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嶽輝煌的人生曆史上,這段時日,或許便是最為灰暗的時候。在秋娘所有的記憶裏,他所謂的三落三起,一次是裝瘋,結果失敗,去了蜀州。挨了幾年之後,皇帝對這個兒子突然有了愧疚感,又讓他做了太子。第二次,齊嶽直接裝中巫蠱,這次,他不僅成功穀底反彈,更是直接對手踢下了水。這第三次……


    秋娘笑了笑,第一次都沒解決,何必去想第三次。


    在給齊嶽的信裏,她統共就寫了兩個詞,“先皇後”和“巫蠱”,可是連續三天,齊嶽的府邸裏竟是無聲無息,在最後一天,齊嶽特地擺宴,宴席極為低調,統共也就秋娘、長安和張博興參加。


    氣氛原本還有些低沉,哪知長安幾杯酒下肚,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不對了,抱著齊嶽便道“這輩子無緣做兄弟,下輩子有緣再相遇……”,直聽得蜀王妃眼角直抽,秋娘解釋了半晌,她方才安了心,唔,原來長安舌頭沒給捋直,一直唱著一出戲的台詞。


    待長安還要上來抱人時,秋娘伸了一腳去絆他,他倒好,靈活地一跳,直接對著張博興道:“嘿,秋娘,你怎麽在這!”


    說話間,便要上去摟張博興。


    秋娘直覺頭大,眼見著幾個男人都茫了,夜也高了,便琢磨著要迴去。


    蜀王妃卻是笑說不打緊,男人間的事兒女人搭不上話,帶著她便到了園子中。


    “我常聽王爺提起範少爺和範少夫人。”前太子妃看著極為溫文爾雅,談吐間自有一股貴氣,可人卻是隨和,說話間已是挽過秋娘的手,低聲道:“我真是好生羨慕範少夫人……”


    “喚我秋娘便好。”秋娘淡然一笑,卻是道:“王爺位高權重,待王妃也極好,雖則此時有些波折,但相信王爺吉人自有天相,王妃後福無窮。”


    一番話說地蜀王妃心裏都熨貼了,擺了擺手笑道:“我說的卻不是這權位。女人,一生求的不過是夫婿疼愛,兒孫孝順。不瞞你說,在你來之前,我也時常聽外人說,範子正有才則有才,隻可惜家中有一“杜”婦,他極為畏妻,未免有些英雄氣短。今日我看子正,那是打心眼裏疼你,把你捧在手心裏……不像咱們,一輩子想要夫婿疼愛,也得裝作大方賢良的模樣,半分醋意都露不得。”


    秋娘想到世人對前太子妃的評價便是賢良淑德,端莊大方,不曾想,她今日竟是說這個話來,正吃了一驚,蜀王妃卻是自嘲笑道:“你別嚇到,我也是覺得你不是個扭捏的人,方才同你說這些。這偌大的東宮,我真是呆膩了,能走,也好。”


    她的臉上現出淡淡的落寞,秋娘原本還有些看不懂,想要安慰時,卻又不知如何出口。王妃又將話題轉到秋娘的肚子上,直道秋娘好福氣,二人又閑扯了一陣,秋娘聽著外頭都打過三更了,想著這兩個男人真是沒個眼色,明兒人都要趕路了,還喝!她遂動了歸家的心,正要開口,王府裏卻突然喧囂起來。


    秋娘這才發現二人已經走了老遠,也不知道半夜三更究竟出了什麽事情,蜀王妃卻是鎮定,打發了身邊的婢女去問問,不過片刻,那婢女竟是跌跌撞撞跑迴來,一時忘了改口,滿臉驚慌道:“娘娘,侍衛們說,有刺客潛入王府!王爺讓您和範夫人趕緊尋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秋娘心裏一驚,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在齊嶽臨走前一夜竟來刺殺。正要往長安方向走去,蜀王妃卻是一把拉住她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刀光劍影的場麵你如何見得”


    說話間,蜀王妃便拉著秋娘走,不出兩步竟是就走到假山邊,按開了暗室入口的開關,將秋娘強塞了進去,又讓隨身的婢女看好秋娘,自個兒卻是返身又出去了。


    待秋娘要去拉住蜀王妃,那婢女忙跪下道:“夫人,王妃叮囑過鸀意,若是您傷了根頭發,鸀衣隻怕也是活不成的!”


    那樣子淒楚的,似是秋娘動一步,她就受了千刀萬剮。


    肚子隱隱有些不適,便是秋娘也怕孩子有個閃失,忙深唿吸。半晌,卻是漸漸冷靜下來。


    外頭人頭攢動,聲音不絕於耳,暗室裏卻是靜得出奇,隻能聽到自個兒和鸀意的唿吸。秋娘心裏焦心長安,又擔心驚動了孩子,真真是折磨地很。這廂又不能動,鸀意寸步不離的跟著,秋娘索性盯著鸀意看了她半晌,方才道:“鸀意,如今外頭有你兩個主子,還有我肚子裏孩子的爹。你家娘娘吩咐你不讓我出去,可沒說不讓你出去。你總要讓我知道一下外頭的情形,否則我如何安心!”


    鸀意起初還有些堅持,秋娘又纏著她說了一陣子,她踟躇了片刻,又叮囑秋娘千萬別出去,自個兒卻是抽了隨身的軟劍悄悄出去了。


    足足又是半個時辰,她方才迴來,將那暗室的門一開,對秋娘道:“夫人你快隨我來!”


    秋娘乍然出去,才發現王府的西南角火光衝天,走過的丫鬟侍衛全是人心惶惶,鸀意又道:“方才有賊人刺殺王爺,人已經被王爺製服了,可偏生個個都是死士,一個個都自盡了。王爺如今受了重傷昏迷不醒,範少爺和張大人也受了些傷,不大礙事,夫人你別擔心。”


    “王妃呢……”秋娘左右沒見著王妃,鸀意險些哭出來,卻是強忍淚水,哽咽道:“王妃為了救王爺,胸口中了一劍,如今也是危在旦夕。可恨那些賊人,竟是要趕盡殺絕,又派了人來在王府四處放火,如今王爺和王妃都受了重傷,好在還有一個宸側妃娘娘在主事,總算才沒出大亂子!”


    秋娘已經無心再管王府中的事兒,一心隻想看到長安。哪知道方才走進齊嶽的院子,院子裏卻是震天的女人哭聲,她站在院子裏,便聽到當中一個女人拔高了聲音道:“王爺如今還沒事,你們這般哭哭啼啼做什麽。有這個功夫,迴去好好看著孩子,別教他們嚇著!都迴去!”


    秋娘想著,這人想必便是宸側妃,如今蜀王妃的親妹妹。性格倒是比蜀王妃剛烈。她走進去,那蜀王妃卻是神色淡淡,也不攔她,隻指了指屋裏,道:“範少爺在裏頭。”


    秋娘剛進去,便被一股嗆鼻的血腥味直逼得差點吐出來。看到長安平安無事得站著,她終於放下一顆心。


    靠近時,便見長安和張博興兩人身上都有一些刀口,張博興慘烈些,文人出身,沒什麽身手,手上受了傷,被簡單包紮了一番掛在胸前,頭發也散落了,怎麽看怎麽像……落魄小姐。


    又是委委屈屈縮在長安身邊。乍一看長安,真是高大的緊。


    秋娘心裏隻道,謝天謝地,沒事。


    再看床上的齊嶽,了無生機地躺在床上,身上的白衣被血染成了紅色,汙糟地不成樣子,手上還一直抱著一卷畫軸不肯放。


    王妃也被安置在不遠的貴妃榻上,兩個時辰前還活生生的人,如今像個紙片人一般。


    “他們會……有事麽?”秋娘遲疑道。


    “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等太醫來了。”長安低聲道:“動靜這般大,這下皇帝不來都不成了。”


    秋娘隻覺鬆一口氣,握著長安的手,心有餘悸道:“好在你沒事……”


    那話音剛落,秋娘直覺握著長安的手背上,漸漸傳來一股溫熱,她吃了一驚,忙擼起長安的袖子,便見他的胳膊上,喇了好大的一個口子,一滴滴地往下滲血……


    “我……我忘記我被刀砍了,秋娘,我疼……”長安嘴一癟,委屈地抱著秋娘,就這麽直勾勾地倒了下去,暈了。


    據張博興後來迴憶,當日來刺殺太子的總共數十人,那是完全沒有征兆,破門而入,三人裏頭,又是長安身手最好,太子次之,他完全不會。這直接導致他自個兒成了長安的拖油瓶,


    長安以少敵多,好不容易等來了救兵,太子和太子妃又倒了,長安從護衛又變成了大夫,馬不停蹄,又開始救人……


    這個呆子啊……


    床上熟睡了一早晨的範長安漸漸張開眼睛,起初還迷迷茫茫,不知身在何處,見了秋娘卻是嘴一癟,便要往秋娘的胸口撲去:“秋娘,那些人好兇!我好怕!”


    秋娘自懷孕後,胸口確然豐滿了許多,長安吃不著肉,最愛的卻是埋胸這個動作。秋娘一見他又來,雙手一下便止住他的腦袋,惡狠狠道:“範長安,你再裝!”


    長安吧唧吧唧嘴巴,胸是埋不成了,轉而抱了秋娘的胳膊道:“好在咱兩都沒事,就是,我又成獨臂大俠了……”


    那耍無賴的樣子啊,秋娘暗笑,一指他的腦袋道:“成,我給你洗澡!”


    好端端吃個踐行酒,險些兩屍四命,想來真是晦氣。秋娘帶著長安迴來後,兩家人都趕過來,隻道阿彌陀佛。


    到了晌午的時候,張博興方才迴來,一迴來卻是差點摔案子,隻是手被掛著,他一動,疼得自個兒肝兒都顫了!


    秋娘想到長安倒下時,她便帶著長安迴府,後來的事兒她也不大清楚,忙問張博興。


    “真他娘的晦氣!”張博興罵道:“好端端喝個酒都能招來殺人放火的。如今蜀王和王妃都昏迷不醒,房子倒是燒了十好幾間,連帶著死了幾個妃子,其中一個還是一屍兩命,真是可憐。”


    “那今兒他們還走麽?”秋娘提了眉又問。


    “走個鳥!”


    這事兒驚動了皇上,因著蜀王情況不大樂觀,皇帝也怕這是最後一麵,忙趕了去。一看蜀王的情形心裏已是大觸動,再則,見他如何都不肯放下手中畫軸,他奪了來看,當下便老淚縱橫:那副畫上的人,分明便是前皇後。


    那個宸妃見了皇上便哭訴,說是齊嶽日日都對著前皇後的畫像以淚洗麵,又道他昏過去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若是他就此死了,一定要求皇上原諒,就此不能盡孝,雲雲。


    皇帝也不知是不是被前皇後的畫像觸動,一時間竟覺對不起這個兒子,忙下令徹查此事。


    朝中人大體都有見風使舵的,見皇帝鬆了口,便又有人私下裏議論太子一向溫恭謙訓,可偏生前些日子像是中邪了一般,似乎中了巫蠱之術一般。說的人多了,也便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裏。皇帝又讓人重搜東宮,這一搜,竟真有了結果:一個埋在土裏破爛不堪,隱約寫著齊嶽名諱生辰的布偶。若隻有齊嶽的也就罷了,在齊嶽的布偶附近,竟還有皇帝的……


    皇帝一想到自個兒前些日子易暴怒,易焦躁,又想到自個兒同前皇後的親兒子如今成了這般模樣,越發是信了。


    “或許真能因禍得福。”張博興低聲道:“可惜了那個妃子。我倒是見過她一麵,看上去比王妃和如今掌勢的宸妃還要美貌,蜀王也最是疼愛她。紅顏薄命,真是可憐了她肚子裏的孩子。”


    一時間,張博興長籲短歎,待他走後,秋娘一躍而起,掐住長安的脖子便發了狂一般猛力搖晃道:“範長安你這個呆子,你這個傻子,你這個二愣子,我們都被齊嶽耍了。他娘的,別讓我再看到他,看到他一次我砍他一次,他娘的!”


    長安被搖得暈頭轉向,半晌方才呆呆地望著秋娘,愣愣道:“啊?”


    作者有話要說:齊嶽:“身上的白衣被血染成了紅色……”莫非,又是來那個了……【君棠:擦,誰搶我台詞!】


    君棠:白衣而去,浴血而歸的一朵奇葩白蓮花,出自《仙師在上,妖徒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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