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銀盤似的掛在當空,白家眾人直到夜涼如水,方才散去。


    一行人迴了各自院中,韓筃進門兒,白安珩幫她把身上的鬥篷取了交給身後的丫頭,陪她進了裏間屋子。


    夏荷進來道:“二爺跟二奶奶可還要用些熱湯?”


    入了夜之後便在那戲樓上坐著,這會兒確是覺著怕有些胃寒了。韓筃看看白安珩,見他點頭,便吩咐道:“若有吊好的雞湯拿過來些,再拿之前用過的那個銀絲卷配幾個小菜送上來。”


    夏荷忙去吩咐。


    二人換過衣裳,外頭桌兒上已經都收拾好了。略用了一些正叫人收拾著,就見夏荷又迴來,手上還托著個盤子:“二爺、二奶奶,這個要收拾到哪兒去?”


    夏蟬一見,忙急著給她打眼色,卻見她低著頭,手裏托著個盤子,看也沒看自己。


    韓筃愣了下,看了眼那個盤子裏頭的東西,有點兒眼生?“這是什麽?”


    夏荷低著頭,沒立時做聲,白安珩也疑惑看看那東西,納悶瞧著韓筃。夏荷略停了停,方道:“這是剛才周姑娘送給二爺的。”


    ……什麽叫周姑娘送給自己的?


    白安珩一愣,麵皮抽了抽,這才細看向一直低著頭的夏荷,又掃了一眼在那邊又瞪眼睛又攆腳的夏蟬、並屋兒裏一眾低頭裝死的丫頭……他這才發現,自家妻子身邊兒的這群丫鬟們,都這麽的……有趣?


    韓筃也是先愣了下,方忍笑看向白安珩:“二爺說呢?這是周姑娘預備著送您路上用的,可要帶著?”


    白安珩扭頭看向她,看她眼中都是揶揄之意,知道她故意當著丫頭們的麵兒擠兌自己呢:“爺何時用過別人的針線了?擱到一邊就是。”她隨手做出來的東西都是極精致的,自己又沒失心瘋,巴巴的用別人的東西做什麽?


    夏荷這才低頭退了出去,沒一會兒,夏蟬也抽了個空,偷偷跑了出去,衝她直跺腳:“爺忘了你還非要往前送?再想起來可怎麽辦?”


    夏荷翻了她一眼,在她頭上戳了一下:“說你傻,就真傻上了。真惦記著,咱們再藏著掖著也沒用。不惦記著,就是擱到眼前也想不起來。”


    “那你還往前送?”


    夏 荷看著她無奈搖搖頭:“不過是給小姐跟爺提個醒罷了。”這東西可是送了兩位爺的,誰知道她這是衝著哪一個?她不過是點出來,讓小姐心裏有個數罷了。見夏蟬 還一副愣愣的模樣,又忍不住再戳了她一下,“也就是咱們命好,跟著小姐到了白家,要不然但凡換一下人家,成天這樣,還不得急死你!”


    用過晚飯,收拾梳洗罷了,二人方進了裏屋,等下人們一退下,白安珩就拉住了韓筃的手,一把把她攬到懷裏,抬手把她頭的頭發抿到耳後:“今兒晚上可是吃螃蟹時醋放多了?怎麽這麽大的酸味兒。”


    韓筃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妾怕寒,薑吃的倒是比醋多呢。”


    白安珩笑著她把帶到床邊兒,輕輕一推,自己也貼上去了:“到底酸不酸,叫爺嚐嚐就知道了。”說著,頭便貼了下去,湊到她耳邊一下、一下,時輕時重的吻了起來。


    ——————


    王氏掃了一眼那個盤子,見上頭做的是個布褡褳,端盤子的丫頭低著頭,一聲不敢吭。這事往小了說,是那周表妹在二房住著怕受人欺負,這才來討好大房的意思,叫他們偶爾幫著出個頭什麽的。往大了說……那就是那位表姑娘心大了。


    要不她怎麽隻送兩位爺東西呢?平日也不見她孝敬太太、兩位嫂子什麽?連小的那幾個兄弟子侄,也不過是之前生日時送過個荷包什麽的。


    “拿下去吧。”揮手命人把東西帶了下去,心裏堵是肯定有些的,好在白家的規矩如此,白安璵又從不在這上頭上心……再者說,男子就算有了什麽外心,如白家這樣重規矩的,最多偷偷養在外宅,根本不會往家中帶。


    那位不管存的是什麽心思,自己都不必理會。


    剛定了定心神,正巧已經梳洗完畢的白安璵走了進來。見王氏起身迎他,反手帶著她朝床邊走去……見他這般一言不發的朝床邊走,王氏便知其意,不由得低下了頭,兩頰飛上一團嫣紅。


    進了門兒、拉著媳婦就往床邊兒上走……隻這一點,這兄弟兩人有時還是極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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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二十,禦駕浩浩蕩蕩的出京、向著東露山而去。京中眾多官宦隨行,一並出京而去,隻留下滿城的婦孺老少在家留守。


    白鏨、韓樸等數位重臣都留在京中,處置平日來往奏折等事。皇上身邊兒則帶著大皇子、五皇子並幾位尚且年幼的皇子皇孫們一起出了京。


    雖走了的人不少,可留下的人隻有更多,那些沒能跟去的一個個歎氣連連,隻怨自己運氣不好。那些當家的跟著禦駕出京了的婦人們,卻反倒更為自在了一些。


    韓筃看著手中的幾張貼子,不由失笑道:“這是怎麽了?怎麽一股腦兒的都送過來了?”


    夏荷笑道:“許是趕巧了呢?”


    “這幾戶聽說都是家中有人跟著出京了的呢,倒也是,他們男人家出京逍遙,女人家自要尋些樂子也不一定呢!”夏蟬伸了脖子過來,笑嘻嘻的道,“奶奶,咱們也出去樂樂吧,不能到西露山去,去別家裏走走轉轉也好啊?”


    “哪能都去?還不樂瘋了你?”嗔了她一眼,拿起那一摞貼子翻了翻,選了幾個必去的,又分出一些可去可不去的,把剩下的放到一邊,“這些還得去請示母親的意思,這些就不必去了。”


    便是京中婦人間的交際,也要看男人們朝堂上的政見,有些身份不明、又或明顯隻是客套才送來的,她便不必去了。至於其它交好的,能得個空出去轉轉,她自然願意得很。


    到了甘氏那裏才知,不光自己這裏收了不少請貼,甘氏這裏也是一樣。見二兒媳婦過來問這件事,甘氏笑著讓她坐下:“剛才我同你大嫂說了,在家閑著也是無趣,這會兒正好秋高氣爽的,之前夏日裏頭不得走動,這陣走走轉轉全當散心了,也省得你們在家裏麵怪沒意思的。”


    得了甘氏的話,韓筃這才放下心來,轉過頭來第二天,便備車出門去了。


    頭一處去的不是哪家的辦的這個會那個會的宴席,而是去五皇子府上。


    自從韓筣出了月子,便要時不時入宮請安,二人之前雖見過麵,但那會兒人多,姐妹間還是有許多的話要說都沒得了空兒,這會兒五皇子一出京,韓筣便急急的叫她過去了。


    “上迴說的那個胭脂鋪子、成衣鋪子,我都叫人去看地方了。之前有著身子,他不叫我管這些,都沒來得急去弄!”韓筣一見麵兒就拉著韓筃一通抱怨,直把她給說笑了。


    “人才剛走,你後頭就抱怨上了,叫殿下迴頭知道了豈不傷心?”


    韓 筣自己也笑起來了,把韓筃按到椅上,自己坐到主位上,又歎一聲:“本想嫁出來後就弄這些的,結果又被這事給絆住了,現在倒好,這迴可算是有了空兒了。”說 著,又兩眼放光的道,“我讓他們打聽了幾處店鋪要出手,還想迴頭去看看呢。過幾日你可有空兒?到時咱們一起去如何?”


    韓筃不由得搖頭失笑起來:“你若要看,還是等殿下迴來再看的好。那鋪子無非是個地界好壞、價錢高低罷了。就是你我真去了,又能看出什麽來?你還懂風水不成?”


    聽她如此說,韓筣又泄了氣,隨即又不知想起什麽來,兩眼一亮:“開了這兩個後,我還有幾個主意,也不知成不成,等一會兒我寫下來給你看看,幫著我琢磨琢磨。”


    “你先弄好這兩個再說別的吧,還有原本的那些呢。”韓筃也不知她急個什麽,這兩個現在連個影兒都還沒有呢,就又要折騰別的了。


    “吃穿住行、生老病死,這些都是最少不得的,也是最能做長穩的了。”韓筣抬起頭來看著門廳外頭,歎了口氣,“我之前還說想弄個壽材店的,他不許……”


    “越說越沒個正行了,還壽材?殿下能點頭才怪!”韓筃不由得翻了翻眼睛,“可見你真是悶著了,想一出是一出。”


    韓 筣也知道自己說的這個實是過了,吐吐舌頭,朝韓筃那兒湊了湊:“前幾日他給我嫁妝裏麵添了幾個鋪子,其中有一個是個小酒樓,就在長平街上,那兒離韓家近, 附近多是官宦人家。那個酒樓生意雖不是極好,卻是處清雅的地方。我想著給他們那兒再添改些菜色,要跟咱們平時吃的不一樣的,你幫我想想可好?”


    “可有他們樓時常備著的菜單子?”說著,兩人就湊到了一處,你一句我一句的胡出起了主意。


    那兩個預備新建的鋪子,韓筣是大頭,胭脂方子、成衣樣子也是她出。韓筃入的股雖少,細的地方卻都是她拿的主意,姐妹二人商量了一氣,總算選出了兩處店鋪,等個一半日再叫人去當場看過便算。


    這等事,兩人的夫婿都不很管她們,她們愛折騰就折騰,隻是問到時,他們方幫著看看、出出主意什麽的。


    姐妹二人久沒如這般在一處過了,直呆了一日,傍晚韓筃方準備迴去。


    韓筣送到她了二門口:“明日讓他們去看過便差不多了,後日你可能出的來?”


    “倒不巧了,後日是和怡縣主下的貼子,請我過府。”


    韓筣愣了愣:“去宋家?”


    韓筃搖頭笑道:“是縣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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