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的聲音將林瑞等人吸引過來,走到近前就見到是一個小姑娘的身體。


    小姑娘像是剛死不久,臉上的正常膚色還沒徹底泛去,小手摸起來還尚有餘溫。


    應該也是不久才爬到這個岸邊喝水,然後卻沒有力氣起身,活活淹死在這裏。


    聽起來令人心疼又絕望,小姑娘隻是頭從地上伸到了岸邊喝水,隻要喝飽了抬起頭躬起身子後退兩步就能脫險,這動作就連一歲會爬的孩子都能做到,但她卻不行,她實在太餓了,餓的沒有力氣,兩個高低不一的小揪揪被打濕耷拉在兩旁。


    林長泰皺眉衝著岸邊喊了一聲:“這娃娃誰家啊,大人呢,淹死了咋還不知道!”


    對麵的躺著的人說了句:“她家人走了,知道她淹死了沒帶上也沒收屍,直接走了。”


    這......


    似乎也不意外,逃荒路上賣兒賣女都見著,更別提這種死孩子了。


    不丟下難不成還帶個屍體上路嗎?本身就沒吃沒喝的了,帶著屍體增加重量不說,還拖慢行程。


    好歹是自家的孩子,難不成還指望當人父母的也和那些吃人肉的災民一樣吃了嗎?


    不是每個人都能打破做人的道德底線,去吃同類人的肉。


    呂素芬看了一眼這可憐的女娃娃,拿過家裏的鋤頭遞給木頭一把:“木頭,既是你發現的,就送她最後一程,找個地兒埋了她,也讓她入土為安吧。”


    木頭點點頭,彎腰抱起這個小姑娘:“對不住了小妹妹,來世你投個好胎,千萬得瞪大了眼睛,別來咱這亂世餓死苦死。最好再投個殷實點的人家,做個大小姐,有奴仆伺候,父母疼愛。”


    呂素芬和兒子兩人一人一把鋤頭去挖坑,小姑娘長得瘦小,也不需要多費力氣,不大一會兒就挖好了,木頭找來自己一身破舊衣服將死去的小姑娘包好。


    突然驚疑一聲:“娘,你快看呐,這小妹妹竟然還有眉心痣!”


    呂素芬看了一眼,發現的確如此,在林家村那一片愛將這種痣叫觀音痣,意為長了這種痣的女孩會有被菩薩賞賜的好福氣。


    “是啊,這輩子是個沒福氣的,下輩子要投胎到有福之家呀孩子。”


    呂素芬歎了口氣,讓木頭將小姑娘裹好下葬,還搭了一個小小的墳頭。


    古人講究入土為安,以免到了陰曹地府還要做孤魂野鬼。


    林瑞和林子均也問了附近同樣逃荒的災民,知道這裏距離百興鎮很近,大約僅有二十裏的路,隻要他們腳程快一點,今天傍晚之前就能到。


    終於快要走到這次逃荒的終點,大家同時心裏狠狠出了一口氣,終於能活下來了。


    人和牛休息了半個時辰,大家又開始忙活起來準備出發。


    這次啟程林長泰林長壽的心情還很不錯,甚至哼了小曲。


    百興鎮和白駝鎮是距離黃漠關唯二必經的地方,他們走直線距離,首先就會穿過百興鎮的城池。


    邊關的城池和中原臨京那樣的巍峨大城是不能比的,麵積小了數倍。


    尤其是百興鎮的鎮上,看起來就和現代十八線城市的一條小街一樣,林瑞等人走進來後發現裏麵都是破敗的樣子,整條街裏沒有一個人,仿佛走入了死鎮一樣。


    這讓提著一口氣拚命走到這裏的林長壽等人破防了:“人呢,人呢?裏頭的人去哪了?”


    林子均和林子昆捂住鼻子從一家房屋裏出來,苦著臉道:“族長,族長,你快過來看!”


    林瑞和三兩走進去才看到躺在簡陋床鋪上的人已經風幹成人幹,像是已經死了很久了。


    “族長!”


    “族長,這裏也是!”


    一個空蕩蕩的小鎮房屋內,十戶裏有一半都是死在床鋪上的屍體,他們臉上絲毫沒有猙獰,走的很安詳。


    就像是已經接受了事實,沒有牽掛似的和這片故地一同消亡。


    環視了一圈,林瑞也發現了端倪,那就是這個鎮上留守下來等死的都是將行就木的老人,年輕人和孩子全都不見蹤影,是不是已經前往黃漠關了呢?


    這會天色突然大變,烏雲壓頂,即刻就像是要下大暴雨。


    林瑞道:“先找個沒屍體的屋子對付一宿!”


    “好嘞!”知道是些心甘情願死去的老人屍體後,大家本來就被鍛煉的很大的膽子頓時就沒帶怕的,現在這世道,人都吃人了,還會怕鬼不成。


    高家的高澤寧在斜對麵的茶館裏衝大家招手:“族長族長,來這茶館,地方很寬敞,還有後廚呢!”


    林瑞等人全都轉移到茶館後,雨就突然大滴大滴的砸了下來,隨後又開始刮起了大風。和之前林氏一族在連山上遇到的暴風雨有的一拚,天氣就突然冷了下來。


    本來白天三四十度的溫度自從到了百興鎮的第一天後開始陡降,茶樓因為沒人居住修繕,進來時還好好的門窗被大風這麽一刮,立刻就砰砰砰的接連從窗框和門框上掉落下來。


    帶著雨點的風立刻吹了進來,唿唿作響,潮濕又冰冷的雨珠吹到每個人裸露在外的臉上身上。


    林二姐趕忙用衣服擋住了晴晴的小臉,將她遮的嚴嚴實實。


    高玉民立刻帶著家裏人去將窗戶和木門固定,否則這麽大的雨水要是持續一個晚上,茶樓裏的大家連火都升不起來,這不得凍死呀!


    林子均和林子成也各自帶著兄弟去幫忙,大家齊心協力,終於將茶樓的門窗封好。


    林長喜和三兩將牛車從小路牽到了廚房那當個暫時牛棚。


    天氣越發冷,大家也各自將家裏攜帶的被褥拿了出來一家人裹上,點上火堆,加上這麽多的人氣,寒冷感終於降低了很多。


    真是妥妥的一秒入夏,一秒入冬,半分都不帶猶豫的,也一點也不給過渡期,老天爺這是要玩死災民呀!


    林瑞覺得他這個自帶金手指的都過得這麽慘,更別提這種大環境下還疲於奔命的流民了。


    晚上大家草草應付了幾口,躲到被子裏瑟瑟發抖,這鬼天氣不知道突然就變得這麽冷,外麵的雨不斷拍打在門窗上,還從縫隙處漏了雨進來,陳梅忍痛扯了家裏一塊不穿的衣服堵在縫隙處,誰讓他們家睡覺的地方離的這麽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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