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流下令肅清了所有偷工減料中飽私囊的鍛造師,然後她看向一旁的洛星河。


    如今的流影軍軍備物資匱乏,人才更是短缺,如果他能答應擔任首席鍛造師,會給這支軍隊帶來源源不斷的精良裝備。


    “洛星河,我打算命你擔任軍中工造司的首席鍛造師,你意下如何?”


    青年搖搖頭,謝絕了鏡流的邀請,他說道:“我幫你,隻為報答救命之恩,此外的一切事情,與我無關。”


    洛星河告辭離開,迴到了收治傷員的軍帳,依舊呆呆地坐著。


    忙完工作的小白露聽聞了他謝絕鏡流大人的任命,氣唿唿地找到了他,數落道:“洛星河,你既然有實力,為什麽不留下來幫鏡流大人?你知道你的能力,可以讓我這裏的傷員和陣亡的士兵成倍地減少麽!”


    洛星河枕著雙臂,一言不發。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小白露甩了甩袖子,徑直離開。


    看著她氣鼓鼓的背影,洛星河歎了口氣。


    身為火匠族人,除了會鍛造,除了不停地鍛造兵器,幫助一個又一個的軍團毀滅對手,他再無別的長處。


    可是他厭倦了這樣的生活,被別人當成工具的生活。


    他隻是想在這個滿是戰爭的星球安穩地活著,不想毀滅別人,也不想被別人毀滅。


    但是很難啊,如今的亞德麗芬戰火遍地,蟲群,軍團,機械生命,無數勢力盤根錯節,沒有火匠一族的身份,他早就如同路邊的草芥一般,被隨意踐踏。


    他覺得這裏有些悶得慌,打算出去走走。


    流影軍的巡邏隊路過門前,朝他行禮,神色恭敬。


    洛星河覺得奇怪,問道:“這是做什麽?”


    巡邏隊隊長解釋道:“您先前為鏡流大人鍛造的神兵,幫助我們的軍士解決了蟲將,很多弟兄們都很感激您。”


    洛星河啞然,這種品質的細劍不過是隨手提純的產物,曾經他累死累活,幫助那些軍團鍛造出更高品質的武器,還要被鞭打,辱罵,不給吃的。


    如今到了流影軍,卻被認作是神兵。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先前那被斬首的酒囊飯袋首席鍛造師,錦衣玉食,說不定還養著幾個小老婆,偷工減料拿到的油水,恐怕足夠再招募五千流影軍。


    恰巧鏡流卸下戎裝,一身束身黑衣,白發高高挽起,前來巡視軍營。


    “鏡流大人。”巡邏隊立正行禮。


    “嗯,辛苦了,繼續巡邏去吧。”


    “是,鏡流大人!”


    巡邏隊遠去。


    鏡流目光落在洛星河的身上,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來曆,但憑借他所擁有的鍛造天賦,必須要把他留下來,為流影軍效力。


    她從晃了晃手裏的酒壇子和下酒菜,“我們喝點兒?”


    洛星河如臨大敵,先前見到這支流影軍的首領是一位女子,就已經很是意外了,沒想到這時卻被邀請和她一起喝酒。


    他搖搖頭,想要拒絕。


    鏡流柳眉微挑,隱隱生氣道:“不給我麵子?”


    洛星河現在仍然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道:“謹遵鏡流大人吩咐。”


    營帳外的一處山頭,坐在崖邊可以眺望整個軍營。


    鏡流打開一壇老酒,率先喝了一口,然後把酒壇子遞給洛星河。


    “沒有杯子或者碗什麽的嗎?這樣有些……”


    洛星河局促不安,畢竟對方是女子,男女授受不親。


    “不好意思,忘了。”


    鏡流是故意的,常年在軍中與將士相處,直來直去,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這樣做是代表信任對方,也希望被對方信任。


    洛星河接過酒壇子,隔空倒進嘴裏。


    鏡流看在眼裏,既然喝了,就代表可以相互信任了。


    她拿過酒壇子,仰頭豪飲,打開了話頭:“我剛剛起兵那會兒,身邊隻有一個醫生,就是白露。我們兩個原本隻想好好活著,她有醫術可以幫我治療傷勢,我有一身武藝保護她,我以為天大地大,我們兩個就夠了。”


    洛星河默默地聽著,接過她手裏的酒壇子,喝了一口。


    “可是很快,先是【帝皇】魯伯特的第二次機械大戰開啟,席卷了整個亞德麗芬,機械生命肆意屠殺有機生命,我們不得不一路逃亡,最後投奔了一個散兵遊勇組成的軍團。”


    “那些士兵看不起我們兩個女孩子,吩咐我們洗衣做飯,然後我拿著劍,在他們的軍營之中連著打了一百場,把他們打服了。首領很是昏庸無能,是個欺軟怕硬的家夥,遇見弱小的平民百姓就欺負,遇見強大的軍團就給錢。”


    “大家都看不起這種首領,於是我的周圍漸漸有了擁戴者,他們就是第一批【流影軍】,後來我們脫離了昏庸無能的首領,四處招兵買馬,才有了如今的五千流影軍。”


    鏡流說話的時候很溫柔,漸漸打開了洛星河的心扉。


    她的目光柔軟得讓人心疼,很難想象一個女孩子,帶著另一個女孩子,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她繼續說:“【流影軍】逐漸壯大,我的身邊多了很多人,好人,壞人,不好不壞的人,每次打仗之前都要吵啊吵,我很煩,也很厭倦這樣的生活,隻有在和白露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對她抱怨幾句。”


    “我也想讓這些兄弟們卸甲迴家,過上好日子,也想和白露找一處山林隱居,再也不問世事。”


    “可是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戰亂不休,我們能拿起手中的武器反抗,就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說到這裏,鏡流咬牙罵道:“但是沒想到我們手拿武器在前線衝鋒陷陣,後方的工造司裏的鍛造師們偷工減料,過得比貴族還要滋潤!”


    她把下巴放在膝蓋上,委屈地抱住了自己的雙腿。


    她輕聲道:“洛星河,我很累,我好想有人能來幫幫我,好讓我安心地在前線戰鬥。”


    青年不知不覺,已經喝完了壇子裏的酒,他喝得有些醉了,卻聽得很清。


    目光落在崖邊,身旁黑衣白發的女子縮成一團,天上一輪月,灑落在她潔白的發絲上。


    溫柔靜謐。


    洛星河微微動容,心底浮現出了一個聲音:


    你怎能忍住不心疼她?


    “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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