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言都說外甥肖舅,可大皇子的秉性沒聽說像是他家哪個舅舅,倒是跟他家這位叔叔的性子極像。一般的腦子不會打彎兒不說,還一般的張狂自大。


    趙茹嵐正在家中院子裏頭,帶著丫鬟奶娘們的領著自己的獨子正散心呢,忽聽說家裏叫人來找,說是父親……思女成疾?


    足足愣了得有小一刻鍾,她這才一頭霧水的更衣備車,抱著兒子直奔敬王府。進了府,也沒從下人那裏看出自家長輩有了什麽重疾啊?可心裏到底放不下,直到到了屋中,還沒等到後院先見母親,就被敬王爺叫到書房裏去了。


    叫女兒去書房?這可是敬王府中前所未見過的奇事啊。


    等趙茹嵐出了書房,再去後頭給自家母親請安時,敬王妃就看出女兒那一臉詫異、欲言又止的模樣了。


    “他說的事情,你別跟著瞎摻和,如今你獨自一人帶著哥兒,又是禦封的縣主,任出了什麽事情,皇上也好,將來哪位皇子登上大位也不會為難於你。”敬王妃神色淡定自若,說出來的話卻如石破驚天一般,讓趙茹嵐不禁變了顏色。


    “母親?!”


    敬王妃輕歎一聲,看向趙茹嵐的神色間盡是心酸:“我這輩子,就你跟你大哥兩個孩子,其餘那些,不提也罷。你大哥是長子,這家這業,日後盡是他的。他又是個男兒,我並不擔心。唯有你——”


    說著,拉過她的手來,低聲道:“你自幼性子驕蠻些,我也並不據著你。這非是其它緣故,而是——咱們家的閨女,若是真養成那小家子氣的性子,那才叫委屈你了呢!就算把女兒養得再三從四德,迴頭出了嫁,你的身份在位在那兒放著,在婆婆家中也還是要高人一頭!


    “可惜的是,你嫁的不好。”


    說著,敬王妃眼中帶出一絲悔意:“可惜當年我攔不住你,也算是著了長公主的道兒……”那事是長公主給捅出來的,算是擺了自家一道。


    長 公主同敬王爺向來不和,隻那二年兩邊還沒撕破臉,長公主知道了趙茹嵐的事情,自然不肯兜著。說迴來,敬王妃雖因趙茹嵐的婚事對長公主多有怨憤,可她幸好還 留有一線,沒把這件事情赤條條的扯開、丟到眾人麵前,要不然,憑當年趙茹嵐的名聲,這輩子都別想正經嫁出去了。


    “都是女兒不孝……”想起前些年自己嫁入宋府的前前後後,趙茹嵐心中早就極為悔恨,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賣,這會兒和離又不大妥當,要不然她再不能忍到如今。


    敬王妃搖頭道:“你雖有過,可卻不是最重的。這事錯最大的就在母親身上,身為人母,不能教導女兒,另其嫁入那等人家,還幾次三番的受人欺淩……”一想到當年趙茹嵐臘白著張臉的躺在床上,進的氣還沒出的氣多的模樣,就叫敬王妃心中一陣一陣揪的疼。


    “母親……”


    “嵐 姐兒聽母親說。”止住趙茹嵐的悲聲,敬王妃聲音沉定的道,“他們那些男人家樂意掙、搶,都隨他們去,你府上自有護衛,這迴迴去後叫他們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來 ——你大堂哥那人的性子你也清楚,我隻怕……這京中再不清淨。”說著,臉色沉了沉,“你這二年因‘守孝’的緣故,少有出來交際的時候,這倒好——讓他們都 忘了敬王府家還有個你這就最好!


    “你父親樂意怎麽折騰都隨他去,你大哥已領了皇上的旨意,到江南去了,一年半載的迴不來,自能抽得出身來。至於咱們府上——無論你聽見什麽、遇見什麽,都別管,也不必來管,萬事隻等情勢安穩下來再說!”


    趙茹嵐驚詫的拉住母親的手,顫聲道:“那……母親呢?!”


    敬王妃緩緩搖頭:“就算真出了什麽事兒,咱們府上大不了不過是被圈。皇上那裏,不能輕易誅殺手足,你那幾位堂哥又是你父親的晚輩,更不會斬盡殺絕。再怎麽不濟,母親的性命也是無憂的。”


    趙茹嵐心中微顫:“可……誰知到時會怎樣?”


    敬王妃輕蔑一笑:“你父親那人,再沒誰比我更清楚的,他那膽子,讓他攢動著大皇子在那兒折騰、出出餿主意倒也罷了。真叫他提馬拿槍的去衝殺,嚇也能嚇他個半死!要不然,當年那會兒為何他從沒想過自己去掙那個皇位?!”


    說 罷,又摟著趙茹嵐,在她背上拍了拍:“你大堂哥那人……不是能成大事的。就算他能坐上那個位子,咱們家的日子隻怕也好過不了。將來……萬事都不好說。無事 之時,你倒可和你五堂哥那裏偶爾走動一二——可也別太過頻繁了,一是京中情勢不清。二來,如今沒誰想著你,可你要是走動的太多了,反到讓人惦記上,隻怕會 引火燒身……”頓了頓,又低聲交代道,“母親這裏有兩個丫頭,她們非是尋常的丫頭,都有功夫在身,一會兒你迴去時就帶她們一同走。”


    “這怎麽能行?母親身邊更用得著她們!”趙茹嵐連忙拒道。


    敬王妃搖搖頭:“母親還有人用——想想你家的哥兒?”趙茹嵐這才再說不出什麽婉拒的話來——說到底,等母親百年之後,隻怕自己也就唯餘這一個親人了……


    ————————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韓筃一麵打聽著合縣的消息,一麵在家中孝敬公婆、照料兒女。


    順哥兒每日跟著小叔叔、堂兄去學裏,玩的不亦樂乎。媛姐兒跟王氏的蓉姐兒年歲相當,正能玩兒到一處。


    韓筃無事時,要麽去婆婆那裏說話兒,要麽去長嫂那裏做客,這妯娌二人這會兒算是同疼相憐,兩人夫君都不在京中,倒能說到一處去。妯娌間的感情倒是愈發的和睦起來了。


    等白安珩又來了一迴信後,再聽說打合縣那邊迴來的人說起那邊的情形來,韓筃聽著,知道那裏算是平安了,心中就又惦記起白安珩在那邊的衣食住行。


    雖有下人在,可到底是下人,照料的總不可能有自己經心。且就算照顧的再細,自己沒親眼看著,心中也總是擔憂的。


    想了想,覺著那邊局勢安妥,且家中婆母這會兒也不再裝病,順哥兒又日日去學裏,便在給白安珩的信中帶出了一絲自己想迴合縣照料他起居的意思——她知道那邊合縣縣城正在修整重建,自己過去了,雖不能幫上什麽大忙,可府中的事情卻能幫他打點。


    送出了信去,就忍不住掰著手指頭數日子。一天天的等呐、盼呐的,總算在七月初三等迴了白安珩的家書。


    忙忙的打開看了一迴,心中又喜又憂。憂的是——白安珩果然不叫自己過去。喜的是——他年底便會迴京述職了。


    合縣這會兒雖已經沒了突厥人,卻處處都在動土修繕,連縣衙都損壞過半,這會兒連白安珩住的地方都是將就收拾出來的,他哪能叫韓筃過去跟著他一處受苦?


    所幸,因突厥已經打得差不多了,合縣雖毀了大半,可早先白安珩打理的規程都留下來了,且再收拾這幾個月的功夫,應能把合縣再規整出個模樣來交差。皇上那裏已經決議,叫他年底迴京,不必再在合縣磨練了。


    得知此事,再掰掰手指頭——滿打滿算,離著白安珩迴京還有五個月左右的功夫。韓筃心中這才舒坦了不少。到了前頭,跟甘氏提起此事來,果然,她也樂了起來。


    “這就好了!”甘氏笑著歎了口氣,“合縣鬧的那些個事情,聽著就讓人心驚肉跳的,如今可倒好了,年底好歹能迴來一趟,也叫咱們看看是胖了還是瘦了?記得我們入京前的那幾年,他跟著他先生外出遊曆,再迴來時,好端端的一個白麵書生,愣著給曬成了黑炭!”


    笑歎了一聲,又看向坐在一邊的王氏:“聽說突厥人已打出關去了,剩下的那些也並不足為懼。隻怕璵哥兒也不會在邊關久留。”


    王氏含笑道:“說起來,還多虧了吳將軍呢,聽說他們大軍開到德縣後,打突厥人勢如破竹,又平了合縣的敵軍,真是老天保佑。”


    這次白安璵再離京城,王氏便不像剛入門後的那一迴似的了。那一迴,她同白安璵才相聚了如此短的日子便分開了,白安璵離家三載,她連丈夫的麵貌都不記得!


    而如今,夫妻倆久別重逢更勝新婚,到現今白安璵再離開京城奔赴邊關,想歸想,卻不像頭一迴那般的忐忑不安了。


    “既如此,幹脆早些預備上,今年過年可得好好置辦置辦!也算是給老二壓驚!”甘氏笑指著韓筃,“你這幾年不在京中,我們娘們兒連你家那果子酒都沒得吃了,今年你可得多預備些出來!”


    韓筃湊趣道:“母親這話可委屈媳婦了,這二年媳婦在合縣釀得酒,也是往京中送了的!”


    “那才多少?又這個要那個要的!如今你多做些出來,埋到咱們家的花園子裏的果子樹下頭,等我一想吃了,就叫她們去樹底下挖一壇子出來——你若能把院子裏都埋滿了,才叫孝敬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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