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


    鏡流換迴了她原來的衣衫,將一頭雪白的長發高高束起。


    她的傷勢已經痊愈,拿起了【彩雲】劍。


    洛星河問道:“你要走了,對嗎?”


    鏡流微微點頭,她還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皇帝已經抵達了冀州,不久後就會去往齊魯地界,那裏早已為他修建好了用於出海尋求不死仙藥的仙舟羅浮。


    她要趕在皇帝登上仙舟之前,殺死他。


    這些天與洛星河相處,她很放鬆。


    但一個劍客是不能放鬆的,鬆懈會讓手中的劍變得遲緩。


    洛星河不知為何,心裏有些失落。


    一想到她即將踏上刺殺的道路,想到她會受傷,會因此死去。


    他的心就隱隱作痛。


    “能不走麽?”


    “不能。”


    鏡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這樣善良的人,適合在太平盛世活著,而不是這個暗流湧動即將顛覆的王朝。


    “可是你會受傷。”


    “此去一別,或許就是永別了。”


    她很想對這個青年說些什麽,但她也許不會再迴來了。


    鏡流轉身離開,最後囑咐道:“好好活著,洛星河。”


    兩人就此分別。


    青年醫者留在原地,白發女子向東而行。


    ……


    冀州邊境,通往皇帝東巡路線的必經之路上。


    三位江湖幫派領袖設置了埋伏,為了得到皇帝的封賞,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第一關由【錘子幫】的火流星鎮守。


    他帶著眾多弟兄們,手持各種樣式的錘子當做武器,誓要將鏡流阻攔在這第一道關卡。


    當落日西沉,殘陽如血。


    一位持劍的白發女子,終於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火流星揮舞著流星錘,率先迎上了她的劍刃。


    流星錘勢大力沉,攻擊範圍又足夠遠,一旦揮舞起來,很難近身。


    鏡流手中的劍刃一觸即退,虎口被震得發麻。


    “給我上!”火流星趁此機會,指揮手下的弟兄們前去消耗她的體力。


    【錘子幫】的成員們固然畏懼鏡流的劍刃,但後退的幫眾即將麵臨幫主揮舞的流星錘。


    為了得到這次皇帝“賞千金封萬戶”的承諾,火流星無所不用其極。


    鏡流一人一劍,在人群中信步向前。


    她的劍依舊快,快到敵人隻能看清一道寒光閃過,便被就地斬殺。


    這些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就此成為劍下亡魂。


    為了殺死皇帝,她已付出太多的代價,手刃太多敵人。


    她的生命早就不值一提,唯有殺死皇帝這個執念在支撐著她繼續向前。


    “劍出無迴!”鏡流一劍斬殺最後一位幫眾,氣機鎖定了火流星。


    這位幫主看著滿地的屍體,終於明白他麵對的是怎樣的對手。


    他想逃,可是他的腳下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隻能揮舞自己的流星錘,拚上自己的性命。


    這是一場你死我亡的對決。


    要麽生,獲得榮華富貴,一輩子不用混江湖討飯吃。


    要麽死,失去所有的一切。


    鏡流出招了,她的劍光太快,快到來不及看清。


    火流星用力將流星錘拉迴,勢大力沉的鐵錘被鐵鏈牽引而迴,朝著鏡流的後背襲來,企圖以命換命。


    但鏡流反手持劍,格擋身後的重擊,另一隻手中另一把劍刺穿了火流星的胸膛。


    名劍【琉璃】。


    火流星的意識逐漸消散,連同他曾夢想過的榮華富貴一起。


    鏡流擦拭這把久未出鞘的佩劍,收劍入鞘。


    但她還是吐出一口鮮血。


    流星錘的重擊,又怎能是輕巧的長劍可以抵擋的?


    白發女子嘴角一抹殷紅,她輕輕擦去,目光清冷而無情。


    在這條刺殺之路上,此身就是劍刃,會破開一切阻礙,最終將劍尖送進皇帝的胸膛。


    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為了天下蒼生。


    為了她曾經所愛過的世界。


    ……


    東巡隊伍此時已經抵達了冀州的皇帝臨時行宮。


    符玄來到了景元的麵前。


    “將軍,十二年前前任禁軍統領的事情,我已經差人前去調查,前兩日抵達冀州的時候,有部分資料已經被送過來。”


    符玄欲言又止。


    “符卿大可直言,這裏沒有陛下的耳目。”景元睜開眼睛。


    符玄說道:“太卜司卜者記載在案的資料顯示,十二年前,一位白發女劍士與好友立下十三奇功,被皇帝加封榮譽的,卻隻有那名白發女子一人,就連本太卜都能發現的疑點,將軍又怎會忽略?”


    景元歎了口氣,不是他故意忽略,而是那場大亂,牽扯了諸多內幕。


    十二年前他隻是一介禁軍校尉的時候,這場大亂就已經發生,所有受到波及的人都被秘密處決。


    從那些死刑犯的隻言片語中,景元大概能夠拚湊出一些線索。


    那位立下十三奇功的【神州劍首】,曾有一位好友,這位好友身為女子,同樣劍術超絕,在為皇帝一掃六合的征戰中立下汗馬功勞。


    而在最後一場奠定皇帝統一神州的戰役中,她卻突然身死。


    後來的史官們在皇帝的授意下,將她的名字抹去。


    不久後身為禁軍統領的鏡流叛出皇宮,從此十二年間不知所蹤。


    恰逢景元在邊境屢建奇功,於是替補了她的禁軍統領一職,並在之後數次出征,最終手握整個王朝的兵權,成為了大將軍。


    他通過自己的猜測搭建出了框架,卻不曾知曉鏡流的好友到底姓甚名誰,又因為什麽被抹去了名字,鏡流又是因為什麽叛出皇宮,消失十二年之久,如今卻懷抱殺意而來,揚言要刺殺皇帝。


    所以才需要太卜司的調查。


    符玄越想越頭疼,索性不想。


    這座江山已經開始風雨飄搖,卻還要麵對這些不穩定因素。


    兩位社稷之臣並肩無言,看著天邊雲卷雲舒。


    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變成一場傾盆大雨。


    未雨綢繆,防患未然。


    幸好一切還未發生,一切還來得及做打算。


    “符卿,你相信這個世界上又不死仙藥麽?”


    “將軍,你我皆知此次東巡,皆由羅刹蠱惑皇帝而起,我身為太卜熟知人生命理,自然不會相信那人的鬼扯胡謅。”


    “萬一有呢?”


    “萬一?”


    “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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