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海風吹來,連帶著的是遮掩不清的血腥味。


    就在商秋枝思索迴憶是否結束時,整個爛尾樓開始劇烈顫抖,地震一般,天地間灰暗壓抑,看不見一絲光明。


    她的太陽穴一股一股的作痛,如同被針細細密密的紮著,叫人無法忍受。


    昏眩的感覺席卷,大腦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被瘋狂抽取。


    下一秒,所有的疼痛消失,周圍的環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緩緩眨眼,就見整個世界被劃分成了上中下層。


    上層在天空,本應充滿明媚的陽光,此時卻烏壓壓灰沉沉的,如同一幅被侵蝕的畫卷。


    座座輝煌的宮殿,隻剩下斷壁殘垣,仿佛在訴說著昔日的輝煌與現在的落寞。


    荒涼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商秋枝看見一隻神情虛弱的神獸,它拖著疲憊的身軀,默默地守在一座巨大的石門旁,門上的金碧輝煌早已褪色,隻剩下斑駁的痕跡。


    遙遙望去,商秋枝看見了南天門三個字。


    中層在地麵,此時的人間不似記憶中的高樓林立,繁華之城。地上到處彌漫著硝煙的氣息,石木做的矮房塌了一半,街道上坑坑窪窪,泥混著血,破敗不堪。


    曾經的繁華街道,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曾經的綠樹成蔭,如今隻剩下枯枝敗葉。偶爾有幾個人影在廢墟中穿梭,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和悲傷,仿佛在尋找著什麽。


    破敗的房屋、荒蕪的田野、失去親人的孤兒、失去家園的難民,這一切都在訴說著人間的苦難和無奈。


    “我冤啊……”


    “老天爺,救救我吧……”


    “我的國我的家沒了!沒了!”


    “小寶,小寶你在哪兒?娘親來找你了,你別怕。”


    下層的唿喚引起了商秋枝的注意,她垂下眼眸,看見了一個充滿死亡的世界,這裏沒有生靈,隻有無盡的黑暗與寒冷。


    一片荒蕪之中,黃泉水滾滾流淌,無數隻陰魂的手從水中揚起揮舞,仿佛在向過路的陰魂說“下來陪我”。


    鐵鏈的嘩啦聲、痛苦的呻吟聲和無盡的哭喊聲交織在一起,上百萬的陰魂被鬼差牽引,它們邊走,邊祈求著上天的救贖。


    “這是哪兒……”商秋枝低喃著,茫然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上中下三層的景象清晰的展現在她麵前。


    她想要上前,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橫在麵前,無法前進一步。


    商秋枝低下頭,發現自己正迎風站在山巔,向前亦或者向後,都是萬丈懸崖。


    她看著死寂的世界,心中思緒萬千。


    這時,一道強烈的金光從地獄深處亮起,瞬間驅散掉渾濁黑暗,她緊緊盯著金光處,沉穩的心髒開始瘋狂跳動,似乎在迴應某種召喚。


    忽而,耳邊響起飄渺又熟悉的聲音。


    “輪迴因果,命理無常。以吾之心,以鏡之名,鎮昭昭山河,保朗朗乾坤。契——”


    古老而威嚴的力量從金光裏傳來,向著天地間擴散,刹那間,熾熱的強光刺入商秋枝的眼裏,驚得她生理反應閉上雙眼,淚水潤濕眼眶。


    在睜開眼時,她迴到了基地裏。


    商秋枝怔愣的撫摸著心髒的位置,那急切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挑動著她的神經。


    剛才的景象……是三界?


    若是三界,那又是過去,還是未來?


    說話的聲音為什麽這麽熟悉?是在結契嗎?


    攝青鬼製作幻境的能力隻會根據受害者的所知所憶來建立,那剛才的一幕如何形成?


    一連串問題浮現在腦子裏,一時間攪在一起讓她理不清楚頭緒。


    突然,身旁的房門如同爆炸般四分五裂,商秋枝轉身,對上冰冷兇惡的袁意。


    “你,該,死——”


    話落,散落的木門塊從地上飛起,狠狠砸向商秋枝。


    商秋枝迅速躲過木塊,握緊剪刀用力朝袁意一扔。


    以為剪刀對自己造不成傷害的袁意站在原地冷笑著,正欲接下時,剪刀直接插進他的手臂,金光閃過,灼燒著他蒼白的皮膚。


    袁意又驚又怒,忍著痛意拔掉剪刀,死死盯著不遠處的商秋枝。


    “天師?你竟然能傷我?”


    “有何不能?”


    商秋枝眼睛明亮如刀,毫不怯懦的迎上他的目光。


    “嗬……”袁意的聲音冰冷極了,“有意思。”


    “你幾次破壞我的好事,又看見了我的迴憶,說吧,你想要個什麽死法。”


    “我怎麽死,隻能由我自己決定。”商秋枝平靜迴道,“今日我不僅不死,還要帶迴被你囚禁的人。”


    袁意如同聽見了笑話,譏笑的打量著商秋枝,“就憑你?真是天真得可笑。”


    “就憑我。”商秋枝語調平穩,絲毫沒有被袁意影響。


    “我不勸你放下仇恨,隻求你莫忘本心,別被仇恨蒙蔽雙眼,沾上不必要的因果,讓自己陷入更深的煉獄。”


    袁意聞言,臉色沉下來,他拔高音量,怒道,“你懂什麽!”


    “以為看見了我的過去就可以規勸我,命令我嗎?!”


    “我才是被傷害的人,我才是受害者!”


    商秋枝的話無異於刺痛了袁意的痛處,被埋藏在心底的怨恨與憤怒噴湧而出。


    更深的煉獄,嗬。


    如今的他早已身處煉獄,有何可懼?


    他隻想要那些該死之人生不如死,永無寧日!


    刹那間,整個大樓開始劇烈的顫抖,濃鬱的怨氣彌漫著房間,像是裹挾著尖刀刺向商秋枝。


    商秋枝目光冷冽,雙手快速掐訣,強大的金光冒出,將自己牢牢護住。


    她見證過袁意的苦難,知道袁意的冤屈,所以她才不願讓袁意染上無辜的鮮血。


    因果報應,命運使然,許多和陳執等人於袁意而言隻是命中過客,他們本無瓜葛。


    若袁意不願等天道於罪人降罰,自可向閻王申請以百年投胎之名換其自行了斷,手刃仇人。


    但若與許多等人扯上因果,袁意那便是斷了報仇的路子,將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無翻身之日。


    他是受害者,就不應該染上罪人之名。


    更何況袁意之所以會被困於此,遭怨氣煉化為攝青鬼都是被新世界陷害。


    這非他的命,他也不該受到這樣的折磨。


    “又有東西進來了?”袁意突然陰冷的說。


    商秋枝聞言,心中猜測是不是葉同塵。


    “正好。”袁意說,“那讓你看看,你要帶走的人是怎麽死在這裏的。”


    話落,袁意大手一揮,四周的環境猛地變成了三樓走廊。


    隻見不遠處,羅曼雲和許多等六人正焦急的朝商秋枝和袁意的方向跑來,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八具紙人。


    陳執邊跑邊說,“他媽的怎麽越來越多啊!羅曼雲你的符紙還能用?”


    “我都說了隻有兩張,沒了啊啊啊!”羅曼雲迴道。


    見人離得越來越近,商秋枝下意識想要出手,但許多他們卻如同看不見她般,與其擦肩而過。


    商秋枝表情凝重,迴頭看向逃命的眾人。


    見前方沒路,羅曼雲急忙轉動一旁的門把手想要進去,但任由他怎麽轉,門都死死的關著。


    一群人堵在角落,看著紙人越來越近。


    “媽媽,我不會今天就交代在這裏了吧,早知道我就不來選秀了,安安心心考公多好啊。”


    “嗚嗚嗚我雖然賺的是死人錢,也對自己終有一天會死這件事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我沒想到這一天會這麽快啊!我爺還等著我養老呢!”


    “許多快到我身後來!”


    聽見他們的話,紙人像是更激動般,加快了動作。


    “看,他們馬上就要死了呢。”袁意陰鬱的臉露出一絲暢快的笑意。


    “在這裏,我就是神。誰也不能阻止我,誰也阻止不了……”


    最後一個音還未落下,一道閃電從商秋枝的手掌打出,“轟隆”一聲,無形的限製破碎,商秋枝和袁意出現在了許多等人的視線中。


    袁意表情一變,驚怒的看向商秋枝,而後張狂大笑,“來,再來!你若毀了幻境,所有人都得死,所有人!”


    此時的紙人已經衝到楊傑麵前,商秋枝神色嚴峻,頂著會震破幻境的風險準備再次使用五雷咒。


    就在這時,一道火焰憑空燃起,迅速點燃紙人,瞬息間,八具紙人化為灰燼,而原本紙人的位置,出現了一道挺拔清秀的身影。


    是葉同塵。


    袁意驚愕,不可置信道,“你是怎麽破了我給你設下的幻境的?!”


    葉同塵拍了拍手指的灰塵,坦然自若的看向袁意。


    “心中有道,萬事皆可為。”


    聽見這句話,商秋枝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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