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的身影在前方頓了一下,又很快鑽進一個小巷子。


    廖藍芙咬著牙,猛地追了進去。


    “藍藍!”連承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衝進小巷子,下一秒,一群麵色青紫的小鬼憑空出現,將兩人圍住。


    “蓉蓉,蓉蓉?”廖藍芙確認這群小鬼裏沒有自己的孩子後,四下喊道,“你快出來蓉蓉,你看看媽媽好不好?”


    她邊說著,眼淚從眼眶中落下。


    懷胎七月,傾注了所有的關心與期盼,卻眼睜睜看著孩子死在自己的肚子裏,這比殺了她還讓她痛苦。


    如今終於遇見了自己的孩子,就是死,她也要將孩子帶迴去。


    “蓉蓉,是媽媽,媽媽來找你了蓉蓉。都是媽媽不好,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媽媽對不起你。”


    廖藍芙的每一句聲淚俱下,但迴應她的,是小鬼們陰冷的目光。


    正當廖藍芙想繼續唿喊時,小鬼們像是收到命令,張開嘴露出尖利的牙齒,齊齊向她撲去。


    連承見此,上前護住廖藍芙,與小鬼們撕打起來。


    廖藍芙身為禁娘,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兩人合力控製完小鬼,再想追孩子時,卻發現根本不知道往哪兒追。


    他們被小鬼拖延住了。


    跟丟孩子,廖藍芙再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連承心疼的走上前,無聲的將廖藍芙抱進懷裏,輕柔的拍了拍後背。


    “你輕點!疼。”


    “少說廢話,叫你惹藍芙姐不高興,走快點。”


    “我不過去,我不過去!放開我啊啊啊。”


    “吵死了,你這個男孩子真討厭!”


    “我才不是男孩,我是女孩。你才討厭!”


    兩道奶聲奶氣的對話由遠及近。


    廖藍芙從連承懷裏探出頭,順著聲音望去。


    隻見燭明扒拉著比他矮半個頭的連蓉的後衣領,連拖帶拽的將連蓉拉到廖藍芙麵前。


    連蓉想要掙紮,渾身散發著鬼氣,試圖像對付商秋枝一樣對付燭明。


    但那鬼氣冒出後,在觸碰到燭明的瞬間,如同受驚般,快速四散開去。


    “怎麽會沒用?”連蓉皺著眉頭,一臉不可置信。


    燭明咧開嘴角,嘿嘿一笑,自得的說,“我可厲害了~你這點鬼氣,根本進不了我身,咯咯咯~”


    “你!”連蓉嘟著嘴,恨恨問道,“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燭明聞言,嬰兒肥的小臉蛋皺成一團,“我不是東西!”


    “我是神龍!會飛的神龍!”


    連蓉根本不相信燭明的話,撇了撇嘴,“騙子。”


    說著,連蓉看向廖藍芙和連承,拔高音量,“你們都是騙子!”


    “蓉蓉,媽媽沒有騙你……”廖藍芙趕忙解釋道。


    連蓉想要逃跑,但後衣領被燭明拉著,隻得抬手捂住耳朵,“你就是騙子!騙子!”


    “你不是我的媽媽!”


    孩子的一句話,卻如利劍般穿破廖藍芙的心髒,她猛地跪在連蓉麵前,無助的說,“蓉蓉,媽媽對不起你。”


    “是媽媽的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困在這裏被新世界淬煉,都是媽媽不好……”


    瞧著愛人掩麵哭泣,連承即使如何忍耐,也終於流下淚水,他緩緩蹲在廖藍芙身邊,朝連蓉解釋道,“蓉蓉,你別怪媽媽,要怪就怪我。”


    “當初,藍藍被擊打倒地,我著急將她帶去最近的醫院,但還是沒有留住你。”


    “因為你的離世,藍藍承受不住打擊,幾次尋死,所以我將她帶離海市這個悲傷的地方,迴了廣寧省休養。”


    “當時我一邊照顧藍藍,一邊準備給你做法事超度,是我的疏忽,沒想到你竟然被困在這裏……”


    瞧著連承沉痛的講述曾經的故事,燭明歪著頭想了想,抬手在連蓉的眉心一點。


    “你幹嘛!”連蓉煩躁的想要推開燭明,但下一秒,一段記憶湧入腦海。


    廖藍芙和連承得知懷孕後的驚喜,為她取名時傾注的愛意和期盼,流產時的悲痛,做法事時的哀思……


    塵封的記憶如同決堤洪水,打破了禁錮在它身上的魔咒。


    因為村民的阻攔,廖藍芙流產,她帶著滿身的怨氣離開母體。


    本應該被鬼差帶迴地府的她,卻因為心有仇恨,從醫院離開後便直直奔向芙茶村。


    她要報仇。


    那天夜裏,她找準了傷害廖藍芙的兇手,要下手時,廖金玲出現,將她強行帶走。


    自那以後,她便失去了記憶。


    再蘇醒時,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更不記得曾經的父母。


    她被圈養在這一帶。


    廖金玲用從新世界學得的法子對她進行催煉,因為怨氣不夠,廖金玲便親手殺死村子裏的孩子,將那些孩子的怨氣渡給連蓉。


    廖金玲說,她會是她手裏的利器。


    可她不想做利器,更不想害人。


    她用怨氣將那些孩子的陰魂幻化出來,當做自己的玩伴。


    因為這樣,她才會時刻記住,這些孩子都是因為自己而死。


    白日裏,她被困在廖金玲的房間淬煉,隻有到了夜晚才得以喘息。


    她帶著玩伴在村子裏玩耍,滿山遍野的遊樂,從玩伴的口中,她了解了什麽是爸爸媽媽。


    每個玩伴都有爸爸媽媽。


    而她的爸爸媽媽在哪兒?


    她向廖金玲詢問過這個問題。


    廖金玲卻和她說,她的爸爸媽媽不要她,故意把她丟在這裏。


    懵懵懂懂的連蓉第一次感受到了失望。


    所以她將自己偽裝起來,不斷告訴自己,她沒有爸爸媽媽,她不需要爸爸媽媽。


    如今,她的爸爸媽媽出現在眼前,用悔恨又充滿愛意的語氣和她說:我們是你的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嗎?


    連蓉傻呆呆的望著眼前的兩人,喃喃喊道,“爸爸……媽媽……”


    她的聲音很小,小到廖藍芙險些以為是幻聽。


    她瞪大眼睛,驚喜卻又遲疑的低聲迴道,“蓉蓉,是,是媽媽,是媽媽呀……”


    “媽媽?”連蓉失焦的眼神有了光彩,漆黑的眼珠子緩緩轉動。


    “爸爸?”


    “誒,誒,爸爸在。”連承又驚又喜,想要觸碰連蓉,卻又害怕連蓉反抗。


    燭明嘟著嘴想了想,空著的手指在空中隨意一劃,留下一道金光,接著,他鬆開連蓉的後衣領,一把將連蓉推進廖藍芙的懷裏。


    突如其來的觸碰讓連蓉和廖藍芙齊齊一愣,但很快,廖藍芙便死死抱住連蓉,靠在孩子的肩膀低聲哭泣。


    “蓉蓉,媽媽的寶貝……媽媽對不起你……”


    連承錯愕一瞬,緊跟著將廖藍芙和連蓉抱進懷裏。


    這一刻,他盼了無數個日夜。


    家人閑坐,燈火可親,便是世間最好的光景。


    瞧著一家三口團聚,自覺是外人的燭明有些別扭的低下頭,小手緊緊攥住自己的褲子。


    幾百年前,他也有爸爸媽媽的。


    隻是……爸爸媽媽將機緣留給他,選擇自己死在山洞裏。


    止住眼淚後,廖藍芙看見了情緒低落的燭明。


    朦朧的眼眸裏盛滿了溫柔,廖藍芙微微一笑,朝燭明喚道,“小明,過來。”


    “昂?”燭明茫然的抬起頭。


    廖藍芙點了點頭,“過來小明。”


    燭明疑惑的走了過去,“怎麽……”


    話還沒說完,燭明被廖藍芙一把抱住,和連蓉一起靠進廖藍芙的懷裏。


    連承緊跟著用寬厚的手掌抵在燭明的背後。


    燭明緩過神來,嬰兒肥的小臉蛋紅了一片。


    耳邊是廖藍芙溫柔的聲音,“小明,謝謝你。”


    燭明愣了愣,害羞的轉過頭,卻對上連蓉的黑眼睛。


    連蓉打了個嗝,奶聲奶氣的說,“這是我的爸爸媽媽喔~”


    “不過,暫時借你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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