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少年遠去後,少女一直等在那裏,直到天黑。


    翌日清晨,少女早早就起來了,然後來到“小渡口”邊,等待少年的歸來,可她等啊等,等啊等,日複一日的等,等了足足一個月,還是沒能等到少年的歸來。


    那一日,少女來到漢陽城裏找到一位姓李的算命先生,那人是漢陽城有名的神算子,號稱能算盡天機,所以人送外號“李天機”。


    少女走到李天機的桌子麵前,猶豫了下,將手中長劍放了上去,這是她唯一可拿出的值錢東西。


    “李前輩,麻煩您幫我算一卦。”


    李天機細細看了她一眼,問道:“姑娘心事重重,可是在等一人?”


    少女微驚,隨即平複下心情,道:“是,還望李前輩能指點迷津。”


    李天機點了點頭,指著前麵凳子道:“請坐。”


    待少女坐好後,李天機問道:“不知姑娘想怎麽算,看相,測字,還是卜卦?”


    少女想起方才李天機見到她時便已是說中心思,當即想了下,道:“還是測字吧。”


    說著拿起桌上之筆在紙上一筆一畫寫了一個“乾”字。


    李天機接過少女寫的字,當即便細細端詳起來,少女等的有些緊張,問道:“怎麽樣,李前輩,能看出什麽嗎?”


    李天機搖了搖頭,歎道:“姑娘啊,你等的人不會迴來了,你還是別等了。”


    少女大驚,忙道:“怎麽會這樣,他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他說過不會離開我的……”


    李天機無奈歎息道:“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姑娘又何必如此執著?”


    少女搖了搖頭,道:“你不懂,你不懂……”接著又忙道,“那李前輩你再看看他現在怎樣了,他現在過得可好?”


    李天機歎道:“好,我再幫你看看。”


    說著又重新端詳起來,許久之後,緩緩歎道:“此人雖一生坎坷,但終歸來說是有驚無險,晚年更是一片安穩,所以姑娘也不必太擔心。”


    少女聞言這才稍微好過些,李天機又道:“姑娘還有什麽事嗎?”


    少女微微搖頭,道:“沒有了,多謝李前輩。”說著起身要走。


    李天機打斷道:“等一下,這個也拿走吧。”說著指著桌上那把劍。


    他自有規矩,命越好的人越多收錢,命越不好的人越不要錢。


    少女頓了下,還是將劍緩緩拿起,道了句“多謝”後,緩緩走遠。


    李天機看著她遠去的方向,歎息不已。


    ***


    少女迴去後,每天都會來到“小渡口”邊等著少年歸來,她無聊時便會練練劍,其間也去問過好幾次李天機,但李天機每次迴答她的都是:姑娘啊,你等的人不會迴來了,你還是別等了。


    少女每次迴來都是一言不發,但她仍是每天都到“小渡口”邊等著少年歸來,她等啊等,等啊等,直到有一天等來這樣一人:


    “快告訴我蕭乾在哪裏,否則老子就殺了你?”一名大漢手持大刀一步步向少女走來。


    少女看的一陣害怕,被逼的一步一步向河邊退去,但仍是堅定道:“我不會告訴你的,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


    那大漢顯然被激怒,猛然一刀向少女砍去,少女一個沒站穩滑了一下,那大漢一刀沒砍到她,卻砍到那塊刻有“小渡口”三個字的大石上,頓時碎石濺射,直將他一隻眼睛戳瞎。


    那大漢疼的在地上打滾,也顧不得少女,少女見機急忙跑了開來,那大漢一直滾來滾去,一不小心滾到了河裏去,濺起一大堆浪花,翻滾個不停,最後河水冒了幾個泡,便又平靜下去,想必已是被河水淹死。


    少女等了一會,見大漢沒有再上來,這才小心走了出來,她摸著被削去一半的大石哭道:“‘小渡小渡’,你沒事吧?”又望著河麵哭道,“蕭乾,你到底在哪裏,我……我好害怕。”


    時間一天又一天的過去,少女仍是每天都會到“小渡口”邊等著少年歸來,她想起少年之前的交代,要把“小渡口”建成真正渡口的樣子,於是她天天搬來木石鋪設渡口,可她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小渡口”也早已建好,可還是沒能等到少年的歸來。


    這一日,她又來到李天機這裏,她已記不清,這已是第幾次來這裏了,她隻依稀記得,第一次來這裏時李天機尚且滿頭黑發,而如今,早已是白發蒼蒼。


    李天機見到她也不意外,直接指著前麵凳子道:“請坐!”


    女子點了點頭,依往常那樣拿起桌上紙筆寫字,但在寫之前又停了下,她以前寫的都是一個字,她想了下,最後在紙上寫下“蕭乾”兩個字。


    李天機將她寫的字接來一看,隨即搖頭歎息不已:“蕭蕭一去不複還,萬裏長空空等待。姑娘啊,你等的人不會迴來了,你還是別等了。”


    女子沉默了會,道了句“多謝”就要起身,李天機見她要走,頓了一下,最終還是道:“姑娘啊,老夫與你相識也有數十年了,說實話,老夫對你也挺佩服的,但見你總是這般等下去都有些不忍,老夫想問你一句,你這樣一直等下去,就不會感覺很虧,就不會後悔嗎?”


    女子微微搖頭,決然道:“隻要是心甘情願去做的事,就沒什麽虧不虧,也無所謂後不後悔。”說著緩緩走遠。


    李天機看著她遠去的方向,搖頭歎息不止:“無奈緣字怎堪解,多少癡情化執念?”


    之後女子再也沒去找過李天機,因為李天機不久之後已是逝世,據說李天機臨終前口裏始終念著這樣一句話:“無奈緣字怎堪解,多少癡情化執念?”


    眾人不明所以,隻當是他臨終前的胡話而已,也就沒有在意,隻有一女子知道他講的是什麽。


    那女子依然天天來到“小渡口”邊等著少年歸來,她等啊等,等啊等,直到等瞎了眼,直到……等白了頭。


    (守一座渡口,等白年頭。念一片癡心,化為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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