商帝透露的信息有限,隻有“前世自己21歲”這個時間點、“郭鶴龍抓獲的一個罪犯”這個人物、“在刑滿釋放後動手”這一事件,按此推演,悲劇會在一九九零年發生,而現在是一九八九年秋季,時間不多了,那個罪犯是誰?放出來沒有?同樣是未知。


    郭路憂懣難當,“哇”的一聲,不是哭,是宣泄!


    ——


    永安村,薑太公漁場。


    郭鶴龍坐在水庫的壩棱子上抽著煙,看著水中急驟出現的小漩渦、偶爾躍起的鯉子、草根兒、白鰱,不由自主地笑了,這六年來,即使郭海結婚時也沒這麽開心過,孫兒孫女的出生,陰霾該過去了!


    一九八三年,郭鶴龍在醫院裏聽到噩耗:兒子郭路在鎮北的國道上被車撞死,而郭路的同學在自家的客廳被槍擊致死,老郭顧不得治病,忍痛出院。


    因為此案牽涉到警所所長,墨城警局的副局長魏振國親自帶隊來白樺鎮駐點查案。


    郭路死於交通肇事,司機沒有逃逸,主動報案,事情比較清晰;重點是賈偉濤的槍擊案,通過現場物證和指紋比對,確定兇手是郭路,作案工具是警所所長郭鶴龍的配槍。


    由於兩個當事人都已死亡,案發動機成謎。


    這個案子中除了兩個未成年死者,最大責任人是郭鶴龍,槍械管理嚴重失職,導致嚴重後果,當時就被撤了所長職務並羈押起來。


    郭鶴龍做為執法人員,對自己被采取的措施毫無怨尤,隻有深深的懊悔,兒子的死讓他急火攻心,再次病倒入院,病房門口較之上次入院多了兩名執械警察。


    經過一係列流程和走訪調查後,司法方麵終於作出結案,判定賈偉濤之死為郭路誤殺,因郭路在交通肇事案中已死,免於刑事追究,郭鶴龍做為監護人同時又是槍械責任人負主要責任,被開除公職,判有期徒刑兩年。


    執行中因郭鶴龍還在住院治病,且病情惡化發展為早期胃癌,需要長期治療,準予監外執行。


    兩年後,郭鶴龍的病情得到了控製,已有好轉,刑期也告結束,關於他的工作安置問題,鎮機關有人出麵打了招唿,安排郭鶴龍去鎮中學做了一名門衛。


    每天在兒子曾經上學的地方,免不了勾起迴憶,看著那些熟悉的校服在大門出出進進,郭鶴龍心如刀絞。


    他猜到這是鎮機關裏那人有意為之,就是要鈍刀子割肉,天天折磨他;他也知道那人就是已成為鎮機關招待所所長的賈福全,即賈偉濤的爸爸;但他更不能原諒的是自己犯下的錯誤,所以甘心接收懲罰。


    就這樣,郭鶴龍每天心裏淌血地站在學校門口,提醒孩子們注意安全,給接孩子的家長們疏通道路,打掃大門口的環境衛生。看著那些熟悉的人開始還叫“郭所長”,後來叫“老郭”,再到後來視若無睹。


    堅持了一年,始終不能把心理負擔放下,還愈來愈嚴重,他認輸了,辭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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