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說!”薑氏心中納悶:她這個樣子又或是真有什麽事?莫非她已想起來了什麽?還是說有傍的什麽要緊事?


    韓筃韓筣見狀,情知自己二人不應在這兒呆著,便起身告退,剛走到門口兒,就聽後頭李姨娘高聲道:“我是來求夫人放我出去的!”


    眾人皆是一愣,一個沒注意,就讓她掙脫開來,好在李姨娘也沒往薑氏那裏撲去,站直了身子,正色輕了輕嗓子,一本正經道:“夫人跟老爺情深意重,二人之間哪容得下第三人?我自請出府離去,再不會打擾夫人同老爺的生活!”


    薑氏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姨娘,半天嘴巴都沒能合上,屋裏眾人也全然反應不過來了,這李姨娘……在說什麽呢??


    韓筃一臉詫異的看看屋子裏頭,又轉頭看向韓筣,二人正愣著,忽聽外頭傳來匆匆腳步聲,一個人黑著臉進來,冷聲道:“你說你要出府?!”


    韓樸今日正在家中,人在前頭書房,就聽到後人來報,說李姨娘跑出來了,竟衝到夫人正房去了。


    李姨娘一愣,扭頭看到韓樸,她也不知害怕,又一梗脖子:“不錯!”說著,見韓樸臉色黑得驚人,又忙強道,“老爺難道是個好色人?不然留我一個年輕姨娘在家、把年老色衰的太太丟在一邊算什麽事?”


    這話就如驚雷一般,讓眾人身上都不禁抖了抖、又縮了縮脖子,恨不能從沒聽過這番話才是。


    韓筃也是驚得臉上一紅,腳步一踉蹌,忙拉著韓筣出了屋子,匆匆朝院外快步走去。幾個丫鬟這才迴過神來,都低著腦袋小跑著跟了出去。


    正房屋裏,韓樸怒極而笑,緩緩點頭:“上迴還當你是病得說上胡話了,現在方知,你,果然是失心瘋了。”說罷,咬牙切齒道,“來人,把她壓到莊子上去!”


    幾個手裏拿著帕子、抹布的婆子忙把李姨娘的嘴巴塞住,連拉帶架的把李姨娘弄了出去。


    薑氏這才迴過神來,冷聲衝下人們道:“李姨娘瘋了,她那瘋話今後要是哪個敢提半字——”眾人忙低頭的低頭、福身的福身。


    薑媽媽陪笑道:“李姨娘自然是真瘋了的,哪個要是學瘋子說的話自然也就瘋了……”


    這話要是傳了出去,被對頭得去,隻怕韓樸的官也快做到頭了。男子好風流,還算是讚美之詞,可好色二字……卻截然不同。再有,內院不修、家事不寧,讓禦史參上一本,韓家這一係就算徹底完蛋了。


    韓樸臉色這才略好了二分,隻冷哼一聲,也不同薑氏說話,背著手又走了出去。


    “夫人,老爺他……”韓樸的臉色著實難看,薑媽媽心裏惴惴難安。


    薑氏緩緩搖頭,薑媽媽這才不敢再提。薑氏知道,這一迴李姨娘出去,就真再也活不成了。


    中秋宴上,因頭一日的事,雖眾人裝著沒事一般,韓家之中到底大熱鬧不起來。薑氏帶著幾個女兒在後頭說話兒聽曲兒還算好些,可前頭跟著韓樸一起吃酒的席麵上就難過不少了。


    彼時,韓笵臉上的傷剛剛養好了八、九分,隻額角還有指甲蓋大小的一塊傷,不仔細看時倒也不顯。在家中憋了這一兩個月,險些把他憋出毛病來,這會兒明明是在吃席,卻仍以他“病”還沒大好,不許也沾酒,人在席上,頗有幾分坐立難安的意思。


    東瞅瞅、西看看,又向台子上唱曲的看了幾眼,見都是顏色尋常沒半點風流作態的,心中不屑的撇撇嘴巴,拿眼睛偷看仍沉著臉孔的韓樸,低聲向韓笙問道:“你家吃酒聽曲,都這麽沒意思?”


    韓笙暗裏翻翻眼皮,笑眯眯的看著韓笵:“可不都是?難道戲還有更好看的不成?”


    “那是!”韓笵低聲“切”了一聲,才略帶得意的道,“你是不知道門路,可有那好看的呢……迴頭哥哥帶著你出去好生玩玩兒,這偌大的京城,我就不信還不如咱們汾安?!”


    “那是怎麽個有趣兒法?”


    韓笙這一問,算是勾起了韓笵的癮頭,一邊咋巴著嘴,一邊低聲滔滔不絕:“戲子也有男女之分,我說的那等趣處,女戲子最媚、男戲子最會來活兒,保管你去了一次還想二次……”一邊說,一邊眉飛色舞著,韓笙在那邊一麵聽,一麵連連點頭,還時不時的插上一句半句的嘴,就真個讀書讀呆了的似的。


    韓笵心裏得意著——別看他生長在京中,論起玩樂來,哪裏能比得上自己?!


    一通酒席下來,二人相約著,說是次一日就偷偷一並出去,專找那有暗門子的地方玩樂。


    結果到了十六這日早上,本應在家中宴請賓客不及理會兩個小的的韓樸,忽一大早就把三人叫到書房:“今日來的有幾位翰林學士,最是有學問不過的,你們三個跟在我身邊也好生請教請教,若能得一二教義,於你們大有好處。”說罷,瞪了一眼低頭偷笑不已的韓笙。


    按韓笙原本的意思,最好是父親能趁著韓笵進了那些肮髒處之後,再把他拿迴家裏最好。可老父太在意長兄的麵子,寧可一開始就把那小子栓在身邊兒。想著,不由得咂巴了兩下嘴——不急,以他的性子,估計明日不到,就又會琢磨著出去了,到時再折騰他不遲。


    矮上二人一頭的韓池老實的跟兩位叔叔一同點頭應聲,跟在韓樸身後走了出去,出去前,還不忘滿是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己那垂頭喪氣的四叔——望,節哀。


    ——————


    姑姑的肚子已經大得嚇人了,韓筃韓筣再加上韓筌三個看著,都不敢上前、離得她太近了,生怕離得近了,萬一說話聲兒一大,再驚著肚子裏頭的小家夥呢?


    韓氏這會兒人顯得格外富態,正拉著薑氏抱怨著:“……身上都是腫的,按一下一個坑!晚上睡覺時也不安生,時不時的就踢我幾腳!”


    薑氏笑道:“這麽鬧?怕又是個小子吧?”


    韓氏笑道:“問哲哥兒,是弟弟啊?還是妹妹啊?他指著我的肚子就叫妹妹呢!”


    邊上韓氏的大丫鬟臘梅也笑道:“底下丫頭婆子都教他說‘弟弟’,學的好好的,偏一見了夫人就指著肚子叫妹妹呢,可見真是個小姐也不一定。”


    “女兒好!”薑氏笑指著那邊打扮模樣如出一轍的三個女兒笑道,“這三個,越發的懂事了,如今兩個大的也知道幫我理事管家……”


    韓筌忙貼了過去,直晃蕩著薑氏的胳膊,讓她再誇自己兩句。薑氏笑著在她頭上輕拍了一下:“就這小的纏人!”


    “纏人好啊。”韓氏笑點著頭,“我也樂意要個閨女呢,哲哥兒這會兒東跑西跑,沒半分消停的時候……說起來,怎麽沒帶著箏哥兒過來?”


    “他父親叫他留下了,說是讓他跟著哥們一並見見客。”


    “他才多大?讓他過來同哲哥兒一處玩兒豈不好?要說二哥也真是的,把個才四五歲的孩子竟當大人使喚了呢。”


    一時,長公主那裏請薑氏過去,韓氏才笑著送人道:“我這月分大了,左右不過這一、半個月的功夫,我們婆婆疼我,就不跟過去了。”


    “你歇著吧。”


    沒多會兒,到了長公主宴客的正廳,見薑氏到了,笑指著她道:“他們姑嫂兩個一見麵,說起話來就沒完,這會兒叫她過來吃飯了,不然隻怕她們連飯都能忘到腦後去了!”


    薑氏笑著請罪,坐下後方道:“還得說是公主疼人,要我說,她這會兒多走動走動,倒也好。”


    “倒不是怕她動彈,實在是她那饞嘴的模樣,過來後又不敢叫她吃螃蟹,又該同我抱怨饞著她了。”


    說笑間,眾人紛紛落坐。


    依舊是前後兩處宴席,男女賓客分開兩坐,不多時,趙敀、趙敃,協同五皇子等人進來敬酒,韓筃幾個年輕女子便要起身避開。


    長公主笑著止道:“今日沒有外客,倒不必避了,都是親戚。”眾人這才留下。


    卻見,眾人敬罷了長公主後,又到女眷在的桌上敬酒,後來竟又到了韓筃她們在的桌上,驚得眾人連忙起身。


    “眾位姐妹們能伴母親開懷,我們這幾個做哥哥的自也當敬姐妹們一杯才是。”趙敀含笑衝席上眾人示意道。


    女子們也隻得舉杯迴禮。


    趙敀兄弟二人過來倒還好說,隻同來的竟還有五皇子。韓筃不由得朝他那邊略掃了一眼,見他也含笑舉杯,竟也朝自己所在的這個方向看來,忙垂下眼去,心中詫異不止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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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韓兩家的婚事,早在皇上太後親自賜婚後,便立時放定了。還沒進九年月,白家便把彩禮單子送了過來,兩邊商議了些時日,終在九月中旬定下,由白家一一備妥,熱熱鬧鬧的抬到進了韓家大門。


    另一麵又有韓家人過去丈量房子,至於那家具所需所用的木料,都是薑氏早年間就陸續給自家女兒留的上好的,這會兒也一並打了起來。


    正忙著,忽又傳來消息——韓樸被皇上點為副相、監管吏部諸事。韓家人先是呆愣了半晌,方忙忙的準備了起來,焚香接旨,並薑氏還要入宮給皇太後請安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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